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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柒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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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大雪。寸步难行。
齐墨吸完了最后一口烟,随手把烟屁股丢到了路边的雪堆里。微弱的焰头霎时就被雪水浸透,冒出一缕轻烟。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时扭头确认张起灵的情况——虽然他也随时可能滑倒,况且同行人滑倒的时候不去拉已经算是个常识了,一来这么一摔最多疼一点,摔不出什么大毛病;二来若是想要伸手拉一下,最可能的是两个人都摔落在地。
张起灵埋着头走路。他走路一向挺胸抬头目不斜视,但雪天路滑,不得不低头。
今年的雪大得出奇。
齐墨偷偷伸出手虚撑在张起灵身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走得老子汗都出来了。什么鬼天气。”
张起灵没搭理他。因为不需要搭理。
果然,齐墨接着自顾自地就讲下去了:“唉。都这样了,你还非要去那什么家宴。我说,非要咱们出席?啊?这要是磕着碰着了霍家给报销啊?”
张起灵再一次给他解释:“允诺过的事情,便要完成。”
齐墨耍无赖:“那是你答应的,我什么都没说。”
张起灵颔首:“是。你可以回去,雪天路滑,不远送了。”
齐墨知道他只是顺着自己的话头,去留随意,厚着脸皮:“这都要到门口了。”
走过拐角,金碧辉煌的霍宅便触目可及了。
即便天气恶劣如此,霍家依旧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皆是打扮考究的男女,身后往往还跟着好几个奉礼的小厮,言语谈笑间秋波飞吻乱飞,脂粉香气溢于其间。
齐墨用手肘推一推张起灵,努努嘴:“喏,那个不是后勤处长的女儿?”
张起灵垂下眼睛,非礼勿视:“挽着的是财政部长的次子。”
齐墨摸摸下巴,笑道:“我还以为那小子就是个多读了两年书的脓包,没想到还追得到这位千金。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张起灵没接话头,道:“你邀请函带了?”
齐墨伸手进裤兜里,抽出张皱巴巴的纸:“带了。”
两人一道走过去,过了门卫,被小厮引着走向主楼。
大门一推开,首先见到的是一个巨大的中央圆形舞池,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旋转,女士们巨大而各有千秋的裙摆摇晃着,看得人很是眼花缭乱。
齐墨一进来就感受到了暖意和气闷,率先示弱:“我先去找点酒喝。鬼地方太闷了。”
他随手把军大衣丢到旁边迎上来的小厮怀里,脚不沾地就飞去找吧台了。
张起灵从容地脱下大衣,递给小厮。小厮微笑着接过,后退几步离开。
他就那么挡着大门,慢慢环视了一圈大厅里的众人。
“小哥,这里!”
其实无需吴邪出声招呼,张起灵也可以看到他。
吴邪就坐在离大门不远处的休息区的小圆桌边,伸着手吸引他注意力。
张起灵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什么时候到的?”
吴邪挠挠头:“就刚刚。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张起灵点头。
他没问吴邪为什么在上海留那么久,也不想追究他撂了担子偷跑出去玩这件事。
说真的,用头发丝儿想想就能知道为什么。
一杯金黄色光泽的酒被轻轻放在张起灵面前。一个面容普通的小厮微笑着向张起灵示意,旋即就继续端着托盘从他们身侧擦过去了。
“波本威士忌。这可是好东西啊。”
吴邪手边也有着一杯一模一样的酒。他举起来,碰了碰张起灵的杯子。
张起灵看着他喝下一口,问:“那个是解雨臣?”
吴邪顿时呛了一大口,忙不迭抽出桌上的纸巾擦嘴,缓过劲来就低头检查有没有洒在衣领上。
张起灵坦然接受了吴邪吃惊的目光,道:“目光一直在你身上。”
吴邪有些害臊,又去摸酒杯:“喝酒喝酒。”
张起灵视线一抬,小厮果然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二人目光相遇,小厮还微笑着点点头。
他面无表情,摸过酒杯喝了一口。
音乐戛然而止。舞池里的众人先是惊怒疑惑,接着又反应过来,纷纷四散撤出舞池。
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皮肤又极白的老太被一群小女孩簇拥着,优雅地从二楼走下来。看上去年事已高,鹤发苍颜,举手投足间尽是百年贵族才有的做派。
想来年轻时是个美人,只是岁月向来公平。
她并没有走进舞池,而是站在楼梯中央,矜持地笑道:“感谢今晚诸位赏我这个老太婆几分薄面,来参加这个小小的宴会。老太婆年纪大了,讲话吃力,也不和诸位打太极。今晚邀请诸位来,是想向诸位介绍一下我的孙女。”
她回身,笑着招手:“秀秀,来。”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霍老太的动作都聚集在了那楼梯尽头。
一只丝绸面钉珠的高跟鞋先进入众人视线。再是一条纤细而优美的小腿,白色暗纹牡丹旗袍,挽得齐整的发髻,漂亮且昂贵的珍珠发饰。
霍秀秀端的一位仪态万方、容貌出众的贵女形象,目含秋水唇若红樱,明艳不可方物。
张起灵默默点头。的确好看。
难得这位霍小姐不仅长得好看,胆识才情亦是过人。
吴邪手拿着酒杯,抿了一口,回头和张起灵道:“我还挺想她唱戏的时候的。”
——戏也唱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