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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得知下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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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夜沉沉,水里漆黑一片,玉露剑剑身轻巧,早不知被冲到了哪里去,沈寒山奋力前游,追至韩汉鼎身后,一把将他的后衣领抓住。两人正欲浮上水面,奈何已被冲到更广阔的河道里去,金陵不夜城早已远了,却是到了一处山野。
他二人河水里浮浮沉沉,游得没了力气,索性随波逐流,躺在水上睡了个大觉。醒转之时,天已大亮,沈寒山迷蒙着睁眼,发觉自己被冲上了河岸,而手中只捏着一条湿漉漉的灰蓝棉麻围肩,韩汉鼎却不见了。他起身张望,向下游走了约两三百米,方发现了被卡在河石中间的韩汉鼎。
沈寒山摇他几下,又唤他几声,韩汉鼎依旧昏迷不醒,他便将他扛到背上,踏水走去岸边。拨开韩汉鼎的湿衣一看,他后背上的两个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发肿,隐有溃烂之势,而那暗器上似乎是淬了毒,毒性没有解透,所以使他伤重不醒。
沈寒山不识路,眼望四周一片青绿稻田,竟不知该向何处去。适逢此时有农家老汉驾着驴车经过,沈寒山一喜,奔将过去问道:“老头,城在哪里?”
赶驴车的老汉道:“少爷要去哪个城?往东是临阳,往西是银安小镇。”
“离这里最近的。”
“那就是银安镇了!”
沈寒山摸摸身上,银子都在河里散落光了,只有腰带上挂的金丝玉穗子还在,那是他与指腹为婚的叶家妹子的信物,待到及冠之年,是要凭此去提亲的。可当下容不得他想许多,沈寒山果断解下金丝玉佩,扔进老汉怀里,又抱起韩汉鼎放到板车上,自己也跳将上去。
“去银安镇,要快。”
那老汉捧着玉佩面露难色,道:“少爷,您这宝贝我实在是认不得,只想来非常宝贵。待会儿到了镇子里,您去当铺换成银钱,随便给我几个铜板就好了。”便将玉佩又塞还给沈寒山,用力一拍驴屁股,噔噔向稻田外驶去了。
到得银安镇时已至傍晚,那老汉带着背扛韩汉鼎的沈寒山先去了医馆,将韩汉鼎安置好,随后问着路来到当铺,沈寒山叫退学徒,直接闯进账台找来老板面对面磋商。
临走之时,他再三叮嘱:“记好了,千万别给卖出去,多则一月少则十天,我必定来赎。你要是敢背着本公子给卖了,全家老小都别活了。”老板见他气势凶恶,早就吓软了腿,连连道:“公子放心,公子放心……”沈寒山这才提步离去。
夜间,韩汉鼎幽幽醒来,见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房子,房里还泛着药汤的苦味。忽然房门一动,有人端着饭菜进来了。沈寒山见他苏醒,招呼道:“正好,来吃饭。”
韩汉鼎冷冷看他,蓦然坐起,扯到后背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气。沈寒山瞧他闷闷不乐,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理应赔罪道歉;可他自小在逍遥门中无法无天,被人顺从惯了,尚不知“过错”二字怎写,又如何会屈尊去讨好韩汉鼎?便是将碗筷一放,任由他吃不吃。
半晌过去,韩汉鼎仍旧坐在床上,动也不动,只一味盯着沈寒山。沈寒山这饭吃得不自在,挫败地放下碗,挑了些肉菜夹到另一只盛了饭的碗里,走到床头往韩汉鼎面前一伸:“吃。”
韩汉鼎偏过头去,视他为无物。沈寒山欲言又止,无意间瞥见他袒露胸腹上缠绕的纱布,又气又愧。气的是他救韩汉鼎一命,还当掉了自己与未婚妻的信物,那人却毫不领情;愧的自然是若非自己将他的玉露剑丢进秦淮河里,他便不会跳河去捡,以致加重伤情。
“我知道你恼我扔了你的玉露宝剑。可你想想,没有了那把人人觊觎的宝剑,你就自在了,再不会歇个脚、吃个饭都被人算计,你这条命够几回毒|药暗器?”
韩汉鼎缓缓开口:“我用千金买下了一柄剑,在我心里,它的价值便是千金之重。纵使拥有它使我身陷险境,可它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就不甘心平白无故丢了它。”
沈寒山摇摇头,道:“罢了!我替你把剑找回来就是,你不要后悔才好。”
韩汉鼎抬眼:“你本就欠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懒得跟你争了。把饭吃完,明日一早去通闻茶馆打听消息。”
“知道了。”
韩汉鼎心下稍感愉悦,接过了沈寒山手里的饭碗,兀自吃起来。他本在壮盛之年,又是练武之人,身体消耗自然极大,一碗哪里够吃。沈寒山便又接连给他盛了几碗饭,看着他狼吞虎咽,心头竟莫名浮起一丝丝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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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江湖里有什么地方消息最为灵通,那必是通闻茶馆。此茶馆由江湖百晓生朱云广所建,遍布江湖各处城镇,来往人士不仅有武林中人,就连朝廷负责办案的紫垣卫也常常乔装改扮来此打探消息。
翌日清晨,沈寒山与韩汉鼎便到了此间茶馆。二人在临近内堂中心的地方坐下,但闻人声鼎沸,来者去者络绎不绝,极是热闹。沈寒山清咳两声,高声喊了个“玉露剑”三字,登时周围人的话题便由其他奇闻异事转到了玉露剑上。
“你们可知那玉露宝剑现今落到了谁的手中?”
“前日我听闻在金陵城!据说是一个无名高手,爱逛窑子……”
沈寒山忍不住“噗嗤”一笑,遭来韩汉鼎一记瞪眼。
“不仅如此,那日他恰好碰到同样爱逛窑子的‘震山拳’秦坚,那秦坚看他有玉露宝剑,便诓他去了自己家里,本想夺剑,谁知那人武功实在高强,反倒把他给重伤了!”
“啊?我听到的怎么是秦馆主出于大义将那无名高手请去家里,结果半夜来了两个黑衣人想要杀人夺剑,秦馆主为了掩护那人逃走,这才受了重伤。”
“总之,玉露剑又没下落了!”
“非也非也!你们真是孤陋寡闻。”
“那你说来听听?”
“咳咳,听好喽!我有个侄子便是在那黑风寨中做伙夫……”
众人大惊失色:“什么?黑风寨!那可是无恶不作的土匪窝啊,你侄儿竟然……啧啧啧。”
“且听我说完嘛。我那乖侄子也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这才不得不……唉!总之,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忽然回到了家里来,我问:‘你不是在那黑风寨里给土匪做饭吗?怎么还没到清明就回家了?’你们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嗨呀!那大当家刚得了个宝贝,要开一个鉴赏大会,邀请风州的□□朋友一起瞧瞧,炫耀一番。’我问他:‘什么宝贝呀,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众人附和道:“对啊!是什么宝贝!”
“哈哈哈,那个宝贝就是——玉露剑!”
此话一出,通闻茶馆沸成一片。沈寒山与韩汉鼎相视一眼,接着听下去。
“那玉露宝剑不是在无名高手那里吗?怎么才几日功夫,就从金陵城到了临阳城,还跑到了黑风寨手里呢?”
“我也纳闷儿,就又问了我那侄儿,他说那玩意儿是一个匪子在黑风山下面的河里发现的,看着好看,就给捡回去了!谁知被寨里的军师给看见了,那军师是识货的,一眼便看出来是玉露宝剑,立马呈上去,献给了黑风寨的大当家。这大当家平日里金银财宝看惯了,陡然一见这江湖闻名的宝剑,心里欢喜得很,当即便拟下邀请帖,要开一个‘赏剑大会’,让周围的□□朋友都给看上一看,长长脸面!”
韩汉鼎心感好笑:“又不是他的剑,张扬什么。”再一看沈寒山,那人已笑倒在桌上,不住捶桌。韩汉鼎冷哼一声,沈寒山方才抬起笑脸来,望着他铁青的脸说道:“瞧,你不把玉露剑当做宝贝,有的是人替你疼,哈哈哈……”
“你!”
他话音未落,那卖菜的汉子又说道起来:
“这来的人一多,嘴就多,得好饭好菜招待着吧?我那乖侄儿此番回来,就是因着采买的缘故,顺道回家来看看,午饭一过,就又要走了。老张我就不跟大家多说了,还得把这灵芝酒带回去给我那侄儿吃,这些年他都在灶台上忙活,身子不大好了……”
“回吧回吧!”
“回吧回吧!”
卖菜老张一步三回头,吆喝道:“哥几个,明天我还来啊!”
“好好好,等你……”
通闻茶馆随即开启另一轮奇闻轶事,而沈寒山与韩汉鼎已悄悄跟上卖菜老张,随他回去镇口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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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提着灵芝酒回到了家,见侄子张满还在篱笆下锄地,忙上前去夺过他的铲子,怪道:“好不容易回趟家,还想着帮你婶婶做点事。快进屋去,我给你倒上一碗药酒先喝了,待会儿我让你婶婶再把酒给封好,你带回黑风寨里去,隔个四五天就喝一小碗。喝完了就找人给叔捎个信儿,叔再给你送一缸子来。”
叔侄俩有说有笑进了茅屋。吃过午饭,老张和妻子便张罗着把张满采购的肉菜都搬到了板车上,又把灵芝酒给固定好,便泪别了张满。他二人膝下无子,张满又父母早亡,三人早已是亲父母与儿子的关系,此刻又当别离,竟是跟在张满的马车后面送了好几里路。
待到夫妻二人掉头回家,沈寒山与韩汉鼎方才现身,一步跨到张满所驾的板车之上,擒住他的咽喉:
“好小子,送哥哥们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