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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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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一阵剧痛。
“这是……这是哪里?”
我的视线也模模糊糊的。
老黄说:“这是你的破修理行啊。你连自己的修理行都不认得啦?”
“我的修理行?我……我为什么……你们……”
“你为什么躺在床上,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是吧?”
我点点头。
“你中邪了你知道不?要不是我法力滔天你就死翘翘了知道不?”
老黄得意的说。
“我……中邪?”
“你还记得你和阿绵他们去山上的那座庙拜佛的事吗?”
我说:“我记得啊。”
“那你还记得你们下山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吗?”老黄问我。
“我……”
我努力回想,
“下山的时候,老零好像不见了……有一个洞……我……我不小心把阿绵推下去了……其余的我就不记得了。”
老黄一拍手,说:“没错,就是那个洞。那个洞其实是一种貂的窝,这种貂会散发一种气体,这种气体会导致人产生可怕的幻觉,严重的时候人可能被那种幻觉指引去自杀,或者杀人。”
我说:“一种貂?什么貂这么厉害?”
老黄说:“这个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我说:“妈的,那个貂是你亲戚啊?还秘密。”
老黄说:“反正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我说:“不说拉倒。这么说,老零和阿绵都没事,那些都是我的幻觉?”
老黄让开身子,
“你看,他们这不都好好的吗?”
老零和阿绵正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对我笑。
我说:“阿柏呢?”
阿柏听见我叫她名字,立刻跑到我床边,说:“阿辉哥,我在这儿呢!我刚才给你打馄饨去了,你快起来吃!你都睡了三天了,再不吃东西会饿死的!我不要你饿死!你还没带我去法莱山呢,你还没带我去找我亲爸爸呢!”
阿柏帮我大馄饨去了,怪不得刚才闻到阵阵馄饨的香味。
“放辣椒了没?”
“放了放了!”
我被老黄和阿柏扶着做起来。头还是一阵阵的发晕。
刚才的那些都是幻觉?我不敢相信。那一切都太真实了。看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我忽然感觉有点恍惚。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梦幻,我在没醒的时候从来没感觉我身处的地方是梦境,只有醒了才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虚无。会不会我眼前的这些也是虚无,会不会哪一天我一觉醒来,发现眼前的这些所谓的真实其实都是假的?
我忽然感到十分的恐惧,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世界还有真实可言吗?真实究竟是什么?虚幻又是什么?
我们的存在是真实的吗?还是虚幻的?
我望着馄饨的热气,久久出神。
“喂,发什么呆呢?”
老黄一拍我肩膀,把我吓了一跳。
我摇摇头,“没什么。”
老零笑:“阿辉被那貂的臭气熏傻啦!”
众人大笑。
小刘也咯咯的笑起来。
我看见小刘,手里的馄饨一抖,差点没打翻了。
小刘见我这样,奇怪的问我:“你怎么了?看见我像看见鬼一样。”
小刘的奸笑,羊国丞相,精神病院院长,一幕幕闪过我脑海。我对小刘的忌惮恐怕以后都无法消除了。
“没没没没有。我我我我吃馄饨了。”
说完我就低头喝起了馄饨。
小刘莫名其妙的撇撇嘴。
阿柏看我吃馄饨吃得很香,她很高兴,小脸蛋红彤彤的,她满脸期待的凑近我,说:“阿辉哥,你现在终于醒了,我一直在等你醒呢!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法莱山修仙观呀?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找我的亲爸爸呀?”
我揉揉脑壳,说:“这个你得问老黄,问他什么时候带我们去。”
阿柏立刻转向老黄:“老黄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法莱山修仙观呀?”
老黄哈哈大笑,说:“小妹妹,不要叫我老黄哥,听着像老黄狗。叫我老黄。”
阿柏点点头:“好的,老黄,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法莱山修仙观呀?”
老黄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
老黄说完这句话,阿柏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老黄真好!老黄真好!”
阿绵、老零、小刘、韩东也沸腾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也去!我们也去!”
我奇怪的看着他们,我说:“你们也去干嘛?阿柏去找他的亲爸爸,你们去凑什么热闹?”
“我们去散散心啊,你不是说过什么法莱山是座神山,山里有一个湖,只要能找到那个湖,用那个湖的水当镜子照一照,所有的烦恼都会有答案,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吗?我们最近这么衰,当然要去哪里转转运啦!”
老零说。
老黄哈哈笑,说:“好啊好啊,这样也好。道法普度众生。你们去转转运也好。”
我忍不住小声问老黄:“法莱山里是真的有一个那样的湖吗?”
老黄摇头,说:“我不知道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哈哈哈哈!”
我说:“那好吧。”
说完,我对老零他们说:“你们想跟着去也可以,但是路费得你们自己出。”
老零说:“老子再不济,也还没到这点路费都付不起的程度。你们的路费,老子全包了怎么样?”
“好啊好啊!老零真好啊!”阿柏高兴地说。
我们的法莱山之行在老零的路费全包下很快成行了,法莱山离我们住的这座北方小城很远,做火车要坐六天才能到。
这六天火车上的生活,我们百无聊赖,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只能在狭窄的车厢里乱转悠,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还好老零带了一副扑克牌,我们还能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我是个不识数的人,幸好我们的打扑克,只是打扑克,赌注不过是几个鸭脖,如果是赌钱的话,我肯定要输得倾家荡产。
老零不愧是致力于当领导的人,只要一说到数字,眼睛就冒绿光,由是我的一盒鸭脖悉数被其赢了去。但是我输得心服口服,学不好数理化,行走江湖总是要吃亏的。这是我在学校里学到的,唯一觉得有一点点道理的东西。我的这一盒鸭脖就是吃亏的证明。
阿绵这一路都很沉默,我们打牌她也不参与,就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韩东写小说,小刘闭着眼睛听mp3,只有我和阿柏、老零、老黄几个人不停的打牌。
韩东和小刘谁也不理谁,像碰巧坐上一辆火车旅行的两个陌生人。
他们看上去已经毫无瓜葛,他们看上去已经完全和解,那些过去好像已经烟消云散,那些过去好像从来不曾存在。
但是他们依旧谁都不理谁。像两个陌生人。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韩东才这么沉迷于写小说,而小刘才这么沉迷于做煎饼。
韩东的小说写得还是一直没有起色,他还是坚持小说是为自己的写的,却又因为没有读者看而痛苦不已。
但是他还是坚持不懈的的写,写了一本又一本,他说艺术本来就是很个人的东西,没有一个小说家不是在为自己写小说,区别就在于是否能让读者感同身受。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他一定可以拥有很多读者,一定可以成为自己。一定可以让韩东成为韩东。
我是个不懂艺术的人,但是在韩东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勉为其难阅读了他写的几本小说。
读完了,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或许艺术本来就不能用好与不好来判定,艺术是一种感受。
不管是好的感受,还是不好的感受都是自然而然的,只要让人产生感受。艺术的作用就是让人产生感受。但是很可惜,韩东的作品令我感到不知所云、昏昏欲睡,让我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我并没有好的感受也没有坏的感受,所以我可以断定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艺术作品。
韩东听了我的评价,甚受打击。他问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让读者有感受?我要怎么样才能写出合格的艺术作品?”
我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开摩托车修理行了。”
韩东说:“但是我觉得你有的话挺有意思的。”
我说:“那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
韩东说:“是不是无心插柳柳才能成荫?”
我说:“你意识到你在无心插柳的时候,你已经有心了。”
韩东不再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六天的火车时间真是难熬,等到第六天的时候,所有人都蔫了,像霜打的茄子,像脱水的蔬菜,没有人再有兴趣打牌,说笑,所有人都躺倒在床上,呆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期待着报站铃声早一点响起。
“法莱山站到了,法莱山站到了。”
报站铃声终于响了,那报站铃中的女声是那么悦耳动听。我们几个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瞬间恢复了抖擞精神。
“法莱山站到了,法莱山站到了。请旅客们收拾好行礼,准备下车。法莱山站到了,法莱山站到了。请旅客们收拾好行礼,准备下车。请带小孩的旅客记得带上自己的小孩,不要把小孩遗忘在车厢里,谢谢您的配合。”
“喔!太好咯!法莱山终于到咯!我终于可以见到我亲爸爸啦!”
阿柏高兴的在车厢里手舞足蹈,然后手舞足蹈的往车厢外跑,连自己的行礼都不要了。我没办法,只好帮她拖着行礼。
法莱山这地方是一个发展非常落后的小地方,别说和大城市没法比,就是和我们住的那座北方小城也没法比。
发展落后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它的交通非常之不方便。镇子上别说是机动车,连辆自行车都少见。来往运输基本靠人挑、马驮,然后就牛车、驴车等等各种畜力。这真是一个非常古典的地方啊。
我不由由衷的感叹。
但是凡是有好就有不好,有不好就有好,这里的交通不发达,但是这里的空气非常的清新,这是一种让我们这种吸惯了汽车尾气的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新鲜空气,简直让人怀疑从前吸过的空气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法莱山市其实是一座围绕法莱山而建的小镇,镇上村名都说法莱方言,这是一种我们这样的外来客听不懂的独特方言,虽然与汉语是同文同字,但是却完全不知道村民们满口说的都是些什么,如果没有老黄这个翻译,这里对于我们来说,和语言不通的外国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不由让我们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据老黄交待,他本身是法莱山出身,从小生活在法莱山,耳濡目染就学会了这里的方言。对这里的地形也非常的熟悉。甚至可以按照记忆完全的画下来。
火车抵达法莱山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而法莱山,修仙观在法莱山的深处,离山下这个小镇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如果我们立刻出发,进山的时候就要天黑了。而据老黄说,天黑后的法莱山可是连最熟悉法莱山的当地村民都不敢进去的。因为据说山里有妖怪,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法莱山上才兴建有一座道观。
我们听了老黄的话,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很好奇,只不过不久前山上那个貂洞的恐怖记忆还如在眼前,我不敢再随便进山,如果没有万全准备,我甚至拒绝进山。反正是阿柏要找她亲爸爸,又不是我要找我亲爸爸。
在我的建议下,我们的进山时间向后推迟了两天。
这两天时间,老黄和老零跑去弄进山需要的装备,我和阿柏、阿绵就在镇子上四处逛逛。韩东依旧写他的小说,小刘依旧听他的歌,两人谁也不理谁。
法莱山这地方,落后是落后了些,但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却当真不少。这可让阿柏和阿绵大开眼界了,女人本来就是喜欢逛街的动物,原本在大城市逛商场,很多时候是只能逛逛不能买,因为实在太贵,未免心头遗恨。
如今这小镇的集市上都是稀奇古怪没见过的玩意,又好玩又便宜,想买多少买多少,这对女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阿辉哥,阿辉哥!你看你看!那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呀!”
阿柏指着一个亮亮的,红色的,像冰糖葫芦但是又显然不是冰糖葫芦的东西兴奋的又蹦又跳。那东西显然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外,由于听不懂当地方言,我也没办法向店家打听这东西的奥秘,但是我发现有一个人在买那个东西,于是我偷偷的观察,那个人买下那个东西之后,咔嚓一口,咬碎了那东西,看来那是一个吃的没错了。
被那个人一口咬碎的地方有很多肉汁一样的东西流下来,里面的夹心也像是肉圆子之类的东西。
我自言自语:“这是肉食?我还有是水果做的呢。”
又问阿柏:“你想吃吗?”
阿柏蹦蹦跳跳:“当然想!当然想!阿辉哥快,快买给我吃!”
阿柏就像个小孩,而且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个小孩。
我于是掏了钱,走到那个摊位前,对那个摊主竖起三根手指,那个摊主立刻从海绵上拔了三根给我。
说实话,对于没有吃过的东西,我也是抱有很大的好奇心的。
有了吃的,阿绵和阿柏都很高兴。当阿绵还在怀疑的盯着那东西看的时候,阿柏已经一口咬了下去。
“哇!好吃!真好吃呀!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闻到一股子肉圆子的香味,在空气中,四处飘荡。
“是牛肉!是牛肉!特别好吃!阿辉哥,阿绵姐,你们快吃,你们快吃啊!”
我和阿绵禁不出阿柏的怂恿,还有那肉香的引诱,各自啃了一口。
果然是牛肉的味道。
但是这牛肉又与普通的牛肉不同,这牛肉极度鲜美,甚至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我敢说那些堪称世界顶级,价高无比的澳洲肥牛,日本和牛都没有这个牛肉的味道好,好得令人咋舌。
我们三个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很快就吞了各自手中的那一份。吃完之后回味无穷,唇齿留香。我心里的好奇到达了极点,这东西究竟叫什么?究竟是用什么牛肉?什么样的制作手法做出来的?这么好的东西,困在这么一个发展落后的地方岂不是可惜?如果我能把它带到北方那座小城去卖,我说不定能发家致富,从此实现老零的理想,功成名就发大财呢?
我为我的这个创业想法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我从没想过我是一个这么有商业头脑的人,连随便吃个小吃都能发现商机。即便我连加减乘除都经常算错,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的智慧。这一定是上天的启示,告诉我,我功成名就发大财的机会来了!
我于是磨拳擦掌,即使语言不通,我也要把我想知道的那些问出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老黄向我走了过来。
说:“你们吃了那东西?”
老黄指了指我们刚才买的那个“肉丸子”,我点头说:“是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老黄说:“说出来怕你们会吐。”
我心一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什么做的?该不会是什么死人肉之类的吧?”
老黄一笑,说:“那倒还不至于,你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我松了一口气,说:“那是什么?”
老黄诡异一笑,说:“貂肉。”
“貂肉?!!!”
我震惊了。“就是不久之前让我中毒的那种貂的肉?”
老黄点点头。
一时间,天旋地转。
“我只听说过有人用貂皮,可从没听说过有人吃貂肉的!那明明是牛肉!”
我还不肯认输。
老黄见我的脸色难看,也不再逗我,说:“行了行了,瞧你那怂样,是牛肉啦,牛肉,还貂肉呢,你当貂肉是豆腐做的,这么便宜就能卖给你?傻!”
老黄说完这话,我真的想扇他几嘴巴子。但是无奈,进山还要靠他。只好忍气吞声。
老黄见我并不发作,不无戏谑的看看我,又看看阿柏。
“哟,看来你是对这个小丫头动真感情了嘛,不容易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除了那个螺蛳粉姑娘,我还没见你对哪个女的这么上心过呢。知道要求我办事,连火都不敢发了。”
我伸腿踹他屁股一脚,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