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之颜》寒**月

7、七、

　　七、

　　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特别难看吧。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油绿色盆景的薰在心中默默地想着，暗地里不住地犯着恶心。薰不明白茗小姐为什么会买这样的东西回来，明明连她自己都嫌难看，在几盆里挑三拣四才最后勉强选定了。还有那个店主，从进门到出来都一直是嘻皮笑脸的样子，还说这是能够实现愿望的盆景。
　　薰才不相信这种骗骗小孩的东西会是真的，除非，除非，姐姐能够出现。

　　薰牵着茗的小手一同走在归家的途中，薰突然想到，既然茗小姐买了这个盆景，多半也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愿望吧。
　　那么，茗小姐到底有什么愿望呢？
　　薰很想问，但是她害怕茗不原意回答。
　　因为她只是一个下人，就算茗再喜欢她，也只是一个下人，如果逾越了自己本分，也许会被迫离开茗的身边也说不定。
　　所以薰永远也没能知道茗小小的心中小小的愿望，直到生命的最终。

　　买来的盆景最后被放在茗房间里的梳妆台上。于是茗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会神神道道地对着盆景说着什么，但是总在薰开门进来的刹那立即住口。
　　薰难免觉得有些伤心，但是很快便释怀了。
　　反正自己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况且就算是家人朋友，也会有秘密。倒是有的时候，当茗在庭院里玩，而薰过来房间打扫的时候，薰却总是看着盆景出神。
　　明明告诉自己这绝对是假的，却又期望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茗小姐的幸福，还有就是，找到姐姐。

　　第一个注意到盆景的变化的是夫人。某一天在茗的房中给茗念故事书的时候，夫人突然瞥见梳妆台上的盆景，然后说了一句，“看上去怎么和原来不太一样，变得像张人脸似的。”
　　正在一边侍候的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盆景，发现确实如此。
　　虽然样子还有些模糊，但是人的五官的位置倒是可以明显看出来了。
　　“那是薰姐姐呀。”夫人身边的茗突然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夫人和薰具是一惊。
　　茗见她们似乎不明白，便站了起来，灵活地跑到梳妆台前，将盆景拿了下来然后笔划给薰和母亲看。
　　“这是眼睛，这里是鼻子，还有嘴巴。现在看不清楚，但是以后会更像的。杏子家也有一个，那是她妈妈的脸。”
　　经过茗这么一说，薰开始觉得这种脸确实和自己有些相似。
　　但是为什么呢？这不是能够实现愿望的盆景么？
　　薰正想着，夫人突然有些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杏子……说的是本田家的女儿么？”
　　“嗯，对啊，是洋子阿姨的女儿。”
　　夫人在听到“洋子”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薰知道，所谓的洋子阿姨是夫人的一位朋友，但却在一年之前突然撒手人寰。夫人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此后家中人也很少提这个名字了。
　　不过，一边是死人的脸，一边是自己的脸。薰虽然心中觉得怪别扭的，但是又有着一丝丝的甜蜜。
　　这能不能说明茗小姐也是想着我的？而她的愿望……难道也与我有关？

　　不过，盆景的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虽然知道了它会变，感觉有些奇怪，但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认为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罢了。原本过多的厌恶感觉也不再有。
　　薰变得比以前更加经常地去看那盆景，等待着着盆景究竟会什么时候完全清晰地显现出自己的脸。
　　而与此同时，她也确信了这盆景说不定真的能让她见到姐姐也说不定，便在看的同时也不住地祈祷着。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虽然盆景上的脸变得清晰起来，但是薰却越发觉得那不像自己，而像——她的姐姐。
　　虽然觉得有些疑惑，沮丧，但是难道这就是满足人的愿望的方式么？
　　正手捧着盆景端详疑惑着的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着的声音：“明……”
　　薰回头，看见老爷一脸震惊的表情站在门口，眼睛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盆景。
　　一个大胆到不能再大胆的猜测在薰的脑海中闪过：难道老爷认识姐姐？

　　“老爷。”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想这是我姐姐的样貌，您认识她么？”
　　意外却又不意外地看见老爷脚下一个踉跄，几乎都快站不稳的样子。
　　“你……是明的妹妹……你居然是明的妹妹！”
　　震惊，懊丧，又觉得有那么一些可笑。各种感觉交集在老爷的心头，竟一下子变得无话可说。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薰的眼中，他早已泪痕满面。
　　沉默许久，老爷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对着将一切娓娓道来，“明是我原配的妻子，茗的母亲。而夫人她……并不是茗的生母……”

　　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老爷，或者现在应该说是姐夫为她安排的新房间里，努力地去消化刚才说听到的一切。
　　原来茗是姐姐的孩子，而姐姐早已在几年之前因病去世了。
　　想到这终究是逃不过的厄运，薰突然一阵心痛。
　　也许自己也有一天会和姐姐一样死去也说不定。
　　只是茗，姐姐的孩子，虽然不是真正的妹妹，但原来也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啊。如果可能的话，真想看到她幸福一辈子。
　　薰想着，却抵不住越来越剧烈的痛感，一下子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