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于衣》汤永年

4、第四章

　　妈妈连忙陪笑着说：“老奴实在是有心无力啊，给公子赔罪了，今晚给您免单了，都怪奴家办事不力。”
　　景玉泽在一旁看看粉杏儿，又想去拉住哥哥，一犹豫就慢了手脚。房里的公子手里也只有一把合着的折扇，景玉华还是靠了上来揽着公子肩膀，“不要这么小气嘛，粉杏儿姑娘唱歌这么好听，哥儿几个一起听啊，也不用你付钱，我们哥俩出钱就当请你了，你也不吃亏嘛。”
　　对方确实丝毫不妥协，“粉杏儿今晚是我包下的，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挣扎拉扯之间，一不小心弄掉了头上的发簪，一头长发散下来，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拿着折扇的公子最先反应过来，“都给我出去！出去！”语罢有些惊慌地捂着自己的头发，但她是个女人这个事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公子居然一下子就成了小娘子，小娘子听姑娘唱歌有什么好听的，不如我们来一起玩玩呀”景玉华看到对方容颜之后心思一转却是开始调戏这突然暴露身份的姑娘，顺手挑起姑娘下巴说道。
　　妈妈一看事情大头了，别人不知道这姑娘的身份瞎胡闹，可她是知道这姑娘的身份的，这可是县老爷的千金啊。立马转身招来看场子的奴仆，看小姐出门恐怕是为了掩人耳目，没多带守卫，县老爷的千金要是在杏花楼出事，她这杏花楼恐怕是别想开了，指挥着几个奴仆让拦住景家公子，容小姐自己带的守卫护着她离开。
　　景玉华被拦住，虽然一时气急，却也没有办法啊，先前是不敢惹着他，可这会事情大条了，不拦他不行了，几个人光拦着他还手都不还，这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只好眼睁睁看着姑娘离开。
　　直到姑娘出了杏花楼的大门，景玉华转身去问妈妈，“这下我们可以点粉杏儿姑娘了吧。”景玉泽一直在旁边拽哥哥衣角，却一直被无视。
　　不料妈妈却开口，“粉杏儿姑娘今晚受了惊，要休息，就不陪客了，还请公子多包涵。”
　　景玉华还没再开口，就已经和弟弟一起被杏花楼的奴仆们请了出去。
　　和弟弟一起站在杏花楼门口，来来往往的姑娘和男人们，偶尔有几个人侧眼看他们哥俩几眼。景玉华也觉得自己好像做得有点不太对，挠挠头，又很气恼，弟弟生辰自己带他来杏花楼却连他看上的姑娘都点不来，还被赶出来，真是丧气极了。对着空气乱抓了几下，愣了一会，看了一眼身旁一直安安静静大睁着眼睛的玉泽，垂着头带着景玉泽回家了。
　　“在玉泽生日搞得这么丢脸，哥哥下次一定给你补回来啊。”景玉华拉着弟弟，像是自语一样地对景玉泽说到。景玉泽笑了笑，“今天我很开心的，哥哥。”
　　直到这时，景玉华也没有想过他惹到了什么人，虽然女扮男装出现在青楼，妈妈都表现出忌惮的神色，而且明显宁可惹到他们也不愿意招惹那个姑娘，但是那姑娘看着面生，想着兴许只是过路的什么人，从没想到会是官道的人。忽视了心中些许警觉的感觉，也自然没和爹娘说。而景玉泽虽然感觉他们应当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却也没敢向爹娘说，毕竟出门的由头是他的生辰。
　　沈玄程看到这里，摇了摇头，自画面里飘出来几片杏花，他赶忙收起来，放在一旁先前准备好的石头制成的十分笨重的小碗里。
　　两人倒是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告诉爹娘，而杏花楼自然不敢走漏县老爷的女儿女扮男装来点姑娘这种几乎是丑闻的消息了，而受了屈辱的姑娘自然只能向爹爹告状。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女孩子家家学什么公子哥儿逛青楼，还给人逮了个正着。”县老爷正没好气的训着自家女儿。
　　“谁叫那人蛮不讲理，我都把姑娘叫到房里给我唱歌了，他非得闯进来。”女子杏眼圆睁，分毫不让地回击。
　　“府上歌姬舞姬还少吗，啊？非得去勾栏院里听姑娘唱歌给你听？”当爹的也气得不轻，吹胡子瞪眼地驳回去。
　　“哎呀，府上唱的没有粉杏儿好听，爹爹下次你去听了就知道了。爹爹，你都不管管清儿被那登徒子欺负这事！”柳兰清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进爹爹怀里，抱着柳玉肃的胳膊直哼哼，一副无赖样。
　　“哪个混账小子敢欺负清儿！清儿你说是哪家的混账。”说到这里，话题的中心已经从柳兰清私自偷偷跑出去的事迹败露而被爹爹训话变成了，她撒娇告状，柳玉肃打抱不平。
　　“我让人打听了，是景家的大少爷，非得跟我抢粉杏儿，哼！”撅起小嘴仰着下巴，“都怪他，就是他耍无赖，我连一曲都没听完，就是混账！”学着爹爹的语气骂景玉华混账，一副找到了靠山小人得志模样。
　　柳玉肃应着自家女儿的告状，安慰道要是景家来道歉，赔点礼，也就算了，毕竟女儿家女扮男装去勾栏院是见不得人的事，要是装聋作哑，可就别怪官家无情。
　　柳兰清等了足足二十天也没见着景家派人来赔礼道歉，于是恼羞成怒去找自家爹爹告状。“景家根本就没打算赔礼道歉！到现在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景家根本就是想和我们做对！”语气里满是大小姐嚣张跋扈的横劲儿，对柳兰清来说，别人冒犯了她，那自然是要给她赔礼道歉的，对方不来简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柳玉肃听了，这事就不是不把柳兰清放在眼里了，是把县老爷就没放在眼里。
　　另一边，景家。景玉华和景玉泽早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最初，景玉华神经大条没往深里想，那天本身也是喝了两杯才干了那么一桩事，只当是遇上了寻常富家子弟。而景玉泽开始几天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儿，听杏花楼妈妈那口气是不得了的人物，可哥哥又从来没提起，后来琢磨着大概也没那么不得了吧，便也没告诉爹娘。而本身县老爷的女儿女扮男装去勾栏院还被别人当场抓包占了便宜就是一桩丑事，自然是被压下去的，导致景家夫妻也没能得到消息。于是就在景家一家人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能量巨大的敌人就躲在了暗处，等待他们露出破绽。
　　而对于有官职在身的柳玉肃，寻找一个商人的破绽太容易了，毕竟商人总归是要打点官家的。
　　半个月后景家有好几车货从塞外运回来，一路途径许多城市，一直走到江南沿海一带去。路线这样长的商贾自然大多运干货，也需要给沿途的地方官打点一二，不是什么犯法的生意，但是打点一些少些麻烦自然最好。
　　车队不过柳泉县，倒是要经过六十里外的灵井县，而灵井县的父母官与柳玉肃是同年考的科举，上榜也是挨着。说不上有多熟悉，但是同在官场为官，终究是好说话的。况且柳兰清与赵黎兴家的少爷说不定还有门亲事要说。柳玉肃这就提笔给灵井县的知县也就是县老爷赵黎兴写了封信。
　　第二天，柳玉肃的信就到了赵黎兴手里，同天傍晚，景家的车队也已经在灵井县城外三十里的地方歇下了，此时赶到城门口，城门也该关了，不如就此歇下，第二天赶早路，大清早进城。掌事的带上些东西去见县老爷，底下的人就去东西市兜售他们的货物了。
　　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大出他们所料，进城的时候倒是和往常一样，只是守城士兵看见景氏商行的旗子，互相通了个奇怪的颜色，掌事的心下有些不自在，官爷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问便就赶着车队进城了。
　　车队进城才正在客栈安顿人马，客栈就被官兵团团围住，领头的手里拿着一张盖着官府大印的文书一样的东西，站在客栈大厅里，找景氏商行车队的人。车队掌事的额角渗出了汗珠，赔着笑走上前去，“官爷，官爷，小的也没犯什么事儿啊，这是怎么个事儿啊，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悄悄递了过去。
　　官兵领头的却不吃这一套，将银子推开，冲包围在客栈周围的官兵大喊一声，“都给我拿下！”客栈里，刚刚准备歇息的景氏商行车队里的商人都被抓了起来，被抓的顿时就开始哭天抢地地大喊冤枉，客栈里一片混乱，没过多久，带人的将人带走，其余的官兵则将车队的货物一并带走了。
　　这时，沈玄程面前的画面上流出了些许刚刚在客栈因为混乱而弄撒的水，正滴在之前放花瓣的石碗里。
　　车队里的商人被抓去蹲大牢，连货物也被扣押。景戍石收到消息时，大为震惊，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官府，仔细想想，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听回来报信的人说，掌事的正在安排伙计们在客栈歇下，准备照以往规矩，安顿好之后去打点官府老爷，可这就给官兵逮了个正着。问题一定不是出在打点上，推算时间，必然是他们进城的时候就被官府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