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舟》焉须

8、第八章 坨坨

　　俩人到地方的时候果然看见小东西乖巧地窝在那儿没挪窝，一双蓝眼睛四处看看警惕地打量四周，在看见陆琛的一瞬间定住不动了。
　　然后望着他的方向小小的“喵”了一声。

　　“挺亲你的啊，”褚逍快步走过去蹲下，看到小猫警惕的后退一小步。
　　陆琛叼着真知捧牌棒棒糖听到这句话内心无比自豪，冲他一扬手中的火腿肠，“我跟这小东西有半根火腿肠的交情。”
　　“那感情好，您来抱吧，”褚逍见风使舵把手上的布递过去，“抱回店里后面给这脏兮兮的坨坨洗个澡。”
　　“这么小能洗澡嘛？”陆琛上前用布把小猫包住，隔着那层布感受到小东西的身子不停地发抖，“坨坨？这是名字？”
　　褚逍挑剔地看着灰不溜秋的小家伙，不置可否。

　　给坨坨洗澡洗得分外艰难，小猫儿“喵喵喵”的直叫唤，扑着水那架势像是有人要小东西的命。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站那儿束手束脚面面相觑。
　　“咋办？”陆琛傻眼。
　　“继续洗。”褚逍眉一横，上去抓住坨坨的小爪子指挥着陆琛给洗干净毛。

　　洗澡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然而当陆琛把坨坨从水里抱出来用布包好给它擦水的时候，看着褚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是真没想到洗个澡都能这么要命。
　　还好是两个人一起，陆琛想。

　　“给它擦干净等会儿吹吹毛，”褚逍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来一根棒棒糖塞嘴里，正宗的真知棒。他刚刚差点让这小玩意儿抓到，这会儿一脸的不爽，“明天带它去打针。”
　　“我明天过来，”陆琛擦着毛，见小东西抖个不停，用指尖点点它的小脑袋。
　　“昂，我明天也在。”褚逍俯下脑袋跟坨坨的蓝眼睛对视，“上午过来吧，比较凉快。”

　　洗完澡吹完毛，小家伙的真身倒是显露出来了，大众品种，整个一灰白相间的杂色毛。
　　坨坨一抖全身的毛皮，在店里后面随便找了个角落窝着舔毛去了。
　　这厢陆琛去超市买了点幼猫猫粮，拿个小碗装了一些。
　　“摆那儿吧，”褚逍指挥着，用夹子给猫粮袋子封口，下意识看了眼上面的牌子，立马就皱了眉，“妙乐多？”
　　陆琛笑道：“真知捧您都吃过，这会儿就别在意有的没的了。”
　　“我那他妈是没注意看，”褚逍把糖咬得咯嘣响，眉头皱得死紧：“那超市是什么破地方，卖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小东西在椅子底下安了家，一颗脑袋探着时不时用大眼睛扫一下陆琛，一下一下的到最后就干脆死盯着不放，看见陆琛要走又只敢“喵喵”叫两声，声音急切。
　　“干啥玩意儿，把那人当妈了吧，”褚逍将那包妙乐多放好，用杯子接了点水喝。
　　他糖吃多了，一嘴儿的甜味。

　　他先头烟瘾有点重，后来存了心去戒，兜里总是带着糖，想抽烟就吃一颗。结果烟还是想抽，嘴里还甜得齁得慌。
　　咖啡店开张不到一个月，没有积攒什么老顾客，加上天气太热，店里一般没什么人。褚逍坐了半天闲得无聊，翻着手机软件搜了一下走歌人，调子挺好，他听了几遍就跟着哼唱起来。

　　陆琛本来只是想去咖啡店坐坐，不想还发生这点小插曲，他吃完晚饭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心里还盘算着明天带坨坨打针的事儿。
　　他家住六楼，陆琛刚走到五楼就听见楼上楼道一个女人的哭声，没带多少真情实意的悲伤，倒是嗓门大得很，做作的程度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几乎是刻意要把这左邻右舍都吵出来。
　　陆琛耳朵尖，在这哭声中捕捉到他隔壁邻居的声音，那声音里多的是看热闹的情绪，劝那女人道：“哎呀陆琛他妈一会儿就回来了……这房子……”

　　陆琛眼一眯，差不多就猜到这女人是谁了。
　　他那便宜爹的现任老婆。
　　那女人自认有点小姿色，一直搁着看不上这人看不上那人，就这么混着玩儿，觉得谁也配不上自个儿。后来一转眼玩到了三十五了还没嫁出去这才慌了神。结果没多久经人介绍认识了陆琛他爸，觉得这人条件也还不错，便当个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不放了。
　　女人肚子里的小伎俩太多，偏生还没见过多少世面，好不容易抓着个男人恨不得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一点一滴都往陆琛和他妈身上算计着，活脱脱可以自导自演一出金枝欲孽。

　　他爸给断了生活费估计就是这女人吹的枕边风。这会儿女人生了个儿子，趾高气昂的，脑子的那点算盘就打到陆琛他妈住着的这个房子里了。
　　这他妈生完孩子才过了几个月啊，儿子也不管就跑出来，这么不消停。陆琛冷笑，拳头捏得死紧，然后慢慢放开。
　　狗咬你，你也不能咬回去是不是。陆琛揉着太阳穴，觉得那块儿被女人的声音吵得一阵阵的发胀。
　　他没兴趣看女人要唱哪一出戏，她爱演就让她在那里搁着演吧。

　　陆琛不动声色往楼下走，在不远处找了个网吧，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家了。
　　站门口的时候他往里面扫了一眼，抽烟的人少，他还较为满意。
　　那网管知道有人来了，脑袋也不抬认真对着电脑屏幕，说了声，“身份证。”
　　“没有。”
　　网管百忙之中抽出点儿空，赏脸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从手边一沓□□里抽出一张甩给陆琛，“号码记着，价格在后面墙上，上网多久自己看。”

　　这网吧陆琛来过，电脑不是很好音质不是很好网速也不尽如人意，一个小时5块包夜20，陆琛想都没想要了个包夜。
　　离九点包夜还差一个多小时，网管取整按一个小时算，一共收他24块。
　　微信扫一扫的时候还有点心疼。

　　他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反正他压根不想面对那个满是心机的女人，不管是从哪一方面讲，那女人一副看他就像看弃子的嘴脸都让他觉得忍不住拳头。
　　干脆就在网吧窝一宿得了，反正以前高中时也没少出来网吧包夜，陆琛想。

　　代练他是一点不想再看，LOL、DOTA这种游戏他又好久没玩儿，这玩意儿太耗脑子玩着累。最后思来想去还是点开网页找电影看。
　　《海上钢琴师》这个片子他看过很多次，小时候看不懂就光看里面弹钢琴了，后来大一点看得懂讲什么了他又把内容翻来覆去的看。
　　陆琛也会弹钢琴，以前弹得可好，他妈引以为豪。
　　后来他爸嫌请老师太费钱，趁他妈不在的时候联系人把钢琴拖出去卖了。那架钢琴是他妈刚结婚那会儿花好大气力弄回来的，具体花了多少钱陆琛不知道，只知道他妈宝贝的紧。
　　这下不费钱又能挣一笔，他爸满意极了。

　　陆琛不知道怎么想起这些陈年破事，一时之间格外心疼他妈。
　　他长叹一口气，只希望把塞满脑子的烦心事都扔出去才好。

　　电影剧情陆琛记得很清楚，里面的经典台词几乎倒背如流。他也不知道这个片子看这么多遍到底给了他什么启发，只是每看一遍就在心里唾弃一次男主的懦弱。
　　害怕改变，因为未知而驻足不前，心甘情愿一生都只停留在船上。
　　离了船，就是生命到了尽头。

　　看到男主角翻着电话簿给各种不熟悉的人打电话时，陆琛没忍住把手机打开又翻了一遍通讯录，想到自己白天看通讯录的场景。
　　好像也是找了半天却无果。
　　陆琛舔舔嘴唇，心里有些憋得慌。

　　微信提示音响起，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陆琛点开看，来源是蒸汽朋克小哥。
　　发过来的是坨坨的照片。

　　那小东西在陆琛走后更加惶恐，一点小细嗓子嫩生生的喵喵叫唤，而后终于在又一次饿了的时候小心的挪着小身子跑了出来，不声不响窝在那儿吃着“妙乐多”。
　　照片估计是偷拍不到位，坨坨嘴里还咬着猫粮，正惊慌抬头，蓝色大眼睛亮闪闪的正对着镜头。

　　也亏是褚逍能用手机隔得老远把小东西的眼睛拍得这么清晰好看，陆琛长按照片保存，给自己换了个头像。
　　然后点开褚逍的微信给他发了个笑脸过去。

　　不巧正好看见对面的Hello Kitty同时被换成了蓝眼睛的小家伙，跟陆琛那张一模一样，一点儿都不带改动的。
　　大圣：？？？
　　活像一句废话：……
　　这他妈就可巧了。

　　所幸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对面消息来得很快。
　　大圣：孩他妈，咱撞头像了。
　　活像一句废话：去你大爷的，我是孩子爸爸。

　　陆琛重点顿时被带歪，随即又回了一条。
　　活像一句废话：介意不，要不你再拍一张换了？
　　大圣：你为啥不换？
　　活像一句废话：你再拍一张给我换也成啊……

　　对面两分钟后给他又发了张照片，陆琛一眼还没看明白，再看才发现是坨坨的小屁股。
　　灰白相间的一小坨对着镜头，尾巴紧巴巴的弯过去贴着身子。
　　活像一句废话：那算了不换了，明儿过去给我儿砸拍张好看的再换。

　　褚逍拿着手机准备回消息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小东西的方向。
　　刚刚偷拍被发现，小东西挺害怕，又跑回椅子下面团成一个球，用小屁股对着他。
　　不过他好像记得这小东西不是儿砸，应该是个闺女儿。

　　对方不换，那自个儿换吧。
　　褚逍那会儿很是拍了几张，随手找了张跟先前那个角度不同的换了。这张上坨坨还没发现有人偷拍，埋着小脑袋吃猫粮吃得可带劲儿。

　　陆琛看着俩人头像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先前俩人重复了还只算是撞头像，这会儿两张一个竖着脑袋一个埋着脑袋，倒显得跟情头似的。
　　他暗骂自己想太多，手机屏幕一关继续看电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