《师姐》锛子

2、月夜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开的窗户漏进一串寒蛩的叫声。我推开门，想去外面走走。一旦入夜，灵山就只剩冷清。所幸今日月亮圆满，朗朗月光照拂大地。我勉强看得清前路。我知道，站在半山腰向下望能看见对面山林里的点点星火，那是猎户或者樵夫们的家。桉师兄说在家里丈夫、妻子和儿女会围坐在饭桌边谈谈一天的收获和见闻，桉师兄说灵山就是我们的家。然而灵山并没有油灯和柴盐。

　　我在漫长到让人心生却意的山阶上无目的地游走，忽看见一豆黑影。黑影从山门下沿台阶而上，月光照耀台阶如水，她缓缓地走着，像即将被吹散的一缕烟。
　　是师姐。

　　我秉屏住呼吸，再不敢挪动脚步。我不敢靠近。这861级台阶，她一步步地走。如果没有我在这里，她就是自己一个人。我和师姐之间差了大约四百级。师姐踱过的每一步都比一番春秋更遥不可期。
　　好久。

　　“小伍，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师姐。”我抬头看师姐，她似乎比白日里更瘦削些，广袖没能遮住的一截手腕莹白纤细。“夜里山上冷，师姐该多穿些，小心着凉了。”

　　话刚出口，我几乎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我怎么这么蠢！仙人怎么会怕冷？

　　“小伍说得对，夜里走山上的路的确是有些冷了。”
　　师姐轻轻笑了一下，微笑转瞬即逝。

　　“小伍还记得当年是怎么来到灵山的吗？”

　　“八年前莑州蝗灾，是师姐救了我，师姐大恩，小伍没齿不忘。”

　　“小伍，你要记得，不是我救了你，是苍生救了你。你当以天下为重，以苍生为重。”

　　“可苟以天下之大，所恕者何止苍生？而这苍生又是怎么个范畴？唯黎庶王侯还是精怪鬼神？”

　　我静默。我从未考虑过这些。苍生离我太远，我只是想着能陪着师姐就好。

　　“这世间哪有正义可言？不过是弱肉强食，我除魔斩妖，拯救灾溺，又何尝不是另一场屠戮。所谓神仙，也只不过是食着人间香火，做足表面工夫罢了。”

　　师姐的话与桉师兄告诉我的不同，与我从经书里看到的也不同。

　　“师姐是在为此苦恼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苦恼？何来苦恼？我所言者，即为正道。”师姐的声音陡然凌厉，那一字一字从咽喉里磨出来，混杂了太多我参悟了全部余生也没能参透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江□□爱我，封面好看又合适。八点还有一更 。字少了些，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