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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第一章 ...

  •   楔子
      黛青色的山峦绵延不断,深深浅浅的色彩如同宣纸上的墨汁一样四处晕染,乳白色的烟岚淡淡的萦绕在山峦周身,犹如美人面上的白纱。
      正是天色熹微之时,天空还未上色,在浓墨重彩的山峦烟岚背后,显得着实苍白。
      沈玄程将目光从背后的山峦上收回来,回过头,垂下眼睑。
      要与这样的景色告别,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这样层次丰富的绿色,旁的地方怕是难寻。
      随即又摇了摇头,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色彩,自己的韵味,怎么能拘泥于这一处美景之中呢。暗叹自己不够豁达。
      提步上阶,去与师父告别。
      行至顶层,再回头看,背后的山峦在初出橘色的阳光下,令人望而生寒的冷黛色也带上了几分暖意,高处的雾气烟岚也更加浓重,倒是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美意。
      抬脚迈步走进大殿。
      “师父。”
      “程儿,可是来与为师告别的?”
      “是,师父的教养之恩,弟子此生铭记。弟子从小便在这木翠山上修习,直到今日。最近,弟子时常在想,修行了这么久,从不知道我所学能用到何处,弟子修习不为成仙,只想寻道,还请师父恩准。”说完沈玄程拜倒叩头。
      大殿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位老者缓缓踱步而出。
      “倘若这是程儿你想要的,为师自然不会阻拦。只是程儿你这一行恐怕劫难不轻。”
      殿前伏地的青年听到这话,绷直了身子,旋即又放松了下来。
      “师父的叮嘱,弟子自当谨记。”
      老者上前去将青年扶起,“既然记下了,那便去吧。”
      沈玄程点点头,一躬身便离开了。
      浅黛色的衣袍与墨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几乎要与山峦树木的颜色融为一体,沈玄程头顶上方的石板上肆意狂放的字体写着“神思门”三个大字,便是他师从的门派。
      神思门供奉的神仙是月老,整个门派修习的仙术便都与凡人的情感有所关联。这一门派,虽说可以成仙得道,但终归是整日与凡人的感情打交道,门下弟子常常舍不下人间的七情六欲,所以真正成仙得道的没几个。反倒是出了不少情根深种的人物,说来也让人哭笑不得,神思门却是因此在三界名气不小。
      沈玄程正要下山,背后却传来师兄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发现师兄正朝他跑来。待到他跟前,气喘吁吁,还未喘匀了气,便从衣袋里摸出一把颜色暗沉一看便知放了许久不曾用过的钥匙。还没等沈玄程开口询问,师兄便把钥匙塞在他手里,叮嘱道:“师傅说,你方才走得急,他老人家也是你走之后才想起来,师叔几十年前曾在山下的锦州城里与你一样说要去世间游历一番,后来留下的一处铺子。喏,这是钥匙”说完有在衣袋里掏了掏,摸出几张纸,递给沈玄程,笑着又说道“这是地契,险些又忘记了,师弟你可保存好了。你此去一别,之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师弟保重呐”
      沈玄程呆愣地看着师兄把钥匙和地契塞进自己手里,看着师兄微红地眼圈,一时竟无语凝噎,良久才重重地“嗯”了一声,展开手臂抱了抱师兄,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将手拢在嘴边,向着山上大喊,“师兄也保重!”回音在木翠山上久久地回荡。
      五天之后,沈玄程终于抵达了徐州城,经过许多村镇之后,对于人群聚集的景象,已经不那么意外了。不过时下正逢盛夏时节,村镇的农人已经进入了约二十天的农闲时期,进城采购,或是办农忙时顾不上的事情,因此城里的人格外的多。即使是邻近大海的城镇,盛夏里的太阳依旧咄咄逼人,人群上方隐约可见热气蒸腾的样子,沈玄程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向身旁的路人问路。当太阳的热量开始缓缓从大地上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到了师叔留下的铺子前。
      几十年不曾住过人,小店铺早已布满尘土,摸出钥匙打开门,沈玄程被激起的灰尘着实呛了一口灰。沈玄程用下山时带的盘缠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打扫了小铺,夜幕降临时都已经完工了。毕竟食物对于已经修行至辟谷的他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即使下山,一切也都从简,也是方便。
      在琢磨着明天要如何开张的思绪中,沈玄程沉沉的睡去了。
      第一章
      天色蒙蒙亮,即使是下山了,沈玄程也依旧遵守在山上修行时的习惯。早早起床,简单的整理收拾,便在后院里练功。虽然神思门里主修的并不是功夫身法,但是出于锻炼身体的晨练却是必不可少的。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沈玄程的小铺便开门了,在门上贴了张“为有缘人免费定制成衣”之后,他便在店里静静地坐着。
      待到太阳升至半空,城里便又开始热闹喧嚣起来,师叔这件铺子的位置比较偏僻,不过兴许是因为偏僻所以便宜,铺子后面还有一间院子,一口井,是间称得上上乘的店铺。这个时间,这条小巷也稀稀疏疏开始又行人来来往往。直到中午,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口驻足,看了半晌,随即又离开。也有少数人来店里询问,何为有缘人,沈玄程一遍又一遍地详细解释,人们便又摇摇头又或是带着些许犹豫离开了。
      正午里,太阳正烈时,人们大多寻找茶楼或是酒楼喝茶吃饭也避着日头,路上行人便稀稀落落。沈玄程便干脆在铺子里准备午间小睡一会,就在这时,却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进店里来。
      “道长。”男人跨过门槛,恭恭敬敬地叫了沈玄程一声,随后一躬身行了个礼。
      正准备小睡的沈玄程立即起身朝他走过去,又请他坐下,“客气了,您言重了,我只是在山上修行过,辈分低,修行也甚是顽皮。”随即又指了指门口贴的“为有缘人免费定制成衣”的纸张问他,“何为有缘人可还要我解释?”
      男人摇摇头,“我早上路过这里就一直蹲在门口听道长与他人解释了,这纸条的意思我已经明了了。做出的衣物只能穿一次,穿着他睡觉就能在梦里见到相见的人。”说到这里男人的情绪有些兴奋,随即又低了低头,低声接着说,“但是醒来衣服就消失了是这样吗?”
      沈玄程无言地点了点头,虽然这衣物的作用并不完全是这样,不过对于这位客人来说他需要的只是这样,他便不再去解释了。“那先生你想要见到谁?”
      “我,我自己。”男人不假思索的报出答案,随即又补充,“十三年前十五岁的景玉泽,和……他的家人。”说到后半句时,景玉泽有几分怔愣。
      “那还请玉泽兄讲述一下缘由。”沈玄程冲他笑了笑。
      景玉泽像是受了惊一样,低头瞪大眼睛看着桌子,良久才带着哽咽开口道,“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人叫我……玉泽兄了,十三年了。”话音落下,两行清泪在脏污的脸上划下了两道亮晶晶的水痕,男人哭得无声无息,脸上却是狼狈不堪。沈玄程在一旁却是手忙脚乱,他初来这里,东西器具也都简陋,东翻西找才找出当时打扫用的一块布,洗洗干净又慌忙跑过来递给景玉泽。
      景玉泽连声道谢,擦了擦脸,这里没有热水,不过幸好是夏天,水冷也正好降暑。
      片刻之后,男人平静了下来,开始说起十三年前的往事,十五岁的景玉泽在沈玄程的眼前渐渐显出了轮廓。
      “那时,我家是柳泉城里最大的玉石商户,我爹在柳泉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商人,因为我上面还有个哥哥,所以家中对我更多一些纵容……”回忆起少年时期的情景,男人脸上满是沧桑。
      随着景玉泽的描述,沈玄程的面前出现了一副虚幻的场景,正是男人正在讲述的事情。所有的往事都开始在沈玄程的面前重现,他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将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尽收眼底,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阻止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
      柳泉城在锦州往南有百里之遥,相比锦州,那里气候更干燥。十几年前,景家在柳泉城里声名显赫,景玉泽的父亲叫景戍石,年少时就异常聪颖,对经商充满了兴趣,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柳泉城的玉石生意上有了一席之地。
      景戍石一生中自认为最失败的事情便是没有教导好他的大儿子,景玉华。景玉华年幼时,表现得如同景戍石年幼时一般,天资聪颖。但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景父发现,他这大儿子有的只是些许小聪明,除却这点小聪明,更多的是贪玩。
      景玉华十岁那年,景玉泽刚刚两岁,哥哥正是惹人烦的年纪,弟弟却正是牙牙学语,大人乐意逗弄的年纪。当父亲忙于生意,而母亲又乐于在后院逗弄弟弟时,景玉华便时常溜出门去玩耍,又摸着父亲回家的时间,比父亲早一刻钟迈进家门。虽说平日里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去,但是倘若那样便需要让小厮跟着,路上甩掉他们便要浪费一些玩乐的时间。就这样,景玉华认识了柳泉城里其他的富家公子们。
      这一日,景玉华在家中用过午饭,就收到宋家小公子送来的口信,说是在聚福楼订了一间雅间,请诸位好友过去一同分享近日的好事。景玉华听完点了点头,“本公子稍后便去,还请小哥代本公子向宋公子回话。”小厮接过景家仆人递上的赏金谢过便转身走了。
      别看这些富家公子们才十来岁,最大也不过十二三岁,却早已经跟着自己混迹商场的父亲学得如同老狐狸一般,玩耍起来有几分孩子模样,倘若这样设宴邀请却时如同他们的父亲一样,客套寒暄的气势一点都不少。
      今日赴宴便要光明正大地出门,带上一个小厮,否则一人只身赴宴会被公子哥们笑话的。
      景玉华换了衣裳,又让丫鬟找来小时候父亲赏赐的那支品质最好的羊脂玉配饰缀在腰间。父亲通常不在家便去和母亲禀告一声。
      后院,母亲正在和两岁的弟弟一同玩耍,景玉华对小时候与母亲玩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记得的,那时的母亲与现在的母亲也并无多少差别,他站在旁边笑了笑。景玉泽与母亲在玩捉迷藏,看到兄长在不远处,冲着景玉华便笑开了,露出还没长全的牙齿。母亲这时忽然在景玉泽后面一把抓住他,挠他痒痒,一时之间,后院里满是景玉泽带着奶香味的笑声,守在一旁的侍女忍不住也捂嘴笑了起来。
      景母这时才注意到景玉华在旁边,笑弯了眉眼,“我说玉泽怎么忽然笑了,原来是看见哥哥了,玉泽去抱抱哥哥。”她轻轻放开抱着景玉泽的手,景玉泽闻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便迈步朝哥哥走去,走得又跌磕绊。景玉华顿了顿,便蹲下身等着接住直到他膝盖高的孩子。
      距离哥哥半步之遥的地方,景玉泽便一头栽进哥哥的怀里,景玉华立刻伸手接住他,用尽全力才把胖嘟嘟的弟弟抱起来便笑着向母亲说,“娘近日是不是给弟弟吃了什么仙草灵药,弟弟居然长得如此快,我前日来还没这么重呢,现下都要抱不动了。”
      就近的侍女立即上前护着,景母走上前来接过在景玉华怀里使劲儿扑腾的小奶娃,“什么仙草灵药,就你小嘴儿甜,分明是你自己整天就直到偷跑出去玩,这么久不来和玉泽一起玩。”带着几分似真似假抱怨笑着回他。
      母亲抱走了弟弟让景玉华总算松了口气,这才和母亲说起正事,“娘,宋家小公子说是最近遇了好事,邀请我去聚福楼一同分享,还请母亲准许孩儿出门。”说完景玉华摸了摸弟弟才长出的柔软头发,景玉泽便转过头来瞪着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哥哥。
      景母点了点头,“那便去吧,这才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就跟你爹似的,把福子带着一起去吧,不然,娘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出门去。”
      “那孩儿这就去了。”做了一揖便转身走了,福子也随即跟上。
      景玉泽对沈玄程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其实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清楚,但是对于哥哥的记忆却是十分深刻,因为哥哥其实并不常来后院与我和娘玩耍。我想,毕竟十岁的孩子不会还像两岁一样热衷于捉迷藏。”说到这里他笑得有点无奈,又全无责怪之意。
      聚福楼二楼雅间,宋家公子做庄,请来平日一同玩乐的富家公子,景玉华出门前与母亲弟弟闲聊了几句,走到雅间门口时,里面已有些微的谈笑声了。
      景玉华拢着袖子推门进去,笑着朗声道,“不知道宋公子近日遇上了什么好事?要说给我们听听?”雅间里众人听见了便都哈哈大笑。
      “玉华兄来了呀,哈哈哈……”唐家的小公子先笑着开了口,他比景玉华要小一岁。
      “哟,玉华弟总算是来了,平乐可是说了一定要等你到了才把宝贝拿出来,我们这会可都盼着你快点儿来呢。”说话的是刘家的公子,算这里边年纪比较大的了,但家中境况在一桌人当中倒算是不怎样的。一桌人也配合着连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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