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于衣》汤永年

2、第二章

　　景玉华笑开了，“那可真是我的不对了，平乐兄带了什么好事儿过来，快说给大伙听听吧”边说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宋家与景家地位相当，宋平乐微微笑了笑，“好事儿不急着说，我可还怕玉华瞧不上我这好事儿呢，既然来迟了，那就罚上三杯，玉华弟弟可算服气？”语毕才弯了眉眼。
　　景玉华刚坐下估摸着罚酒三杯肯定逃不掉，果不然，宋平乐这就提起来了，一桌公子哥们儿什么事儿不顺手，起哄灌酒可是最拿手的事儿，起哄间也不忘给劝酒的对象倒满了三杯酒。
　　雅间里顿时热闹起来了，景玉华一抬头便突然笑起来，“平乐兄说得怎会不服。”说完端起面前三杯酒，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起哄的声音变成了喝彩声。
　　宋平乐的脸色僵了一瞬，又笑起来，“玉华果然一如既往的爽快，那我也不吊着诸位胃口了，我要与诸位分享的是，昨日夜里，我爹自塞外归来带来的一块美玉，我爹在塞外行商机缘巧合，见到了塞外一个部族的族长。那个族长外出放羊的时候受了伤，族里的大夫开了药方，他们那里却缺几味药……”
　　宋平乐说到这里，旁边吴家的公子疑惑地开口问他，“这塞外他们部族里，族长居然还要自己出去放牛放羊？”在中原，族长通常是王侯封地才存在的角色，族长掌管着王侯封地的土地分配种植，但实际的活儿是分配给封地内的平民或是租给一些人家去种，总之，族长是不亲自事耕种的。
　　宋平乐还未开口，景玉华接话道，“这允正你就有所不知了，塞外部族的习俗各有差别，但与我们中原人却皆是天壤之别，他们没有城池没有田地。就是一群人带着自家牛羊四处放牧，需要在一些地方住上些时日便撑起帐篷一样的事物，他们便住在里面。这族长，和我们的这城里的父母官一样，管理族里的大小事物，但族长也有自家的牛羊而且是族长一家人亲自管理。草原上的部族没有养奴仆的习惯。”
　　允正便是吴家的公子了，听完点点头，“玉华兄知道的竟如此之多，允正惭愧惭愧。”众人又随声附和着有模有样的拍起了马屁。
　　景玉华倒是颇为受用，“我爹去塞外矿坑收购玉石也常带去草药茶叶等物什，与草原上的游牧部族换取羊毛牛皮马匹之类，我爹回到家来讲在外的境遇便说到了这些，听来有趣自然记下了。吴家的家教可是颇严，允正自然对书上的东西更加熟悉了。”
　　吴允正听完红了脸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惹得满座都笑了起来。
　　宋平乐刚刚准备开口讲出塞外部族地习俗好大出风头时，话头却被景玉华抢去了，一时之间，张了张嘴便只好拿起筷子去夹菜，听到景玉华调侃允正才勉强附和着扯了扯嘴角。
　　刚夹起一块嫩豆腐，众人的目光又从景玉华那里回到了宋平乐这里，问起了之后的事情。
　　“平乐兄，那缺几味药材之后呢？那族长后来怎么样了呀？”
　　“是呀，后来怎么样了？”
　　……
　　宋平乐筷子上刚刚夹起来的嫩豆腐便又“噗”地一声掉在了瓷盘边缘的印花上，抖了三抖才慢慢又滑进了盘子里和盘里的豆腐贴在了一起。
　　众人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宋平乐忍着一把把筷子拍在桌上的冲动，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他们恰巧缺了几味药材，我爹去行商正巧预备了一些药材准备去草原部族兜售，这下倒刚好用上了，便送来一些给那族长家里。有了药，族长的伤势便慢慢恢复了，于是我爹在那个部族里行商的那段时间就住在族长的帐篷中，与他们同吃同住，据说他们草原上吃肉与我们不同，整只牛整只羊剁成这么大块。”说到这里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比那装豆腐的碟子还要打上许多。
　　“用盆子来装，一家人围着一大盆牛肉或者羊肉整块抓起来吃。我爹说他们那里的肉吃起来真是爽快好吃。后来他们要走的时候，族长说，我爹救了他的命，就送了我爹这样一块玉佩，翠绿翠绿的，跟塞外大草原上最好的牧草一样，绿得要滴出绿色的草汁来。我爹说若是拿去卖了能买五百两银子呢”说到这里宋平乐掏出玉佩得意的笑了起来，还不忘特地看了景玉华两眼。
　　宋平乐手边便围了一圈满眼羡艳目光的公子哥，一群人中大多是连柳泉县都没出过的人，虽说吃穿用度比一般人高了许多，但这些高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可攀比的。十多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之际，相比已经习惯的奢侈生活，他们更想知道并且炫耀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别人没见过的。
　　而宋平乐手里的翡翠玉佩，不止品相好看极了，而且相比内行人才能看出来的品质，宋平乐报出的价格和它的来历却更让人羡慕。一支因为机缘巧合救了族长的命而被赠与的翡翠玉佩，在这些即使听说了无数珍奇宝贝却连羊毛大氅上的羊毛产自怎样的羊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自然是稀奇的。
　　开始有模有样像大人一样互相客套调侃的公子们忽然就变成了十来岁的孩子，稀奇的凑上去瞧一瞧，甚至摸一摸。
　　“你瞧瞧，这绿得跟雨后杏花楼里那杏树叶子似的，多好看呐。”
　　“摸起来真滑啊，比杏花楼里的姐姐手还滑。”
　　“可不是吗，还凉飕飕的。”
　　“你们摸过杏花楼里翠仙姐姐的脸吗？”
　　“没有啊，翠仙姐姐的脸看起来就滑溜的不得了呢。”
　　……
　　景玉华也凑在其中和诸位公子哥一起从翡翠玉佩拐到杏花楼的姑娘身上。虽然话题开始出现偏差，但丝毫不影响宋平乐的心情，他达到了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目的。景玉华也低头埋首在他的玉佩上，和所有人一样赞叹他的玉佩多么稀奇与美丽。
　　景玉华因为来晚了所以坐在了离宋平乐有点远的位置上，保持着身体往前趴的姿势，他贴着桌子往更近的地方挪动，腰间的玉佩与桌上靠边地瓷盘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一声十分清脆地响声。
　　身旁地吴允正恰好听见了这声响，便扭头问他，“玉华兄这玉佩和盘子相碰的声音这么清脆，想必也不是什么一般的货色吧。”景玉华闻言笑了笑，“说来巧了，我这玉佩也是从塞外来的。”
　　又听到“塞外”这词，围着宋平乐的一群小孩儿，便有转过头来，朝着景玉华围成一圈。
　　“玉华兄这玉佩想必也是大有来头的吧。”
　　“快和我们说说，这玉佩是怎么来的。”
　　“说不准还和平乐兄的玉佩是同一个地方产的呢！”刘家公子打趣道，这言一出，倒是引来好几个人随声附和。
　　景玉华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我倒有点希望这两块玉佩是一个地方产的呢，不过我爹说，塞外产上等翡翠的矿坑在昆仑山南侧，我这块羊脂玉却是产自昆仑山东边的白玉河附近。我爹去那里采购玉石原料的时候，路过赌石的小摊……”
　　讲到这里，便又有人发问，“赌石是什么？那石头当钱来赌？”
　　“这么一说，倒有点像了，听我慢慢说，就是店家摆了里面可能会有玉的石头，赌石的人相中那块石头，花钱买下来，若是切开来有玉那便是赚了，若是没有便是花钱买石头的……冤、大、头了，哈哈。”说到这里，景玉华带头一笑，一桌孩子都笑了起来，宋平乐也装模作样的笑了笑。
　　“我爹路过那个小摊，被一个滚到路边的拳头大的石头差点绊了一跤。”说到这里他还举起拳头比划了了一下，“我爹刚准备把石头踢到一边，转念一想，既然遇到了便是有缘吧，就把这块石头买了下来，没想到切出来一块上等羊脂玉。小摊跟前围的人见出了玉，就有人出价想买了我爹这块玉，我爹说最高有人出到一千二百两。不过我爹觉得这玉和他有缘就没卖，带回来找匠人坐了玉佩，边角料又给我娘做了些首饰。”
　　宋平乐一听，一千二百两，恨不得当场把手里的翡翠玉佩从窗户里扔下去，今日是他设了宴，来与这些这些人分享，可这些蠢货们现在居然都围在景玉华那块羊脂玉玉佩那里，哪里还有一个人顾得上这块破翡翠玉佩。倘若不是这玉佩是他与父亲软磨硬泡了半天才借出来的，他发誓，他一定把这玉佩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这窗户扔下去，看它摔成碎片又被行人车马，踩过碾过踏过。
　　直到太阳西斜，景玉华才哼着小曲儿，往自家走去。
　　“小爷今天是不是特别有面子？”
　　“那当然了，公子这块羊脂玉可是上等中的上等，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过的。”福子跟在自家公子后面，使劲儿拍着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