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19 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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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戴上面具起舞，夜晚放下伪装享受孤独。]
——松本·手记
“…你说这个啊。”
松本清张转过没走几步的身体，用手指着脸颊处并不明显的伤口，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淡淡的，透露着不易察觉的疑惑。
“这个是我在路上挣扎时被他用刀威胁的口子啦，我当初是想装作顺从的样子然后趁他不注意逃跑的，可惜失败了。”
他十分配合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沮丧和失落。
“这样啊。”
松沢昊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疑惑：
“嗯……你老舅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吓人吧？”
“是杀气！杀气！”
松本清张捂着脸，看起来异常的悲痛。
“而且你别因为他看起来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就小看了啊……他可是很强的。”
“有多强？”
“大概……有这么强的吧。”
松本清张在空中默默比划出了一个圈，事实上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死马这个人并不能用寻常眼光去看待，有再多的情报也可能成为无用功，在关于自身实力这一方面一直是个迷。
但就算他了解了这一点也不会详细的说出来，只能笼统的回答或者含糊不清。
“这个……”
松沢昊看着松本清张的目光欲言又止。
正当松本清张觉得松沢昊还会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两人隐隐交锋着的局面。
“松沢哥……咦，松本君你回来了？”
“啊。”
松本清张听到声音立马转过身子，手在棒球帽的帽舌上压了压，尽力遮挡住脸上的青紫，回头应了一声。
银看在看到松本清张的时候就表现的有些拘束，声音也随之弱了几分。
但经过这几天的了解松本清张还是知道一些的，银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怕生的女孩子，可这并不代表就柔弱了，相反，不说话的银看起来十分冷酷沉默，行动间总带着几分芥川的影子。
打起架来也是丝毫不含糊的。
松本清张此时尽力减小着存在感，头微微低垂着，戴着帽子光线又比较昏暗，想来银应该看不清他的脸吧？
毕竟这么丢脸的事情……
事实上松本清张在被松沢昊识破脸上的“刀痕”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在怀疑起死马了。他严重怀疑这家伙就是不安好心，以遮掩枪痕为理由公报私仇出了这么一个臭主意，而且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松本清张快速从银身边走过，低着头身体有些僵硬，他是很清楚银这个看起来腼腆的女孩子心思有多细腻的。
“啊…好。”
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复道。
同时，她的目光也落在了松本清张的身上——
这是……换了身衣服？
视线随之快速上移，恰好在与松本清张擦身而过时目光对上了他脸上斑驳的青紫。在对方苍白的皮肤上，这些青青紫紫异常显眼，似乎还肿了一圈？
哎？！被打了？
银不由分说的抓住了松本清张的手臂，迎上松本清张藏在帽舌下的灰色眼睛，那里面闪过一丝错愕。
“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啊？”
愣愣地被银带走，松本清张睁大了眼睛，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带到房间里。
这是……怎么了？
松本清张看着房间中翻找着药品的银，虽说上一次的行动意外得到了一些药品，但也并不是很充裕，里面更多的也只是很基础的伤药，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个……银，不用这么麻烦的……”
“……找到了！”
银回过头，和芥川极其相似的黑色眼眸中带着认真的色彩。
“请不要这么说，松本君。”
她的手中拿着几瓶药水，轻轻走了过来。
“如果不是松本君，我们现在还没有食物和药品呢。”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沾了消毒水的棉签在青紫的地方轻轻涂抹着，微凉的触感让松本清张飘散的思绪回归，他的声音意外的有些沉闷。
面对着银真诚的话语，他心里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不知所措。
虚假的面具似乎在这一刻裂出缝隙，露出面具下面错愕的脸，一瞬间失去了由虚假而冰冷的假面所能带来的所有能表达情感的能力。
只是因为由虚假构成的面具只能应对谎言和欺骗，反而对这种直白而真诚的话语没有半点的抵挡作用。
银只是露出一个微笑。
“……但这只是小伤吧？”松本清张指着脸上的青紫，低敛着眼眸说道。“不用那些珍贵的药品，这只是没有意义的消耗而已。”
“不会哦。”
银轻声说道，蘸着消毒水的棉签在那道枪口子那里轻轻滚过，那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刺痛感。
“因为松本君是我们的同伴，所以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涂着药水的时候显得平和而专注，直到不断传来刺痛感的地方被创口贴轻轻盖住，松本清张才将视线从银身上收回。
同伴…吗？
松本清张的心中浮现出了丝丝愧然。
他似乎并没有将芥川他们当做同伴来看待，更多的是像有着利益来往的合作伙伴，在一次次的试探和交锋中稳稳来往着，维持着那条不变的利益链。
“好了。”
银做完这些后这样说道，在得到松本清张一声轻轻的感谢后露出了笑颜。
“如果有冰袋就更好了。”
她看着松本清张脸上的青紫，将那些药水收了回去。
“银……是经常做这些的吗？”
半晌，松本清张语气平稳地开口说道。他顺势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十分的干净整洁，即便家具简陋却也充满着清新质朴的感觉。
上次获得的药品整齐的摆在打开的箱子里，药品虽然在贫民窟比较贵重的，但像这种基本的还是属于比较常见的。
从他的角度可以轻松地看到里面码列整齐的药品，还有几卷绷带在里面。
“嗯，因为有时候哥哥并不会让我参与到争斗里去，但我还是想及我所能为大家做些什么。”
“这样啊……”
他心不在焉的回复道，在心中描绘出想象中争斗的画面来，南区的话……应该是比东区要好些吧？
和东区的混乱以及鱼龙混杂不同，南区要稳定平和些，而且势力的分布也相对稳定，没有那么多摩擦。
这也是死马选择南区作为栖息地的原因。
说起来……死马所说的那个计划让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松本君……？”
银有些迟疑的看着走神了的松本清张，他看上去就像是与周围的一切事物相隔开了一样，似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寂静中。微微低敛的灰眸里倒映不出任何事物，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与这个世界隔开，所在的世界格外冰冷单调，无声无息蔓延着绝对的平静与压抑，与白日里的喧嚣完美的分裂开来——
阳光是无法照射在他身上的。
莫名的，银心底陡然生出这一句话。
那种冰冷的与格格不入的感觉只有一瞬，下一刻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微怔后只留下了泡沫般的幻觉。
“银？怎么了？”
松本清张眨了眨眼睛，他灰色的眸子里重新映照出了整个世界，如同明镜般清晰透亮。
“啊……没事。”
银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只是这份笑容隐隐透着些许苍白。
“那，我就先回去了。”
松本清张并没有在意银身上的异样，他今天确实是很疲惫了的。先是去和松沢昊、安西苍两人去“拿”所需求的食物，然后遇到了死马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和生死关卡，好不容易脱身接着又和死马合作谋划处理这件事的尾巴，本来以为回去后能好好休息，结果松沢昊的细心又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大脑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这个状态下他所表露出来的很有可能会是破绽，他可不希望维持这一状态提心吊胆的过一天。
手搭在门把上轻轻将门打开，半个身子已经踏出了房间，身后传来银轻轻的说话声——
“松本君你……看上很疲惫呢。”
嗯？
迟钝的大脑让松本清张的反应慢了一拍。
似乎有人声在即将关上的门背后响起——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我们能成为真正的伙伴。”
咔嚓。
门被他关上了。
……
……
……
松本清张是在半夜突然惊醒的。
粗重的喘息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他从床上惊醒，冷汗将额间凌乱的发黏住，双手熟练地放在脑门上做着放松的按摩。
放松的工作只做了不到五分钟，当脑袋的沉重得到了些许缓解后就停止了动作。
这是第几次了？
松本清张开了灯又打开了窗户，夜晚风吹拂而来的时候带着冷意，丝丝凉凉的冒着冰冷的寒气，这让他发热的大脑缓解了些许疲惫，彻底清醒了过来。
梦里面有什么呢……
大部分都是「点与线」传递过来的信息，好在前几天清理了不少没有用处的「点」，这次的信息就显得单一了很多，不再是纷纷杂杂的一大堆信息了。
「点与线」由于传递信息一般都是在睡梦中的时候，也就是在人最放松的时候，所以那些信息一旦传送到脑子中，就像是放着小电影般的模样，而他则保留着自我意识，整理着那“电影”长长的情节，把需要的保留下来，那些无用的垃圾信息就删减丢掉。
就相当于一个枯燥乏味的工作，做着清醒梦的他毫无厌倦的做着这些繁杂的工作，剔除掉琐碎的垃圾，保留下真正想要的，再整理起来有条不紊的放进大脑里。到了第二天白天，这些信息就成为了情报，在名为「大脑」的资料库里整齐的摆好，随时随地都可以快速读取。
而有时候，「点」的对象变得越多，工作就越繁长，若是在当天晚上没有完成这些枯燥的工作，第二天的大脑就会因为信息过多导致混乱肿胀，头痛是常有的事。
不过这次……
松本清张沉思起来，在白天的时候「点与线」破例在白天的时候就传送信息了，由于太过突然和高度紧张，那些信息成碎片式的断断续续在脑中重现，但速度却是很快的。
不过没有了夜晚惯例的整理剪辑，那些信息又是碎片状，繁杂琐碎的令人头大，具体的后遗症就是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导致的精神恍惚。
嗯……松本清张仔细地回忆起昨天的经历，前段还十分清新的在脑中重现着，但越往后就越模糊了。
啧。
松本清张皱了皱眉，如果能将「点与线」变成实时传送的那样确实会便利很多，但这后遗症实在是……或许次数多了习惯了之后就没有那么大的消耗？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想起些什么。
……那是银？
记忆中的场景浮现在面前，只不过空白处和模糊处多的难以辨认，他看见自己与银说了些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恍惚。
嗯？
“松本君你……看上去很疲惫呢。”
轻柔的声音响起，松本清张的瞳孔一阵紧缩——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我们能成为真正同伴。”
……
啊。
意味不明的声音发出，松本清张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现实。
该说不愧是银吗？
复杂的心情最终化为了唇边的苦笑，松本清张看着窗户外的景色，黑漆漆的夜里，一点灯火都没有。
平静的有点可怕。
他想起了东区的夜晚，黑夜成了争斗和混乱的最佳舞台。
因为东区势力的混乱和火花，紧张的关系在白天还会收敛些许，夜晚就显得肆无忌惮了起来。黑夜就是最好的幕布，将人与野兽之间变得毫无差别，暗色的血在黑色的幕布上飞扬溅落，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一切人间惨象都轻掩住，一切惨叫声都没有了回响，那些哭泣、祈求、咒骂在黑夜中都失去了本应有的意义。
松本清张发出一声轻笑，比起东区的混乱张狂，南区虽然也有摩擦但也好多了。
至少，现在还是平静的。
松本清张的脑子里有些混乱，最近他的睡眠质量一降再降，时常会惊醒，哪怕睡梦中的意识在做着信息的整理，但下一秒就会突然陷入了可怕的梦境，意识将变得模糊然后彻底融入到那个梦中去。
难道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
松本清张思索着，直到窗户上方传来些许细微的摩擦声。
上面是屋顶吧。
在这个时候……？
快速得出了结论，松本清张的眼睛微咪，这个时候只有两种情况，上面的人要么是敌人，要么就是同伴。
上去看看吧。
松本清张走出了房间，门轻轻虚掩着，他的房间旁边挨着的就是芥川的房间。松本清张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没有开灯，至于门……如果芥川还在休息的话，他可不想打扰到对方。
顶楼的门是开着的。
这意味着这扇只能是从里面打开的门是屋子里的其中一人打开的。
松本清张舒了口气，至少确认了不是敌人，那么他就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了。
不过，这么晚了……
“你也睡不着吗？”
松本清张对上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眸，笑了笑，轻声说道。
原来是芥川啊——
弯起的眼睛里藏着与之不符合的淡然和平静，他笑的很平和，询问的口吻就像是老朋友般亲切熟稔。
“嗯。”
芥川淡淡的应了一声，他坐在屋顶边缘的平台上，很窄，但他坐的很稳。
松本清张没有在意对方的冷淡，他来到芥川身边也坐在了平台上，只不过离芥川的位置并没有那么近，稍微隔了点距离。
他没有想太多，也没心思去做出平常的谨慎姿态去试探对方，只是和对方一样坐在平台上，享受着夜晚的宁静。
他也累了啊。
似乎只有在夜晚，他才能放下所有的防备，在黑夜的遮掩下享受着心灵的平和，沉浸在这短暂的安定中。
黑暗是他的保护色。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过了很久，芥川的声音从松本清张的身边响起，很轻，带着芥川本人惯有的冷漠色彩。
“嗯……在一部分人看来，世界很漂亮美好。但在另一部分人看来，这个世界很灰暗丑陋。”
松本清张看着无边无际的夜色，平静地说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轻笑：
“但不管如何，那都是别人的看法。真想知道是怎样的，那还要自己亲自去看才知道。”
芥川没有说话。
他只是眺望着远方，苍白的脸上鲜少有表情变化。漆黑的眼瞳在这夜幕中几乎要融为一体，看着夜幕的远方，似乎能透过这片黑暗看出别的什么来。
松本清张并没有和芥川一样眺望着远方，他静静地注视着黑暗，视线仿佛落在了黑暗的虚空中，带着些许空洞。
“为什么会向我问这些？”
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脸在这一刻像极了芥川，灰色的眼眸暗沉的近黑，但里面仍旧带着光亮。
“你看见过。”
芥川的声音仍旧淡然，他说完这句后顿了顿，接着肯定般的说道——
“你不是贫民窟的人，而是来自外面。”
“啊。”
松本清张转过头应了一声，冷漠的眉眼失去了唯一的温度，显得格外的冰冷无情。
“怎么看出来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是他想象不到的沉静平和，连心脏跳动的节奏都没发生改变过。
破罐子破摔？
不，是因为他内心根本就没把这一点有多看重。
“眼神。”
芥川向他淡淡的瞥了一眼。
“在你的眼神里……”
“我看不见一点对外界的渴望和追求。”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19 夜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