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亡之后没有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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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鱼点开蚂蚁森林的时候，能量已经被收了一半。
最早偷的那个是他孙子。
随手往下翻了翻，这逼崽子每天都是第一个，还都是同一时间。
就孙子那门门稳定在及格线以下的智商，肯定订闹铃了。
自从支付宝弄了个蚂蚁森林，他们一家接二连三的跳了坑。
最执着的当属石磊，攻击派，他的蚂蚁宣言是——人生无趣，只剩下偷别人的能量聊以度日。
其次是戴俊，保守派——自己的绝对要守好，别人的也不偷抢，只光明正大的拿。
唐小鱼属于随性派，想到就去收一下，不会特地蹲守。毕竟是院子里种着两棵实物的人。
陆展风是冷漠派，虽然开通了森林，但一次没收过。能量一半被好友顺走，一半随风而逝了。
“小鱼，看看这段。”
陆展风甩给他一张纸，上面是他快要飞起来的字。
唐小鱼挺喜欢看书的，什么类型都看，有想法的时候会记下来，作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日记。
也尝试过写点情节。但文笔虽然不错，内容却空泛了点。
也许是他阅历不足，或者想象力匮乏。他的水平也仅限于在高中作文中拿高分。
但陆展风不一样，他对文字的表现力很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也能被他讲得特别引人入胜。
至于他的作文分起起落落，是因为他放荡惯了，不喜欢被各种规矩框死。
上学期陆展风开始自己写小说，有时会给他看一眼，让他给点意见。
昨天还告诉他，他暑假在晋江上发了个文，看得人不算少，收藏即将破万。
一个女性网站，小众的武侠文，还是更小众的男主视角，最重要的是，陆展风只比唐小鱼大半年。
大爸牛逼可见一般。
完全是对他这种现代教育体制下的渣渣的覆盖性碾压。
“卧槽！”唐小鱼才看一行字，隔壁孙子突然一声吼，他差点跟大爸的字一起飞起来。
“你们看到这个帖子没？”石磊又激动又惊恐，都顾不上藏着掖着，手机举那么高生怕班主任看不到。
教学区明目张胆玩手机，脏话张口就来，看来一定是很劲爆的内容，否则不能解释孙子的不顾一切。
——××河边惊现男尸，系我校高三×班周××！
1楼详细解说了标题前半句，看内容是从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网页上直接粘来的。后半句则完全是楼主的臆测，全无凭证。
但因标题足够炸裂，点击量按秒激增。
其实有时捕风捉影，比事实更令民众兴奋。
几人看完一楼的内容，再刷新一下，帖子已经被删。
确实，不管是事实还是恶意扭曲，这种内容的帖子都不该存在于校园论坛里。
但为时已晚，舆论+网络，哪怕这帖子只出现一秒，只要内容够劲爆，马上就会传遍世界。
有人分析：删帖，绝对是欲盖弥彰，更增加了这事的可信度。
这种仅凭臆测就武断做出的绝对推论，其实是相当一部分人阴暗内心的真实反映。他们打心底希望这事是真的，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事情当然闹得越大越好。典型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时间，关于周晓迪同学的生死问题成了全校热议的话题。
校方迟迟没有现身说法，既不澄清，也没证实事情的真实性。
但聪明的同学已经推断，是真的！如果只是虚惊，校长早在晨会上一通骂了。
“昨天周晓迪他们家楼下停了两辆警车。”卢语嫣一脸凝重的悄声对他们说。
强台风刚刚在二中登陆，‘周晓迪’三个字就是风暴最中心，声音压再低也是平地一声雷。当即有几个长着狗耳朵的同学往他们这边瞟了几眼。
陆展风清清嗓子，皱着眉显得不耐，“晚上喝粥？我当然晓得啊。”
——哦，原来是粥晓得。狗耳朵动了动，无趣的摇着尾巴散了。
其余人：“……”
卢语嫣一巴掌拍过去，“我说正经的！”
陆展风一下捏住她的小细手腕，看似粗暴实则轻柔，“你想被围攻吗？”
该庆幸他们班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卢语嫣跟周晓迪住隔壁栋，否则卢语嫣就跟掉进幼儿园的小兔子似的，绝对会被熊孩子“玩坏”。
“有话私下说，乖。”
“……”
石磊打了个哈欠，趴下睡，眼不见为净。
戴俊转头对他道：“晚饭又吃不下了。”
唐小鱼转着笔，假装百无聊赖，“习惯就好。”
感觉肩胛骨被点了点，唐小鱼扭头。
林琰面无表情的收回戳他的手指，“第一题怎么做？”
“……”
没有理会一群单身汪的愤怒，卢语嫣抓住陆展风的手指，静默片刻后，默然低头，半晌哽咽道：“他出事了。”
空气再次凝固，谁都没了玩笑的心思。
传言越来越疯狂，每堂课都被殷切期盼着，许多人都期望从老师嘴里听到点有关这事的解说，哪怕只有一点。
可惜没有，课无聊的没有不同，老师全部闭口不谈，仿佛周晓迪从没缺席。
一看就是串通好的。
有点门路的人便自己四处探听，然后散播那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
纷纷流言如同北方的大雪，没日没夜的下着，淹没了不大的校园。
周晓迪在他们嘴里以各种奇形怪状的方式死了不下百次。
舆论甚嚣尘上，在jc到来时到达顶点。
最后一节课，眼尖的同学看到有几个穿制服的人从教学楼前面穿过。
走神的同学证明是真的。
按耐住各种情绪，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班里再次炸了，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虽然没有官方消息，至少可以确定周晓迪是真的出事了。
大概是头一次放学后，同学们还意犹未尽。
没多久，同学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jc找上门了。
找了几个平时跟周晓迪关系还算近的同学一一问话。
这事算是彻底压不住了。
周晓迪死了，他杀。
失踪了六天，尸体才发现。
jc找他们，是例行问话，了解一点周晓迪的社会关系。
具体情况jc不会多透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周晓迪真死了，被杀死了。
这就够了。
足够让被语数外物理化史地政等等等日得快要不举的同学兴奋一阵了。
从教室到站台的路上，听到讨论最多的就是周晓迪。
好像全世界除了周晓迪没谁了。
死亡明明那么庄重，事不关己时却成了一桩笑谈。
"我们走回去吧。"唐小鱼突然说。
林琰："好。"
"……不需要倔强的挣扎一下吗？"
“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你做。”
“……”没有一点防备，唐小鱼脸上风云莫测，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合适。
林琰木着脸，“我妈昨天看的电视剧里的台词。”
“…哦。”唐小鱼：“记性蛮好。”
“还走么？”林琰问。
唐小鱼瞅了眼他的三条腿，“你想走？”没好意思直接问‘你能走’。
“反正我能走。”这么英俊的头颅里果然长着一颗充满智慧的大脑，能一眼洞穿他话中真实之意。
看他左手一拐杖，右腿迈一步，确实走得顺溜，还因为有脸和气场加成，比普通高中生还多几分气势。
“反正你走不了。”林琰又说。
唐小鱼：“……”
真是把他这条鱼的特质抓的很精准——懒。只是这么耿直的嘲讽是很容易失去他这个朋友的。
于是还是坐的公交，因为唐小鱼真的只是脑子缺氧说说而已。
一时嘴快啥都没捞到，反而惹得公交车一赌气，从他们面前悠悠开过，给他们吃了一嘴尾气。
到家时天已经变成稀稠的水泥色。
分别时只是进了两扇相邻的院门。
“明早见。”只在字句上有极细微差异大意却没什么不同的结束语。
低头翻找院门的钥匙，没有回应，唐小鱼也懒得扭头瞅一眼。
“给我补课吧。”
开学头几节课，各课老师纷纷发了卷子作为新学期的摸底考。形式虽然随意，但是打了分的卷子总是比随便批改的试卷更能得到重视。就像默写打上分，也比只写错几个看上去高级。
二中老师普遍效率高，除了批改起来比较繁琐的语文，这两天成绩都陆陆续续出来了。
用石磊的话说就是他倒数第一的宝座保不住了。新登基的国王就是身边这位。
原来他半天没说话是在酝酿这句。
唐小鱼拿眼瞅他，那人身高腿长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拄着拐杖也没能让他有半点请求的样子。
“命令哦。”
“可以吗。”
他的目光敛起淡漠，只剩专注，颜色不深的瞳孔在认真看人时，眼底也带上了温度。
而天沉沉的压在他身后，不走路时拐杖在他手下如同玩物。
深沉的不像高中生。他们脑袋快要秃噜的地理老师跟他一比也显得幼稚。
风从他们之间穿行而过，唐小鱼的心底忽然空落落的。
一些忧愁散了，有的伤感弥漫心头。
“先试教看看。”
唐小鱼如同海底世界珍贵的小鱼，甩甩尾巴从求合影的人面前目不斜视的游过。
“好。”林琰神色前所未有的柔和，“不要英语地理。”
“……”
英语和地理是他的死穴，基本他努力一把也能挤进倒数后三跟林琰石磊称兄道弟。
愤怒的小鱼气鼓鼓的翻墙进了院子。
身后林琰却温柔的笑了。但也只有天地看得到了。
玄关没有老妈的高跟鞋，厨房传来油烟机低沉的闷响。
棠隶在下厨。
“我回来了。”
“小棠回来了？先坐一下。”开放式的厨房让唐小鱼很轻易的就跟棠隶打了个照面，棠叔围着粉红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真是看多少次仍然觉得风情万种。
“也是巧了，你们老师拖堂，正好余女士加班。她应该也快到家了。”顿了顿，“话又说回来，小棠啊，真是老师拖课加公交晚点？不是你又默写不及格被留堂？”
“……”唐小鱼坐倒在沙发上，头颈枕着倚靠懒洋洋，“我笨嘛，不比叔你聪明又贤惠，老妈当初执意娶你真是猪油蒙心。”
“猪油蒙心？”锅里噼里啪啦，棠隶在烟火气里望着他，"语文第一说的话，我会当真。”
“班级，难得。”唐小鱼补充。语文班级难得第一的人就是这么高要求，说话可以省略，但不能省了关键词。
“猪油蒙了心，才能擦亮眼睛，看得更清。”唐小鱼又不紧不慢道。
棠隶静默片刻，认真的点头，“你说得对。”
理智上知道是胡诌，情感上竟然诡异的觉得有点道理，不愧是语文班级难得第一。
棠叔厨艺不差，跟老妈各有千秋。
这样的话，一个人忙的时候另一个可以及时补充上位，所以家里大多时候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也有两人都加班的时间，那么唐小鱼就只能自己煮碗泡面。
唐小鱼是条知足常乐的小鱼。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
而对比之下，更显他人不幸。
不知不觉就在饭菜的热气里走了神。
听到连续的“小棠”才回过神，也不知老妈喊了第几声。
“想什么呢？”老妈好奇的瞅他，“连吃饭都吸引不了你的注意了。”
“祈祷。”唐小鱼一本正经说:“我今天信基督。”
“……哦，那你再祷会儿，诚心点。”
家庭对人的影响有多大，看唐小鱼就知道，这一大家子都很不着调。
饭菜很好吃，但唐小鱼走神了数次。
几次想到周晓迪的死，感慨世事无常，心境凄凉。还有隔壁不省心的瘸子，九门课全线飘红还敢嘲笑他英地分数红。
“小棠啊。”老妈语重心长道:“你信的是哪国的基督啊，祈祷还分饭前饭中饭后？”
“……我们鱼国。”三两口扒完饭，“我做作业去了。”
看着唐小鱼大跨步上楼的背影，余凡秋咽下一口时蔬，“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棠隶喝了口汤，不在意，“这个年纪嘛。”笑了笑，似有深意，“青春期的烦恼啊。”
余凡秋:“……哦。”
写作业前，惯常要写几行日记。
重要的事情得先做。
按理今天发生了件那么大的事，随随便便就能写个几页纸。
可唐小鱼提起笔，却久久落不下去。
思绪万千，无从写起。
空气有点闷。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
唐小鱼打开窗，赫然对上张刚还在他脑海里撒野的脸，吓了一跳。
林琰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开窗，表情有瞬间猝不及防。
开窗见到林琰，仔细想想也不是多奇怪的事，两家比邻，虽然不是联排，但房子间的间隙也不是特别遥远。
反而是这家伙的反应比较让人在意，那么不沉稳，就像正思索着用几公斤炸药炸他家，却被当场抓包。
“林同学，思考人生啊。”一开口自己却先楞了一下。
环境安静，加上格局问题，声音听着要比平时响，搞不好一楼都能听见。但还没等传远，却又跟着风跑偏了，对面的人反而听不大清。
“等一下。”林琰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碎。
唐小鱼刚辨听清，林琰人已经不见。不过片刻，他又重新出现在窗口，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惊鸿一瞥间，林琰已经把那个东西砸了过来，还伴随一句毫无商量余地的，"接着"。
唐小鱼动用全身毛孔才抗衡住下意识的闪躲，身体微偏，“咕咚”一声，一个笔筒准确落入掌心。
凝神一看，发现不是笔筒，是个空心的木罐子。林琰手里也有一个，中间用一根细线连着。就像电视剧里的传声筒。
唐小鱼把木罐放到耳朵边听了听，轰轰的海风声音，像在听个海螺。
这玩意儿真能传声？刚这么想，耳边就响起一声，“听得见吗？”
唐小鱼：“……”要不是灯火通明树是树影是影，真能吓炸魂儿。
不过倒的确比隔空喊话听得清楚很多，只是有点失真。
但是……唐小鱼把木罐放到嘴边，“有事不能打电话吗？”
林琰说：“情调。”
“……”唐小鱼哼了声，“幼稚鬼。”
林琰从容反击，“鲤鱼精。”
唐小鱼：“……”
“林琰同学，你是不是搞反了有些话的前后主语，是你要让我教你，不是我想你教我。”平常语速*1.5以示自己的愤怒，“你这样我这只没什么原则的鲤鱼精是会出尔反尔的。”
“唐小鱼…”听口气好像要挽回，唐小鱼不屑一顾，“没用了林琰同学，你已经失去了我这个人生导师。”面无表情的举起右手挥了挥，生动诠释了[再见]这个表情。
“糖糖。”
唐小鱼猛地顿住，面无全非的久远记忆里，似乎也曾有个人这样喊他：糖糖……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哀伤，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糖糖。”声音低低的滑进耳朵里，停顿了很久。
“你可以难受。但别难受太久。”
渐渐从迷茫中清醒，迷雾散开还是那片不蓝的天空，唐小鱼轻轻弯起嘴角，“好的爸爸。”
“……”林琰突然转头，似乎有人在唐小鱼看不见的地方跟他说话。
唐小鱼这才发现林琰呆的房间很…不一样，放满了绿植，多得跟花鸟市场似的。不，比那还夸张，天花板上好像还爬了绿藤。
唐小鱼远远打量，“林琰，你是在…花房？”
林琰刷的转回头，好像有点慌，“明天再说。”
“为什……”
“晚安。”对襟打开的仿古窗户彭的迅速关上，离近点那股风都能拍他脸上。
唐小鱼：“……”
窗户关上那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鲜艳的橘红色。
看来新同学兼新邻居身上背负了很多啊，难怪把腿都压瘸了。
一阵强风扑面，有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
看来要下雨了。唐小鱼也关上窗。
摊在桌上的日记翻过了几页，纸张半死不活的搭在那里，一看就是风的杰作。
唐小鱼坐到桌前，拿起笔，慢慢写道：
路是自己走的，走哪条道都是自己的选择，命是老天给的，他要收回你也无可奈何。
唐小鱼，你可以难受，但别难受太久。
林琰靠着窗，摸摸怦怦直跳的胸口。‘糖糖’二字脱口而出，心就悸动的像见鬼。
林琰拧起眉。
其实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觉，从见到唐小鱼，就不时会冒头。
早已长成一块浅浅的草坪。
一声"糖糖"却让草地骤然多了棵小树苗。
刚进房间的女人喜形于色的走上前，一身橘红色艳的刺眼。
“王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死亡之后没有重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