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面具的人》熙骆

21、第二十一章

　　楚越乔一下飞机，就拖着行李箱赶往幼儿园，威威看到是楚越乔等在门口的时候，便欢快地向他跑了过来。

　　“楚叔叔，你怎么带着一个大箱子啊？”

　　“楚叔叔出差刚回来，一下飞机就来接你了，走吧。”

　　两人经过一家蛋糕店时，威威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想吃蛋糕？”

　　“我想给妈妈买个蛋糕。”

　　“好啊。”

　　两人走进店内，威威趴在玻璃展示柜前，看了看，便抬头对楚越乔说道：“买这个吧，妈妈喜欢吃巧克力的。”

　　楚越乔买下了威威挑选的那个蛋糕。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安颜喜欢吃巧克力。

　　“你想吃什么吗？”楚越乔问威威。

　　威威看着柜台里其他的蛋糕，咽了咽口水，最后，楚越乔给他买了一小块蓝莓蛋糕。

　　“好吃吗？”看着威威一口一口吃着蛋糕，楚越乔笑着问道。

　　“好吃！我最喜欢吃蛋糕了，妈妈以前经常买蛋糕给我吃的。妈妈也很喜欢吃蛋糕。”

　　看来，能从这小家伙嘴里问出许多关于安颜的事情。

　　“妈妈还喜欢什么？”

　　“妈妈还喜欢好看的花，爸爸经常买花回来，妈妈看到可高兴了。”

　　“是么。那这段时间爸爸来看过妈妈吗？”

　　“来过啊，但是阿姨对爸爸很凶，每次就让他看一会儿。楚叔叔，是不是等妈妈好了，我们就要回家了？”

　　“是啊，你不想回家吗？”

　　“想是想，可是我怕爸爸妈妈又吵架。”

　　看来，宋星宇和安颜吵架那一幕给威威带来了不小的阴影。究竟他们俩吵得有多激烈啊？楚越乔很想知道他们俩究竟为什么会吵架，在他的印象里，安颜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平和的人，连说话也是慢悠悠的，根本和吵架两个字无缘。

　　难道是宋星宇单方面向她发脾气么？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发那么大的脾气？甚至动手推了安颜，还把她推倒在地上。

　　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如果宋星宇是一个一发脾气就会动手的人，那就算等安颜恢复了，他都不愿她再回去。

　　可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无权插手，最后还是要安颜自己做决定。

　　“楚叔叔？楚叔叔？”

　　“啊？”楚越乔想着心事，听见威威叫他才回过神来。

　　“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好。”

　　把威威送回家，盛媛留楚越乔吃晚饭，楚越乔欣然答应。安颜还是需要有人喂她吃饭，于是今天，楚越乔担当起这个重任，亲手喂饭给安颜吃。

　　“我想过很多和安颜在一起的情景，但喂她吃饭，还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楚越乔坐在客厅里，对着刚把安颜和威威安顿好，走出卧室的盛媛说道。

　　盛媛也坐在桌旁，她给自己和楚越乔都倒了杯水。

　　“人生无常，有多少事是你能预想得到的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安颜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件让人欣慰的事。”

　　“这点辛苦算什么？和她为我做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要不是她，我的坟头草怕是要长到天上去了。”

　　“哦？可以说给我听吗？”

　　盛媛露出回忆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我和她是高中分班之后才认识的。其实分班以前我就知道她，她的成绩一直是年级前三，每次她从我们班级窗前走过，男生们都会回头去看她。她身上似乎有种独特的吸引人的特质，让人不自觉地就会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就连我看到她，都会被她吸引，不自觉地多看几眼。那时，她差不多是大家心中的女神吧。”

　　“这个女神在我们医院可是隐藏得非常好。”楚越乔笑着说道。

　　盛媛也笑了，她继续说道：“分班之后，她做了我的同桌，你知道那时我有多受宠若惊么？就是那种一直心里崇拜、向往的人，突然离你那么近，而且几乎每天都可以朝夕相处。总之，一开始，我都有点诚惶诚恐的。”

　　“那时，我的成绩并不好，而且我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太和同学交流，所以没有朋友。甚至有人背地里说我性格孤僻，还有一些不太好的流言，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只有安颜，她不顾什么流言蜚语，对我非常友好，还在学习上给了我很多帮助。时间久了，我们自然成了好朋友，在学校里可说是形影不离。”

　　“你也许会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时我的名声真的很差，许多人都劝安颜不要和我走得太近，我会影响到她，但她听过就算，还是和我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其实，那些劝她的人没有说错，后来，我真的害了她。”

　　楚越乔的心突然一紧，安颜又经历了什么痛苦？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跟着妈妈过的，后来妈妈又结婚了。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继父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了我，还拍了照片。他威胁我说，敢告诉妈妈，他就把这些照片贴在小区的墙报黑板上给大家看。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一次又一次地被继父骚扰。这个继父之前有个儿子，比我大四岁，他有时会来我家里问继父要钱。有一天，他来的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天，我又被他□□了。此后，他总是会挑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继父故意的，他有我家的钥匙，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我一个人在家。”

　　“班上有个同学是我的邻居，所以她多多少少知道我的事情。那些流言蜚语也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决定自杀来结束我这痛苦的人生。”

　　“我想了很多死法，可是仍然没有勇气实施。一天，放学后，我站在地铁站台等地铁，地铁快进站的时候，我看着黑暗的隧道渐渐开始有了光，我突然产生了往下跳的冲动。我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是安颜一把将我拉了回来。”

　　“我从没见她这么激动过，她一直在斥责我，原来她发现我不对劲，便偷偷跟着我，这才及时救了我。有什么事情能比死还痛苦？安颜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里也有泪水。看着她一脸焦急关切的神色，我彻底崩溃了，抱着她哭了很久。然后，我就把我的遭遇通通告诉了她。”

　　“有什么能比死还痛苦？安颜正是经历过才会这样对你说的吧。”楚越乔感叹道。

　　“是的。那天她把我带去她家，我才知道她是一个人生活。晚上我们睡在一起，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世。她对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选择去死，死是最愚蠢的方法。她让我先在她家住下，我的事情慢慢想办法解决。可是我们两个高中女生能有什么办法？安颜提出告诉老师或者报警，都被我拒绝了。我真的是怕我的照片被贴在墙报上。就在我犹犹豫豫的时候，我的妈妈还有继父带着他的儿子找上门了。”

　　“那天，是我去开的门，因为怕妈妈担心，所以我告诉了她安颜家的地址，她说要来给我送衣服。结果，我毫无防备地开了门，才发现继父和他的儿子也在门口。一打开门，他们就想把我拉出去，我拼命挣扎，可是我哪里抵抗得了三个人？安颜听到了动静冲了出来，继父的儿子就松开我去拽安颜。最后，我被妈妈和继父强行拖下楼，只剩下继父的儿子还在安颜家里。我知道大事不妙，大喊救命，可是路人只是看着，谁也没有施以援手。最后，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警察来了，我让警察赶紧去救安颜，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安颜已经被那个禽兽□□了。”

　　说到这里，盛媛的眼泪流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没有去自杀，如果我没有住在安颜家，如果我听安颜的早些告诉老师或者报警，如果我没有去开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听了这些，楚越乔的嗓子有些发干，他喝下了杯中的水。胸腔中被愤懑与哀怜充塞着。

　　“当我看到躺在医院里的安颜，她看到我，依然对我笑着，我哭着向她道歉，可她却反而安慰起我来。就是那时，我认定，安颜是我这辈子要拿命来交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背叛，绝不抛弃，就算她要我去死，我都照做。”

　　盛媛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像现在这样照顾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越乔没有想到安颜和盛媛过去会有这么一段经历，他沉默了许久，说道：“对不起，让你再一次回想起这些痛苦的往事。”

　　“没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况且，我知道你是非常想知道安颜的过去吧？虽然，未必是你愿意知道的。”

　　“不，她的过去，不管是好是坏，我都想知道。”

　　“你，真的很爱她吗？”

　　楚越乔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不，我没资格爱她。”

　　两人沉默了会儿，楚越乔看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楚越乔的心情也非常沉重，安颜的过去又一次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房。究竟她承受了多少？究竟要多坚强才能承受那么多？除了盛媛，还有谁可以和她分担这些痛苦？楚越乔很想做这个分担者，然而，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这个资格。

　　楚越乔发现，现在的他变得畏首畏尾了起来，过去他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心里想怎么做全都会付诸于行动。而现在的他，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是自己老了么？还是得到了太多怕失去？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玻璃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脸，已经不是过去那张让女人们倾倒迷恋的脸了，自信、潇洒、风流，在这张脸上已经找不到了，现在有的只是憔悴、疲倦和麻木。

　　楚越乔，你已经迷失了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