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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吵翻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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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说到胡老二为了过年,想方设法的挣钱。她自己每天挺着大肚子去卖烟,清早出门,天黑进门,中饭都没地吃。一毛钱一包批来,两毛钱一包卖掉,一天也能挣二三十块钱。
丈夫也是每天早早出门给别人家踩泥砖,农历的十月十一月丰收村已经很冷了,早上出门地上都结了厚厚的霜,穿棉袄都可以了。张云年虽然有一身蛮力,但是这么冷的天,每天泡在泥水中干活,又冷又脏,衣服就要每天洗,否则第二天就没衣服换了。胡老二看到丈夫那么辛苦也是心疼丈夫,自己的身休也架不住了更多的活了,再说,全家就张老娘一人啥事也没有,就让她帮着干些洗衣做饭的事。
结果张老娘听说让自己做事立马一蹦三尺高-----哎哟,儿媳不孝顺哪!这么冷的天,还让老娘洗衣服呀!这是不想让老娘活了,让我冻死啊!我去水里死了算了!我现在讨人嫌喽!一天到晚让我干活,这就是想我冻死累死呀!阎王爷呀,你怎么不带我走,让我去死哟......
拎着一桶还没洗的衣服,一路走一路向人哭诉。到了小河边洗边骂。衣服还没洗完,全队人都知道了。
又怕她万一真的寻死,整个家就毁了。只能让传信让云年赶紧回来,别真出事。
张云年就穿着一身滴泥水的衣服,裤腿卷到膝盖上,赤着粗壮满是泥的脚奔到水沟边,接下了老娘手中的衣服,让老娘回家歇去,自己快速地洗完拎回家。洗没洗干净都不是重点了。
一回家,衣服都没晾,就找张老娘。张老娘这时候在哪儿呢?不用找,一准在床上躺着呢。果然,张云年来到老娘床边,她正躺在床上哼哼呢。
“嬷妈,你到底要干什么?洗个衣服你就要死要活的,我和添香也没自己闲着只让你干。这不是我俩趁着年前田里没什么事,赚点钱好过年哪!”
“哎哟----哎哟-----心里难受呀----养了个小儿子就向着他媳妇哟-----白养了喽-----”
“你能不能讲不讲理?结婚之前就让你收敛点脾气,不然我媳妇都娶不上。现在虽然婚结了,你也不能搞事呀,到时把添香气跑了,就咱俩过了,到时候我老了,一个大光棍怎么办呢?嬷妈,你也为我想想。”
“怎么不为你想?要是不为你想,能让你读书?能给你娶媳妇?结果你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小儿子不孝顺哪----气跑了正好,哪家的媳妇像她那么不听话,还指挥人,这是要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呀?胡立福缺德呀----把女儿嫁到我家害人哪-----”
......
“行,我跟您说不清楚,您躺着吧!”张云年无奈的低着头垮着肩出门了,给人家干的活还没做完呢。
等夫妻俩摸黑进门,家里黑灯瞎火、冷锅冷灶,晒外面的衣服也没收,心都凉半截。
胡老二气得浑身发抖,本来早上只喝了点稀饭就急着出门了,中午什么也没吃,到了这个点,饿得手脚冰凉发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差点倒下了,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一屁股瘫坐在小凳上,气闷---沮丧---绝望----纷至踏来,竟觉得比在娘家的时候日子还要难过百倍。眼泪都没力气掉下来了。
张云年心里也难受,但是他跟张老娘生活了这么多年,早被磨得不想说她了,主要没有人能跟他老娘扯得清楚理。自己舀水随便冲了冲身上的泥,去做饭了。简单地做好了饭,两人胡乱吃了。
张老娘在床上听到碗筷声就是没人送进来给她吃,立马哼哼了:“哎哟----都不给饭给老娘吃了----想饿死我哟----”
胡老二这时吃饱了,有力气了,瞪眼恶狠狠地吼道:“对!就是要饿死你!”
说完也不管丈夫怎么想,反正现在她就是个要着的手雷,谁点炸谁。夫妻两收拾收拾洗洗上床睡了----太累了。
“哎哟-----胡立福的女儿害人哪----要饿死婆婆哟----我碍眼了哟----死了算了......”
两个累瘫了的人本来想早点睡,明早起早点,把衣服洗了,早饭做了,再去挣点钱。但是这么个鸟窝似的房子,这么响的哭骂声,仿佛有人在耳边敲着锣一样。还怎么睡得着?
张云年估计也习惯了,总想着忍忍算了,反正几十年了,跟她说理就没说清楚过。可是胡老二胡添香要是能忍她就不是胡老二了。
“那你就去死,你死了,我更轻松。跟你讲,你要是这么死了,我都不会埋你,直接把你扔到大河里让水淌走。就你这个人憎狗嫌的德性呀,估计鱼都不吃你的肉,嫌臭!”胡老二躺床上接口道。
吵骂嘛,就看谁能气倒谁,谁气倒了谁就输。胡老二不爱吵架,但是从来吵骂还真没怕过谁。
张老娘也就是以前没吃过亏,要么家里的男人不跟她计较,让着她,要么像大儿媳二儿媳那么老实的搞不过她。反正一直以来,她在家就没输过。连精似鬼的张老二都曾在众目睽睽下向她下跪求放过。结果在小儿媳这里踢到铁板了,敢还嘴,还这么恶毒的咒骂她。
嘭----一下子葫芦蜂(又称断腰蜂,剧毒)炸窝了。
好了,大戏开演,谁也别想睡了。
“老头子----老头子----快来呀!胡立福的女儿要我死呀!!”张老娘一个鲤鱼挺从床上跳将起来,三步冲到门边打开门对着老二屋里的老头就嚷道,“她要我死,我也不要她活,老头子拿刀来----”
各位看官,你道为何张老娘没吃饭还这么有劲?傻了吧!人家只是不吃饭,可是不代表人家不吃东西呀。人家的小梳头匣里锁着红糖白糖炒熟的黄豆蚕豆点心,有时还能藏点鸡蛋。什么时候她都饿不着。
住在隔壁的张老头慢吞吞地开门,慢吞吞地拿起地上的刀。也没进小儿子的屋,就站在胡老二的窗户外面,用砍柴刀,一下一下的剁着窗台,剁一声轻飘飘地跟蚊子似的哼一声:“小胡立福耶----缺德嘞----养个女儿害人嘞----打公骂婆哟----”与其说是骂不如说是唱。
鼻屎大的屋子,窗户也是破报纸糊的。屋里的胡老二听得脾气“噌”一下上来了,从床上爬将起来,操捞起窗边桌子上陪嫁的铁包边架子镜,朝着月光映在窗户上的人影就甩了出去,镜子飞速撞在窗户木栏上碎了,玻璃片刺破窗户纸飞了出去----
只听得屋外“啊”的一声。紧接着,张老娘一声“杀人了”尖叫声振惊了正竖着耳朵听墙脚的人。
“老大----老二----快来呀,胡立福的女儿杀人了。”跟着张老头还哼哼了两声。
张老大张老二都打开房门出来了,隔壁邻居也都陆续的赶来了,嘴里都在互相问着“怎么了?怎么了?”脸上都是“有大戏看了”的兴奋。借着月光就看到了用左手握着额头的老爹,血从指缝里流了下来,看着血呼呼的,刀子还在手上拎着,都忘记放下了。
张老娘这会儿是真又急又怕了,在一边大呼小叫。张老二张老大一个拖下老爹手上的刀,一个拿靠墙的扁担,要打杀了胡老二。
住在附近的三姨奶奶(张老娘的亲妹子)也在旁边帮腔:“打,一定要打,这样的媳妇还得了?这要是在过去,就是把你浸水塘里,你娘家都没话说。”
众人:......
屋里的胡老二顺手操起门后的砍柴刀就要开门出去拼命:“来呀,今天我就把你们姓张的一个一个砍死,砍死你们我再死。第一个我就砍你张云直。”说着就要往出冲,完全不顾命了呀。
张云年吓得一哆嗦,一个眼疾手快,赶紧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她,一刻不敢松手呀。在一块过了这么久时间,他是知道胡老二她真敢去砍哪!都来不及想别的,就知道要抱着不能放,放了就家破人亡了。里面的人发了狠,外面的人反而愣住了----你来真的呀?
“添香,添香,把刀放下!求你了!把刀放下---求你了----不看他们,你看看我,你看看我!要是没了你,我就真可怜了!你要是死了,我也只能陪你死了----啊,还有我们的孩子,他马上要出世了-----”
屋里一个状如痴颠声嘶力竭,一个又怕又急地劝着。屋外的人听着这动静,也知道屋里那位要是出来,今天就没法善了了,连张老娘都打着嗝的不嚷嚷了。张老爹吓得手都忘记扶着额。加上赶来的邻居劝着,拦着,举起的扁担、刀也悄摸的放下了。
屋里的胡老二是真疯了,眼睛都红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都砍死,都砍死就没这么烦了。
还好力气没丈夫大,张云年硬是抱住了她没放手,要不然这小山村就要出一个‘自相残杀全家死翘翘’的惊天大惨案了。
众人劝着,丈夫哭怜着,胡老二惭惭地冷静下来了:是啊,我干嘛拿自己的命抵他们的,他们算什么?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跟他们拼命干什么?不划算。
一口气卸了,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的皮筋似的,软倒在丈夫怀里。
屋外的人听着里面的动静没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又渐次响了:
“哟,妈呀!真疯嘞---”
“你看看,把自家公公打出血了----”
“真厉害耶----”
“啧啧啧......”
......
三姨奶奶看这势头也不害怕了,对着窗户大声道:“这样不行,要去告她,明天到公社去告她。这还得了,打公骂婆,我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呀!”
张老二也对着里面道:“去告,太嚣张了,无法无天了。”
张老大应和说:“告。”
胡老二一听外面的人还在叽叽歪歪,嘿,感觉这些话就像一股气吹进了身体里,瘪了的气球又鼓起来了,斗志又回来了,接口道:“去告!不告就是孙子,不告就没种。明天我等着公社来人把我抓走。”说完自己倒床上睡去了。哎哟,这一天天的,累死了。
太晚了,外面也冷,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的人们陆陆续续地都散了。哎哟,又紧张又刺激呀,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张老娘没回自己屋,就睡在二儿子家了,估计是商量着明天怎么对付胡老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