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12 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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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潜伏在暗处，匕首横在你的脖子上，冷眼看着被腐朽蚕食的王座。]
——松本·手记
死亡在松本清张的眼中，已经成为了司空见惯的事。
其实最早也不是这样的。最早开始的时候，对于死亡不过是单纯的恐惧，死亡在他眼中多多少少都带着点畏惧的神秘色彩。直到见的、遇到过的事情多了，那些比死亡还要恶心令人畏惧的事情也遇到过了，便就对死亡这种事带有神秘色彩的东西少了几分人向来的畏惧，多了几分自己的理解。
再后来到了贫民窟，「死亡」这种事就更显的稀松平常了。
他曾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麻木不仁下去，直到天造寺久信的死亡才让他明白了这么一件事——
他所麻木的，是「死亡」这件事的本质。
而不是「死亡」的对象。
他出神的这么想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带着点茫然无措的味道。
松本清张回到了家，并没有看到独眼。
但这都无所谓了。
冷静的将天造寺久信放在了手术台上，已经被染红浸满了鲜血的布条被他拆开，将伤口一点一点缝合，动作细致神情专注。
真刺眼啊。
他看着视野里无处不见的红，有红的发黑的，有尚且鲜艳的，还有已经凝固的，从前只觉得再平常不过的鲜血现在居然也有厌恶的一天。
还有下颚的伤口。
这种程度的伤口，说话也是会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他当时只注意到了最致命的腹部，只来得及包扎那条血流不止的血口，却完全没顾及到下颚同样在滴血的血洞。
真亏你能忍啊……被我背着的时候还说了那么多话。
他用沾了水的布条擦拭着身体上留下的血液，大片的红被清洗下来，露出冷白的皮肤，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死气沉沉。
为他重新换好了一身衣服，下颚处缠上一层绷带，天造寺久信整个人看上去除了一身缺少了平日里的生气，皮肤格外苍白外，都与平常没什么区别。
背后传来低沉缓慢的脚步声，松本清张很熟悉那脚步的声音。他静静的看着好似沉眠的天造寺久信，感觉到了空气中压抑的冷凝，开口说道：
“他死了。”
背后站着的高大身影投射出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他，所形成的压迫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这场压抑持续了很久。
久到松本清张的背后冒出冷汗，天然的压制让他的身体感到恐惧，然而松本清张的心很平静。
他早已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迎接独眼的怒火。
“他死了。”
背后站着的人终于说话了，属于老年人的嗓音虽然年迈苍老，却格外的沉稳有力。
“对，他死了。”
松本清张转过身子，平静的对视着独眼。本就单薄瘦小的身体在此刻被衬托的更加弱不禁风，细瘦伶仃的，如同一张白纸般透出苍白无力的感觉。
然而他的眼睛又不是那样，虽然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但却意外的具有着穿透力，盯着独眼的眼睛十分坚定。
“咚！”
拐杖被他的主人重重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
听到松本清张的回答，独眼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几秒过后，他又睁开了眼睛，捏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恐怖的气势在那一瞬间生成又收敛住。
“呃…！”
剧烈的碰撞声在地下室内发出，松本清张被独眼踢到了一边，他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很痛，那一脚是绝对用了力气的。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后背也因为碰撞在不知名的物体上，棱角刺痛了背部。
打过来的拐杖成为了一条黑影，快速迅猛，躲是躲不开的，他只能用手臂去挡。手臂与拐杖相交，巨大的力量几乎快要把他的骨头给打断。
左手酸痛的要命，骨头虽然没断但左手是不能再抗第二次了。
再来一次可就真的要断了骨头。
松本清张放下抵挡的手臂，身体稍微挪了挪位置将后背抵着的物品挪开。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只手便抓起了他的衣领，他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紧接着，他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哐啷——
松本清张撞倒了椅子，他整个人重重的甩到了地上，后背被砸的生疼。
一双手又袭来，这次抓住了他的头发向上提，狠狠地挨了一拳。
来不及发出丁点声音，下一秒重拳向肚子打去，松本清张吐出一口血沫。
“太差劲了。”
独眼这么说道。
松本清张睁开眼睛，他刚刚吐出一口血沫便听见独眼的这句话，腹部还在隐隐作痛，胃里被打的泛着酸水，喉间的腥甜挥之不去。
“像你这样弱小的人，只能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保护伞下。”
“……咳咳。”
呼吸有点困难。他听见独眼冷哼了一声，提起他头发的手松开，没等他缓过两口气，拐杖在离脸颊很近的一侧落下，擦着皮肤，重重的敲在了地面。
“不会……”松本清张皱了皱眉，他对于独眼的那句话非常的厌恶和不满。
“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说到这里，松本清张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独眼，里面的坚定之色一片粲然。
“我不会再因为弱小，而失去重要的人了。”
……
“呵。”独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这可不是说一句好听的漂亮话就行了。”他再次重重的用拐杖敲击地面，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敲在了松本清张的心脏上。“死人不会复生，就算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给我活着赎罪去。”
独眼这么说着，声音沉闷有力，那张迟暮的脸却与他掷地有声的话恰恰相反，多显出了几分老态的苍凉。
他转身离去，步伐沉稳有力。
然而背影却莫名的带上了几分沧桑和悲凉。
松本清张知道，
那并不是属于“独眼”的情感——
而是属于一个长辈的，
对已逝的亲人所感受到的悲痛。
……
……
……
独眼走了。
他并没有回来，那栋画着“独眼”标记的屋子便这么留了下来。
或许是这栋屋子里没有让他留下来的人了吧。
松本清张这样想着，他将天造寺久信埋葬在房子旁边，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他没有在埋葬天造寺的位置堆起一个小小的坟堆，只是将地面填平后立了个简单的石碑在上面。
石碑其实是老房子里废弃的砖石，被他挑选出一块最整齐的，然后立在上面。
……还要做什么来着？
松本清张想回想起更多的事物，然而在他的记忆里，死亡的人似乎就是这样，一排排的石碑立着，前面摆着花束。
要摆些花吗？
松本清张有些犹豫，天造寺久信对于花花草草一类的事物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态，说不上喜欢或
者是不喜欢。
犹豫了一会，还是摘了周围生长着的几朵野花，拥有着细碎的淡白色花瓣，里面是明黄色的花蕊。
很纤细娇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贫民窟生长下去的。
松本清张将花摆在石碑面前，静静的看着好一会儿。
半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笑容。
“独眼走了。”松本清张盘腿坐下，对着墓碑说着。“他一个人走了，房子留了下来，东西大多都还在。”
松本清张说完后顿了顿，眉眼间露出几分温和。
“他揍了我一顿后就走了，说让我活着给你赎罪。”他目光沉静，带着几分追忆：“这种事情我还是明白的。”
“独眼的医术我学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我原以为他走了就一起带走了。结果我整理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了他可以留下的书和笔记。”
松本清张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一叹，眼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果然，跟你说的一样。”
“独眼就是一个别扭的老头子。”
松本清张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天造寺久信的脸，他眼神微沉，想起这几天追寻线索的成果，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
“我找到了线索，是关于那个本该死去的人的。”
松本清张的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冷凝，他盯着墓碑，想起了第二天去现场看到的尸体现状，心中顿时充满了难以掩盖的厌恶。
“他还没死。”
不人不鬼的样子倒在地上，明明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鬼手」捏的扭曲变形，内脏也应该被挤压出血根本就没有存活的可能性才对。可是他却看到对方还在呼吸着，只披上一层皮的胸膛微微起伏，明明都那样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活着呢？
他当时是很想再补上一刀的，或者将他的头割掉，心脏挖出来，那样应该就是彻底的死亡了。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点与线」终于在这关头派上了作用，他想让他活着，活着去带他寻找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把对方的情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万无一失的取下对方的人头，他的性命。
于是异能发动，松本清张每天都会收到那人的情报，因为那人还昏迷着，所以传递过来的全都是一片黑暗模糊的景象。
而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这四天来他在明面上一直沉寂着，装作因天造寺久信的死亡而一蹶不振的样子，暗地里则是开始精心布置起了计划。
松本清张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盘算。
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从天造寺久信在房间里留下的答案就可以推算出整件事情的大概，敌人的手法也并不高明，计划中也存在着漏洞。
然而天造寺久信的死亡却实实在在证实了对方的成功，敌人在暗我在明，又正巧抓住了天造寺的软肋。
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太稚嫩了。
太天真，太急功近利，与虎谋皮的下场就是反咬一口。他们本是与高层的那些人合作的，但他太信任那些人了，也高估了自己，傻愣愣的相信对方所给的情报，他们要的是名气和磨练，而对方要的是利益，本以为是场双赢的合作，却根本没想到贫民窟压根就没有永恒的利益来往，合作也是随时会叛变。
那个名号为“蜈蚣”的男人，东区的老大，他们的合作对象。
“呐，天造寺。”
松本清张看着墓碑，忽然露出了温暖人心的笑容，那笑容与天造寺久信的笑容极其相似，却又多着点别的东西。
明明是温暖的，安抚人心的笑容，矛盾的冷意却又在眉眼间透露出来，凛冽森然。
“我会把他的人头提过来，放在你的墓碑前赎罪。”
“仔细想想东区的主人——
也该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12 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