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于衣》汤永年

3、第三章

　　“瞧今天宋平乐得意的那个样儿，我就知道今天出门没戴错玉佩。哈哈哈，这个宋平乐。”
　　“公子您神机妙算，可不是吗，宋公子刚才脸都绿了，绿得跟他那翡翠玉佩似的，也不瞧瞧宋家哪能跟景家比呢。”
　　“哈哈哈，说得好，跟他那翡翠与裴似的！说得好，哈哈哈！”
　　等到了家中，父亲已经回来了，正要用饭，景玉华赶紧洗漱一番，准备上桌。刚刚在聚福楼，虽说一桌子好酒好菜，可他就进门喝了三杯酒，桌上的菜几乎没吃，回到家来才觉得腹中异常饥饿。
　　用完了饭，景戍石把儿子叫住问他下午去做什么了，景玉华便如实交代了宋家公子说是得了极好的玉佩，要一同欣赏美玉。
　　景戍石看了一眼儿子腰间的玉佩，“你就带了这个去见他？是不是又故意气宋家小儿子？”
　　“爹，我也不知道他给我们看的是玉啊，我出门随便戴了一个，我又不是诚心的。”
　　“行了，就你这点小聪明，宋老头他跟你爹我一样跑塞外，带回来的好东西除了玉还能有什么，难不成给你们看葡萄干？”景戍石说完又叹了口气，“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整日里在这些事上耗费心智，净耍些小聪明，你这样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家里生意交到你手里来？”
　　“爹，孩儿知道了，以后不再这样了。”听到“葡萄干”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最后还是憋着笑，板起脸回父亲的话。
　　“知道就好，知错能改就好，那便去吧。”
　　景玉华一躬身便告退了。景母看他说完了，便把景玉泽给了奶妈吩咐着好生照看，又从仆人那里接过茶杯，走上前去递给丈夫。奶妈抱着孩子也离开了饭厅。
　　“玉泽兄那个时候便可以听懂父母和兄长的谈话吗？”沈玄程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其实只能隐约听懂一些字眼，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能感受到父亲有些恨铁不成钢。父亲要是知道后面的事情，恐怕他……”景玉泽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宁愿他从来没有过这两个儿子。”
　　“为人父母，想必景伯父不会太怪怨你们的。”沈玄程也微微叹了口气，安慰道。
　　景玉泽不再接话。
　　一转眼，景玉华已经二十三岁了，而景玉泽也十五岁了。相比景玉华的贪玩好抢风头，景玉泽更像他的母亲，好静，也喜欢读书。
　　景玉华这几年没惹过什么事儿，景玉泽以为自家哥哥改过自新，听从教导，而父亲也准备培养哥哥为继承人，所以自己才会怎么清闲。
　　其实景戍石准备等小儿子过了十五岁生日之后，让他开始接触家族生意，大儿子虽然这些年没闯过货，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儿子的性子确实不适合接手自己的事业。
　　明天便是景玉泽十五岁生日，景戍石今年十分重视小儿子的生辰，半月前就与柳泉城里诸位生意上有来往的掌柜们发出了请柬，意在向诸位介绍自己的小儿子，也让小儿子熟悉一下以后的生意来往的朋友。
　　今天景家宅子里已是分外的热闹，所有的仆人都参与到了明天宴席的忙碌准备之中，仆人们忙得见不沾地，主子们却是十分清闲。
　　景玉泽不知道自己十五岁之后便要跟着父亲四处行商，但景玉华知道，他知道父亲对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对于父亲以及整个家庭的贡献，恐怕只有三年前娶了宋家二小姐为妻，使得景家和宋家联姻，关系也更加稳固。所以景玉华提出今晚要带弟弟出完游玩，弟弟平日里好静，便出门不多，之后虽然出门的机会会十分多，但真正游玩的机会恐怕至少不多。
　　而景玉泽得知哥哥邀请他一起外出，自然是十分乐意的，虽然与哥哥从小接触并不十分多，而且父亲对哥哥总抱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但是景玉泽还是十分喜欢亲近自家哥哥的，意外的没有什么隔阂。
　　景玉泽跟着哥哥出门之后，才知道哥哥还邀请了他的一众玩伴，竟然是准备带着他一起去杏花楼。得知了这些，景玉泽有些抵触，但这么多人，他又不好说出扫兴的话，心底对这些地方又确实有些好奇，便跟着一同去了。
　　杏花楼的妈妈见到这群人，简直像是见到了摇钱树，除过景玉泽是个生面孔，别的人可都是熟面孔，几乎集齐了柳泉城里富豪排名榜里的前十位家里的公子哥，自然是十二万分的不敢怠慢，招呼着各位进了店里。
　　妈妈看到景玉泽有些面生，便向诸位公子打听他的身份，“这位公子奴家还未曾见过，是哪位公子的弟弟吗？”
　　“这是本公子的弟弟，今日带他来见些世面，妈妈可别把那些庸脂俗粉叫上来糊弄我们。”景玉华拍了拍景玉泽的肩膀，向妈妈介绍。
　　“哟，我说难怪长得这么俊俏，原来是景家二公子，那是当然，我杏花楼里的姑娘如何，各位公子信里都知道的，若是不好，自然不会这条街的店都不去，就来我家了，我说的对吧。”说完咯咯地笑着把各位引进大厅里。
　　景玉泽只觉得鼻尖被女子的脂粉香味包围得严严实实，各式各样的香味，从身边走过，粉色的桃花香气，素白的梨花香味，粉色的蔷薇花，米黄色的栀子香味，艳红的牡丹摇曳生香。景玉泽感觉自己的鼻子快要迷失在竞相绽放的花丛中了。
　　大厅里正搭着台子，咿咿呀呀的歌声从那里传来，台下一桌一桌的笑闹声也遮不住台上水蓝色的歌声，台上女子正唱着：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景玉泽还未学过这诗，曲调与词合起来，听来只觉凄凄惨惨戚戚，唱歌的女子声音轻柔，穿透力却十分强。
　　旁边几位公子哥已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点哪个姑娘了，陪酒姑娘自然是大家各有各的相好，争议是不大，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们互相交换对姑娘的感觉。
　　店里服侍的丫鬟看见公子们来便去通知他们往日常点的姑娘。景玉泽看他们讨论得越发热闹，干脆去问妈妈，“妈妈，台上穿蓝衣服唱歌的那个姑娘，等她唱完歌，叫她来见我吧，我想点她。”妈妈闻言却是面露难色。
　　“粉杏儿姑娘，今儿开店前就被旁人订下了，而且粉杏儿姑娘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呐”说完指了指旁边弹琵琶的青色衣服的姑娘，“公子，粉杏儿旁边的花箩姑娘也是我们店里的当红头牌呢，您要不让她今晚来服侍您，您看如何。还请您多包涵。”说完微微一福身。
　　景玉泽面露难色，“可是我就看上了粉杏儿姑娘，清倌也正好，妈妈可是怕我银子不够？”
　　“公子说笑了，奴家怀疑谁没银子也不会怀疑景家公子的，只是，粉杏儿被订下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订她的主儿奴家可是一点儿也不敢得罪，还请您多担待着点儿。”妈妈一听这小公子还非得要粉杏儿，紧张得额头冒汗，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不住的陪笑。
　　“什么人物你不敢得罪就敢得罪我们景家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跟我弟弟抢姑娘。”景玉泽刚刚准备松口，景玉华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便插了话进来。
　　妈妈刚刚把他们带到了包间门口，姑娘们也都到位了，就在这门口，突然又冒了这么一出。好在姑娘们有眼力劲儿，便拉着自己身边的公子往包间里去。
　　“玉泽，走，我们去看看。”景玉华放开身边姑娘的手，拉起景玉泽就要走。
　　“哥哥，这样不妥吧，算了，我下次再来看粉杏儿姑娘吧。”景玉泽头一次来，还是有些怯场，拽着哥哥，想要息事宁人。
　　“是啊，粉杏儿姑娘可以下次再来看呀，下次保准给小公子留着。”一看见景玉泽心生退意，妈妈便立刻附和着劝说景玉华。
　　“那怎么能行，玉泽头一次来怎么能吃闭门羹呢，我们去看姑娘，走！”景玉华执意拉着弟弟景玉泽要去找粉杏儿姑娘，这次妈妈也是没能拦住了。
　　“粉杏儿姑娘刚刚是不是进了这间厢房？”景玉华指着名唤“金盏子”的厢房问妈妈。
　　“嗯……嗯……少爷您就……”妈妈为难地点了点头，虽说不希望他进去，可要是踹错了之后再挨个踹别的厢房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啊，可没想到劝说的话还没出口，景大少爷已经“咣当”一脚踹开了门。
　　只见里面的粉杏儿姑娘半张着口就这么杏眼圆睁，显然是受了惊吓，对面正在听曲的公子哥儿更是怒目圆睁地盯着厢房门口的几人。
　　厢房门两侧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几秒之后，景玉华先反应过来，大着舌头“粉杏儿是吧？也来给我们哥俩唱个曲儿听听啊。”说着就要往里走，这时房间里的公子也反应过来了，“杏花楼什么时候也放这种混子进来？”一边怒声质问妈妈，一边要拿扇子抵住来人，“你可知我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