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尹玲娜

28、二十八

　　羊村，我姑且把它叫做羊村。只有两栋房子，一栋供村长居住，一栋供羊族长居住，其余的都是一圈一圈的栅栏，是给羊村民居住的。

　　羊族长的那栋房子又高又大，显然，在这里，它是最具权威的领导者。它的话会决定我的老零的命运。我不喜欢命运被别人决定的感觉，但是现在我被五花大绑，我没有办法反抗，这让我心情很不好。

　　我在心里愤愤的想，你们这群混账的羊，要是你们把我放开，我一定一脚一只，踹得你们连亲爹都不认识。

　　我正这么想着，一只羊一脚踹在我背上，大骂：“混账东西！见了我们尊贵的族长还不下跪？！！无礼的东西！”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已经被羊群押解进族长的居所了。

　　羊族长是一只体型堪称庞大的公羊，它长着一双公牛一样的眼睛，蓄着瀑布一样飞流直下的胡须，它头戴金色皇冠，身披枣红色长袍，脚上穿着高脚木屐。它的身边围绕着无数头搔首弄姿的母羊，它们都头戴青草编成的草圈，脖子锁着金锁，低眉顺眼的伺候着羊族长，就我进来这几分钟的功夫，已经有三只母羊因为照顾不周，被羊族长判了死刑。
　　糟糕，这羊族长是个暴君，看来今天在劫难逃了。人被羊杀，这真是全人类的耻辱。

　　我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忍不住去看一旁的老零，企图与他交换眼神，合力想办法摆脱这困境。但是老零依旧眼神痴呆，还时不时的傻笑。我不由的一声叹息，看来是只能坐以待毙了。

　　这个时候，羊族长开始了它的发言。

　　“你们两个，擅自闯入我羊族地盘，该当何罪？！！”

　　由于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我抬不起头，我说：“族长大人，您能不能先叫人把我扶起来？”

　　羊族长听完想了想，然后冲我身边的那几只羊点点头。

　　我被扶起来了，但还是跪着。

　　我说：“你们能不能让我站起来？我为什么要跪着？现在是文明社会，文明社会人人平等，你们怎么还搞封建□□那一套？你们这样是不能长久的，你们这样注定是要走向灭亡的，你们必须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三跪九拜那一套早该废除了你们懂不懂？”

　　我说完，羊族长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半天也不说话。

　　我心想完蛋了，他要叫人把我拖下去了，就像刚才拖那三只可怜的母羊一样。

　　没想到又一会，羊族长忽然大笑起来，它缓缓的拍着它的羊蹄，说：“这个年轻人很好，还是很有想法的嘛，不过就是狂悖了点，有点目中无人。不过年轻人嘛，狂一点有时候也不是坏事。但是要掌握一个度，年轻人，你要记住，可不是所有的族长都像我这么宽容大度、海纳百川的哟！”

　　羊族长说完，又“咯咯咯咯”的笑，沉浸在自我欣赏之中。

　　原来一旦开始说人话，羊也和人一个德行嘛。自我感觉良好或许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呢。我这么想着，开始觉得自负或许是上天给人类的恩赐，它让人类得以不断繁衍，直至占领全球。

　　既然的人的法则在这里奏效，我就不愁无法蒙混过关了。是人都喜欢听好话，不管用多么华美的词赞美人，人都不会怀疑你是言过其实。更不会怀疑你的用心，他们只会觉得你说得是事实，甚至他们的优秀更超越这事实。

　　既然如此，我想这说人话的羊一定也是一样，赞美的话永远不会失效。

　　“族长大人，您实在是太明智了，您的智慧像天一样高，您的胸怀像海一样，您的容貌像高山一样胸围，您这通体的毛发，像雪一样洁白，您简直是天神下凡，羊族需要您的庇护，我这个不速之客有眼不识泰山，闯入您的地盘，破坏羊族的和谐，实在是罪大恶极。但我并非有意为之。在此向您表示真诚的歉意，希望您大人大量，可以饶恕我这个见识浅薄的年轻人，我永远拥护您！”

　　我这番有如行云流水的吹嘘果然十分奏效，羊族长显然非常的满意。它甚至还觉得我对它的美好品德描述得还不够到位。

　　“年轻人，你非常的有智慧，我决定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卫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你愿意吗？”

　　我一愣，心说我能说不愿意吗，于是笑着对羊族长说：“能贴身保卫您是我毕生的荣幸。”

　　就这样，我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我避免了被羊杀死的耻辱命运，没有为我们人类丢脸。

　　但是老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痴痴傻傻，一句话也不说，本来拍马屁应该是他的特长，现在他却不会拍马屁了，我为他着急，但是也没办法救他，要知道我也是好不容易脱困了，是生是死全凭羊族长一句话，如果我现在开口为老零求情，我很可能丧失眼前的大好局面，让我刚才拍马屁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处付之东流。我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我选择和羊族长合作，一致对付老零，现在只有这样才能显示我对羊族长的忠心，只有这样才能稳固我的地位。

　　我和老零的友情和我的性命比起来实在是太一文不值了。

　　“你！下面那个罪民！你该当何罪！”

　　羊族长开始审讯老零了。

　　羊族长的声音浑厚而威严，老零被吓得浑身颤抖，但他还是在不停的傻笑。

　　老零，你不是很神气的吗？想不到你这孙子也有今天啊。

　　我在心中暗爽。不知道为什么，看老零倒霉让我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就像我看我那纯洁美好的女朋友泪流满面时一样。他们的脆弱和糟糕仿佛成就了我，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让我可以肯定我自己，让我可以在他们面前不再那么卑微。我喜欢这种感觉。

　　“下面那个罪民！你该当何罪！族长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

　　我帮着羊族长质问老零。

　　老零还是躺在地上嘿嘿的笑，简直像个傻子，我忍不住问羊族长：“亲爱的族长大人，您说他是不是被您吓傻了？”

　　羊族长神情复杂的摇摇头：“不，它是中毒了。我们羊族每年都会有很多人中这种毒。”

　　“中毒？”

　　羊族长神情复杂的点点头。
　　“他一定是吃了美梦成真草。我已经多次下令禁止国民食用这种草，但还是有很多人喜欢铤而走险。”

　　“美梦成真草？这是什么草？”

　　“这是在我们羊族的草地上四处可见的草，它是黄色的，像黄金的颜色，吃了这种草的人就会做梦，他们会睁着眼睛做梦，在梦里，他们的美梦会成真，他们最想得到的东西全部都会得到，他们会一直陷在这虚幻的梦境之中永远无法清醒，他们会做着美梦被别人埋葬。这种草是很可怕的，它的毒无药可解。这个罪民一定是吃了这种草。”

　　我说：“你的意思是老零会一直做梦做到死为止？”

　　底下几只羊侍卫听见我的话，怒斥我：“放肆！对我们尊敬的羊族长怎么可以用你，你应该尊称‘您’！你这是死罪！”

　　我说：“羊大哥不好意思，我说顺嘴了，我立刻就改！”

　　我又看着羊族长重新问一遍，说：“您的意思是老零会一直做梦做到死为止？”

　　羊族长捋着胡须，点点头。

　　我心里虽然有点诧异，但是嘴居然不自觉的咧开，笑了起来。

　　我心想，这下老零可算是如愿以偿了，怪不得他笑得像个傻子。让我想想他现在正在梦里干什么呢。

　　我刚这么想完，羊族长忽然发话了。

　　“我们来看一下他现在正在梦里干什么吧。”

　　我惊讶，我说：“这都能看见？”

　　羊族长说：“当然。”

　　我说：“怎么看？”

　　羊族长说：“这还不简单？把他脑壳打开不就好了？”

　　说完，吩咐几个羊侍卫：“立刻把这个罪民的脑壳给我撬开！”

　　我说：“你们这也太血腥了，我请求回避。”

　　羊族长说：“不行，观看服用过美梦成真草的人被打开脑壳是我们羊族公民的义务。”

　　我瞪大了眼睛：“羊族公民还有这种义务？”

　　我话还没说完，羊侍卫已经拿来两把螺丝起，一把锯子开始撬老零的脑壳。我赶紧捂眼睛，我真害怕被吓得当场晕倒，丢尽人类的脸。但我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于是从指缝里偷看。这一看，我彻底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老零的脑壳确确实实正在被一点一点的锯开，但是却没有我想象中的血腥场面，一点血都没有，老零的脑袋像是木头做的，只往外不停的冒白浆。那白浆很像树的汁液。

　　“啊！这是为什么？！！”

　　我忍不住的大叫，几只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窃窃的笑：“这个人没见过血，这个人被血吓傻啦！”

　　什么？这是血？这是羊族的血？羊族的血是白色的？我不禁深深的惊讶。

　　“你…你们经常见这么多血吗？”

　　羊族长自豪的说：“当然了！我们丰富的草地就是我们羊族人民的血滋养出来的。血对于我们来说比水还要常见！”

　　我说：“你们流那么多血不会死吗？”

　　羊族长自豪的说：“死？当然会死！但是死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我这样说吧，它对我们羊族来说是一种光荣，是无上的荣光！每一个羊族的国民都为自己的血能滋养草地而感到骄傲。”

　　我说：“你你你你们这样，这么不珍惜生命，羊族还怎么繁衍下去？羊族会灭亡的！”

　　羊族长自豪的说：“不！羊族不会灭亡，羊族只会在草地里丛生，就像凤凰涅磐，我们会不断进化，变成更优秀的品种。”

　　老零的脑壳现在已经被锯开了，让我惊讶的是，老零的脑壳里并没有白花花的脑子，而只是一团青黑色的气体在那脑壳里盘旋。

　　“看见了吗？那就是美梦成真草的毒气，他把人的头脑蚕食干净了，然后就取代了人的头脑。”

　　我惊讶极了，老零的头脑原来已经被美梦成真草吃了。

　　那团青黑色的气体被羊侍卫用一个网子捞出来，放进了一面青铜镜子里，堪称奇迹的一幕出现了。

　　那原来空空如也的青铜镜竟然像放电影一样开始闪过一幕幕生动的画面。那画面里的人正是老零，然后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女人。

　　我不由的伸长脖子仔细看，我发现那些女人全都像刚才伺候羊族长的那些母羊一样围绕在老零的身边，老零自己则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金色的太师椅上，满眼色迷迷的打量那些围绕着他的女人，是不是的伸出手来动手动脚，东摸一下，西碰一下，他笑得简直像个猥琐的老流氓。

　　“爱妃，”

　　老零这样叫着那些女的。

　　“今天你们三个，全部来陪朕睡觉！哈哈哈哈哈！来人！把全世界的美女全部给朕搜刮来！朕要一天睡一个！”

　　这个时候，一个人弯腰驼背，卑躬屈起的跑进来，双手呈上黄金万两，

　　“陛下，这是您的财富！这全是您的！您的财富已经多得连库房都装不下了！您看应该怎么办是好？臣民们都强烈要求想见陛下您一面，否则他们不愿意离开，他们太崇拜您了！他们每个人都带了很多黄金想要亲手献给您呢！”

　　老零叉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说：“好啊！！！很好啊！我要见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子民，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女儿，他们都是我孙子！我要见他们！我要教导他们，这是我甚为皇帝的责任！我要履行我的责任！”

　　羊族长看到这里已经气得羊胡子乱颤：“他想当皇帝，他要谋反！他这是要谋反啊！给我拖出去斩了！他的血不配滋养我们的草原，我们的草原容不下逆臣的血！把他带去猫国，那里都是乱臣贼子，让他死在猫国的土地上！不要污染我羊国的大草原！”

　　羊族长这样说完，老零就被人拖出去了。

　　我眼睁睁看着老零被拖出去，他那被锯开的脑壳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