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尹玲娜

15、十五

　　很成功的，老零很快和刘春花混熟了。

　　刘春花认定老零是个好青年，执意要把阿柏介绍给他。

　　刘春花是这么介绍的。

　　“小零啊，你多大了？”

　　老零说：“三十一。”

　　“哎呀，三十一可不小了，三十而立啊。你结婚了吧？”

　　“没呢，忙事业，没空找媳妇。”

　　“哎哟，好小伙。可也不能光顾着事业啊，成家才能立业啊。我告诉你哦，这男人啊，一定得有个家，有个家，有个老婆在家里烧锅煮饭做家务，相夫教子带孩子，男人的心才能定，不然啊就一直飘着，一直飘着，一直飘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零？”

　　老零愣了一会，说：“哦哦哦，明白明白，我明白！老板娘就是说要找个贤内助嘛！”

　　“没错！贤内助！我告诉你哦，现在的女孩，不行！好吃懒做！在家什么事都不做，父母都惯成什么样了？以后嫁人怎么办？她们怎么为人妻，为人母？女的就是该干家务！该多做事！比如那个什么烧饭，洗衣服，带孩子，这些都是女人的天职！连这些都不会还能算个女人吗？”

　　“是是是是，老板娘您说的是。”

　　“小零，我给你介绍一个，又会烧饭又会洗衣服又会带孩子的女孩，特好，你看怎么样？”

　　“好好好！是……是哪个家政局的保母吗？”

　　“胡说！怎么能是保母呢？诺，就在你身后，是我女儿，阿柏啊！”

　　老零听到刘春花说“阿柏”两个字的时候，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毕竟他和阿柏处过对象，阿柏是个什么样，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阿……阿阿阿阿阿柏啊……”

　　“对啊，你认识？”

　　“不认识……哦不，认识认识！她是我女神！”

　　“哦？是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我们……我们……”

　　“他们在学校门口认识的。”

　　我看老零实在编不下去了，于是仗义执言。

　　“对对对！学校门口，学校门口，我只看了阿柏一眼就忘不掉了，女神，真是女神，有老板娘您的风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春花又笑了，刘春花今天笑的一张大嘴都快裂了。

　　“好好好，这孩子好啊，嘴甜！阿柏！快快快！这孩子老妈觉得好，你看怎么样？”

　　阿柏犹豫的靠近刘春花，她看了看老零，说：“妈……我和老零……”

　　察觉到阿柏好像要说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老零暗地里偏过头来对阿柏直眨眼睛。

　　阿柏没打算和老零过不去，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不在乎老零是不是爱她，是不是尊重她。反正老零对她言听计从，点头哈腰就行。

　　然后阿柏一笑，说：“妈妈，老零是个好人，我特别喜欢他，你别让他做酒保了，这样多浪费他的才华啊，你升他做我们酒吧的经理吧！”

　　阿柏这番话正和刘春花的意，刘春花很高兴：“不愧是我女儿，就是有眼光！好！妈妈答应你，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给小零一个经理当当，让他锻炼锻炼！”

　　老零一听，高兴得差点跳到天上：“谢谢老板娘！谢谢老板娘！我一定努力工作，一定把野风铃做成全国最大的酒吧！”

　　老零拿到了经理的职位，表完了他的忠心，得到了老板娘的赏识，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阿柏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阿柏有点失落。

　　老零还算有点意气，没有过河拆桥。

　　他看阿柏有点失落，于是对刘春花说：“老板娘，其实今天阿柏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想问问您的。这些事我们这些外人可能不方便听，不然我先出去等着。”

　　刘春花皱起了眉头，她摇摇手，说：“不！你不要出去等着，你不是外人，你就在这听，没关系。”

　　说完，她问阿柏：“有什么事想问？说吧，快说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阿柏说：“妈，我爸呢？”

　　刘春花眉头一扬，

　　“你爸？你爸不是在家吗？怎么？他又去喝酒了好几天没回来你找不到他了？别找他，让他死在外面算了，那种老废物，早死我早清净！”

　　阿柏摇摇头：“不是，我是说我亲爸。”

　　刘春花一愣，“什……什么亲爸……那个死酒鬼虽然喜欢喝酒，但你也不能不认他这个爸啊！”

　　“妈，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他根本不是我亲爸。我根本不是他亲女儿。他有儿子，那个儿子才是他的亲儿子，他只疼他，不疼我，他天天打我，可他却会为了他的亲儿子打别人。他怎么可能是我亲爸？我要去找我亲爸，我亲爸才是真正爱我的，他不会打我，他一定对我很好的。你告诉我，我亲爸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刘春花沉默了，她沉默了好长时间，由于那时间实在是太长，甚至让我一度怀疑她已经睡着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十分钟之后，刘春花深吸一口烟，又吐出一口浓烟，她终于说话了。

　　说完，她叫来她的秘书——小刘。

　　她说：“小刘，把那个拿给我。”

　　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是哪个，因为刘春花既没有用手指，也没有用眼神提示，但是小刘却知道她说的那个是哪个。我在心中默默感叹，不愧是做秘书的。

　　小刘从一边的酒柜里拿出一大串钥匙，从那一大串钥匙里精准的挑了一根圆形的，中间开了一个长方形圆孔的长钥匙，对准酒柜旁边的一个二层抽屉的第二层的钥匙孔，“啪嗒”锁开了。

　　里面有一个放名片用的名片盒，盒子里只有一张名片。

　　小刘把那张名片拿来给刘春花，刘春花盯着那张名片看了一会，表情有点复杂。然后她把名片给了阿柏。

　　“诺，”

　　阿柏接过名片，低下头，情不自禁的念上面的字：“法莱山，修仙观……”念完，她问刘春花：“妈妈，法莱山，修仙观是什么意思啊？”

　　刘春花说：“我不知道你亲爸现在在哪，但是他曾经去这个观住过，你要实在闲得慌，可以去这个观问问。说不定观里的人知道他现在在哪。”

　　阿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问：“那法莱山在哪呀妈妈？”

　　刘春花不耐烦了：“他吗的我怎么知道，你个小比想知道自己去问去啊！”

　　刘春花的喜怒无常，阿柏是非常了解，阿柏不敢再问了，她无助的看看我，说：“阿辉哥，怎么办。”

　　我说：“我们走吧。让你妈静静。她再多抽几根烟就好了。”

　　阿柏说：“好，我们走吧。”

　　离开了三楼，刘春花的办公室，我的肺终于得到了解放，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我从来没感觉空气居然是这么的好闻，这么的让人神清气爽。

　　我跟阿柏说，我说：“我已经猜到你妈那个秘书小刘以后会是怎么死的了。”

　　阿柏说：“怎么死的？”

　　我说：“就是被你妈的二手烟熏死的。”

　　阿柏说：“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小刘，她死她的呗。”

　　我一愣，说：“对啊，也是。”

　　老零被正式升级为酒吧经理，所以他兴高采烈的去服装部领他的经理服去了，我和阿柏先回我的修车行。

　　一路上，阿柏一直盯着刘春花给她的那张明片看，看着看着，她就问我：“阿辉哥，你说法莱山到底在哪里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地理也不好，我东南西北都认不清。”

　　阿柏说：“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男人的地理都很好的吗？不是说男人都很认路的吗？”

　　我说：“谁说男人的地理都很好的？谁说男人都很认路的？你这是性别偏见。”

　　这个时候，我们正好经过一家书报亭，我说：“弄张地图看看吧。弄张地图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柏高兴的说，“好！”

　　我口袋里只装了五块钱，我问书报亭的老板，地图多少钱。老板说一块钱，我说好，来一张。

　　一块钱一张的地图，真大，在我修车行的一楼铺开来可以当地毯那么大。

　　上面的山川河流画得真仔细。

　　我和阿柏趴在地图上用一个放大镜研究，阿柏一边研究一边惊叹，她说：“阿辉哥！你说这地图是谁画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画的。”

　　阿柏说：“这个画地图的人好厉害啊，他怎么知道这里有条河，这里有座山，这里有个小土丘？难道这些地方他都去过吗？”

　　我说：“我不知道啊。”

　　她说：“阿辉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啊。”

　　阿柏不高兴的嘟起嘴，继续研究她的地图去了。

　　我也不管她高不高兴，我正好有点尿急，她不缠着我了，我正好有空去楼上上个厕所。

　　我二楼的厕所最近有点堵，尤其是一到阴雨天，那些屎啊尿的就喜欢从坑洞里往上冒，我一直想找个通下水道的过来通一通，但是最近事多，一直没得空，正巧，我正尿到一半，忽然听见外面有自行车铃铛叮铃铃的声音，我心里一高兴，难不成正好有通下水道的经过。于是裤子拉链都没来及拉，就迫不及待的冲到了窗边。

　　一看，结果根本不是什么通下水道的。是老零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回来了。

　　老零现在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老零平常是多么抠的一个人，抠得简直一毛不拔，今天，这个铁公鸡居然拔毛了，他带了两盒卤鸡爪，还有一盒麻辣海带，一盒盐水花生回来，当然他还利用职务之便，顺便的从野风铃顺了三瓶好酒和一瓶汽水，说要犒劳我和阿柏。

　　只要有饭吃，马桶不通也没关系。

　　我于是拉上裤子拉链，洗洗手，小跑下楼接受老零的犒劳。

　　今天老零能当上经理，阿柏是大功臣，老零熟练的在我用木板搭起来的小桌子上码了三个酒杯，用扳子开了酒，拧开汽水，第一个给阿柏满上一杯。

　　说：“柏哥！柏爷！多亏您提携，小弟才有今天，小弟先敬柏哥一杯，以后还请柏哥继续关照小弟！”

　　阿柏很高兴，她觉得终于得到了老零的尊重，老零终于开始对她好了。她对老零有价值了。

　　阿柏举起装着汽水的酒杯，她不知道说什么场面话来回敬老零，于是她看了看我。

　　我也举起酒杯，说：“唉，以后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了啊，以前的事情都过去，过去！以后大家互相关照，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不准吃独食！”

　　“好！”

　　老零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阿辉说得好！”

　　阿柏也高兴的跟着老零起哄，说：“好！好！阿辉哥说得好！”

　　老零带回来的三瓶酒，有红的，有白的，还有黄的，我们混在一起喝，很快就喝得头晕眼花了。

　　老零的酒量不怎么样，还不如我，才喝了半瓶白的下去就开始话痨了，除了银行卡密码没说，其他该说不该说全说了个遍。

　　他左手捏一个鸡爪子，右手握着酒杯，说：“阿辉啊，我告诉你，就今天，今天！阿金给我穿上经理服的时候，我他妈的……才觉得我……混！出头了！我告诉你啊阿辉，不管……不管你在哪里混！你他妈一定……一定得要混个领导当当……不管是小……小领导……还……还是大大大大大……大领导，你他妈一定得……得管几个人……你知知道为为为为什么吗？”

　　我说：“为为为为什么啊？”

　　老零喝的满脸通红，他把鸡爪子按在桌上，说：

　　“管管管几个人，爽！有人听你的，你他妈放个屁都有人给你扇风，都有人说你放屁的声音悦耳动听，你说能不爽吗？你要是不当领导，不管几个人，你他妈连个屁都不敢放！”

　　阿柏听完，看着我说：“我觉得老零说得有道理。”

　　我点点头，说：“嗯，我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这一顿酒喝得很开心，喝酒就是要好多人一起喝，一个人喝没意思，尤其是要拉上老零这样的话痨一起喝，越喝越开心。

　　那天喝完之后，我们三个都很开心，于是就在地上铺了张席子，呼呼大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我被我的大哥大的声音吵醒了。
　　我一看来电号码。

　　哎哟，这不是阿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