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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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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后,乾隆仍是呆坐在那里,寂静无声。秋风渐起,景娴生怕乾隆着凉,默默为其披上斗篷,然后继续陪他坐着,静静,静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永瑢他们的事?”
不知沉默多久,乾隆终于缓缓开口。当时殿上,景娴急着叫永瑢退下,乾隆已觉奇怪,如果是景娴一早知情,便解释得通了,只是,她还是什么都瞒着他。
“是。”
景娴并没有否认,永瑢与欣荣的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场震撼,两个年轻的生命,就此停留,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知道的时候,欣荣已经有了……稚子无辜。”
“稚子无辜?所以你就帮着他们掩护,看着他们行差踏错,无法转还吗?”
“臣妾,臣妾……”
面对乾隆的质问,景娴语塞,或许,归根究底,造成这场悲剧的人,确实是她。如果不是她推波助澜任由欣荣出嫁,如果她能够早一些发现永瑢的情义,事情都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乾隆第一次对景娴下了逐客令,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景娴。近来发生了很多事,老佛爷的算计、香妃的出走、永琪的背叛、永瑢的自戕,乾隆原以为,在景娴那儿,他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凡事有商有量,没有阴谋,没有欺骗,毫无隐瞒,可并不是,乾隆第一次感受到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孤寂。
……
回到景仁宫的景娴,也没比乾隆的情绪好得多少,任凭永璂如何规劝开解,景娴始终自责于她为一己私欲,造成如此悲剧,不能释怀……
“景娴,景娴……”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景娴一直沉浸在深深自责的情绪之中,直到愉妃不顾任何仪态,急冲冲的闯进来。愉妃才一进门,便不由分说的跪了下来,如此突然,景娴尚未弄清缘由,一脸惊慌,连忙伸手去扶。
“景娴,我求你,你救救永琪,救救永琪吧!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只有你能救他了,你救救他,救救景裕的儿子。”
愉妃回去之后,一直深深不安,虽然乾隆尚未下令处死,可是永琪所犯的,不是轻易可饶的大罪,尤其经过欣荣自戕,愉妃担忧更甚,老佛爷那边已经无计可施,如今能够说得上话搭救永琪的怕是只有景娴一人了。景娴是愉妃最后的希望,为了保住永琪,愉妃也只能赤诚相见,向景娴坦白了永琪的身世,永琪,其实是她与景裕的儿子。
“你说什么?永琪,永琪是谁的儿子?”
“那晚,我们都喝多了……”
景娴恍如惊雷,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事实。事实是,乾隆初登为帝,景裕一直在御前行走,与愉妃朝夕相见,彼此旧情难忘,一次家宴,一壶清酒,一段不可描述的放纵……景娴一个踉跄,只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处心积虑算计的永琪,竟然是,她的亲侄子?!是那个最疼她宠她的哥哥的儿子?!景娴顾不得愉妃后边说了什么,因为她早已逃离了那里。
……
景娴呆呆的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将她打湿,冷冷的冰雨还在脸上胡乱的拍,她也不理……
“朕不会杀他。”
乾隆不知何时出现在景娴的身后,景娴转身回望,乾隆也同样没有打伞,陪着她,一起在大雨中淋着。有些事堵在内心的角落,不知如何开口。
“朕不会杀他。朕当初没有杀他,今天就更不会杀他。”
见景娴并未接话,乾隆又再一遍重述,只当是为景娴吃颗定心丸。他一言九鼎,景裕的骨血,当初没杀,今日亦不会杀。
“你一早就知道?”
“是,朕一早就知道永琪不是朕的儿子,朕怪你对朕有所隐瞒,其实朕对你又何尝不是?”
乾隆有此一说,足以证明一早知情。是的,乾隆确实一早知情,当年圆明园九州清宴殿失火,永琪不顾生死将乾隆背出,两人都有受伤,可血却不能相溶,乾隆当时已有怀疑,后令血滴子明查暗访,得知真相。而如今乾隆已经想通,当日他不告诉景娴真相,是怕她心有介怀,那今日景娴又何尝不是?他如此气她,实属不该。
“怎么会这样?你是何时知道的?”
永琪是愉妃与哥哥的儿子?而乾隆亦一早知情?!这一切,景娴仍然如梦一般,不敢相信。
“你哥哥战死那年。”
“那年?”
“也就是你刚生下永璟那一年。”
景娴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突然之间原本恩爱的人会翻脸无情。当时帝后和谐,松萝共倚,芙蓉并蒂,还一连有了永璂,五儿和永璟三个孩子。景娴以为人生会一直如此,不想之后很久,乾隆却再也没踏入过景仁宫一步。紧跟着哥哥出征战死,五儿和十三殇逝,乾隆始终没有出现,就连景娴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你哥哥犯的本该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是朕不想伤害你,所以你哥哥一死,便抵了所有。可朕,朕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随着五儿和永璟不在了,一年一年你越来越尖锐,对永璂也越来越过于保护。后来小燕子进了宫,你变了,朕感谢她,她把我的娴儿又送回来了。娴儿你终于回来了!”
乾隆走近,将景娴紧紧抱住,这件事压在乾隆心头许多年,这些年,他想亲近,却又隔阂,如今说出来,终于如释重负。
“弘历,对不起。”
也是时至今日,景娴才知道,这一切,原来,并不是乾隆无情。过往种种,孤寂、隔阂、离索,也在这一刻,全部释然。
……
乾隆一直信守对景裕的承诺,由始至终从未想过要永琪性命,不过也再不能留于宫中,乾隆对外宣称五阿哥病逝,追封荣亲王,谥号纯。小燕子口中的萧之航,确为白莲教余孽,并无冤假错案,虽然小燕子是叛党之后,乾隆也本着宽大为怀,准其随永琪离宫。出宫之前,愉妃将身世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永琪,永琪也终于理解了愉妃这么多年的辛酸不易。永琪和小燕子最终决定隐居大理,箫剑口中那个有山有水,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也许还会碰见麦尔丹和含香。临行辞别,转身一走,美景掩饰如旧美好的过。虽然永琪不能再陪在身边,至少,他还是平平安安的。永琪走后,愉妃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绵亿身上,可怜绵亿尚在襁褓,父母皆亡,虽得以保全性命,却无人照顾,愉妃于心不忍,留在身边,也算是彼此寄托慰藉,天长日久,虽无血缘,愉妃已将绵亿视为亲孙,绵亿也是仁义纯孝,在永璂登基之后,将愉妃接入府中安置,颐养天年。至于含香,离宫夜奔,不忠不贞,乾隆本想追回,送回予阿里和卓,不过永琪守口如瓶,乾隆也只能派人将含香的留信送到回部。阿里和卓见信之后,大惊失色,连忙来朝,纳贡请罪,并再次献上小女儿伊帕尔汗。伊帕尔汗,虽然没有天赋异香,倒也生得花容月貌,并且循规蹈矩,不过乾隆并没有兴致,只是封了和贵人,居宝月楼。
……
近来发生太多的事情,整个宫里一片乌云笼罩。因为永琪的事情,老佛爷终日郁郁寡欢,身为人子,乾隆也是于心不忍,为此,乾隆决定奉皇太后出发南巡。这是乾隆第四次下江南,既为视察民情,勘察河道,也为散心,一扫近日阴霾。既有太后前往,乾隆的几位妃嫔,自是要随行侍候,加上同行的文官武将、御医侍卫、太监宫女,是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永璂此次要留京监国,不能同往,乾隆三十年南巡,是景娴的转折,临行前永璂一再嘱咐,无论发生何事,万万不能断发,景娴也是郑重记在心上,只是,他们都无法预料,命中注定的事情,终究,是避不开的。而乾隆也万万想不到,此次南巡,本为开怀,却招至恶祸,抱憾终生,这是后话。
……
南巡的日子转眼即至,在一片恭送声中,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前动了起来。旗海飘扬,马蹄杂沓,车轮辘辘,脚步匆匆,乾隆的队伍绵延不断,煞是壮观。乾隆一行游山玩水,就这样,一直到了杭州,一片山明水秀,旖旎风光。乾隆受到欧阳修的影响,对西湖深深迷恋,‘春深雨过西湖好’,‘清明上巳西湖好’,‘荷花开后西湖好’,‘天容水色西湖好’,‘残霞夕照西湖好’… …种种句子,萦绕心头。
杭州的官员,知道乾隆喜欢游湖,早在湖边准备了许多龙船,张灯结彩,排成一列,停在码头上,十分壮观。乾隆一见船队,龙心大悦,上船一看,船上应有尽有,舒服至极,窗外一片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乾隆立刻决定,放弃客栈,住在龙船之上,夜里,享受西湖的月色,早晨,迎接西湖的朝霞。到了晚上,船上悬挂的大小灯笼,全部点燃,一片灯火辉煌。乾隆难得这么轻松,暂时放下一切公事,和诸大臣开怀畅饮。突然仙乐飘飘,船上出现许多美丽女子,跳起了乾隆从来没有见过的艳舞。
“这是什么打扮?”
乾隆看着那些只穿着一些薄纱的姑娘,露着肚脐,舞步奇怪,不禁惊奇。
“回皇上,是印度打扮。臣想,皇上在宫里,什么表演都看过了,特地准备了一点不一样的。不过这两个姑娘不是印度人,是咱们杭州的姑娘。”
杭州知府孟有德孟大人一脸讨好。乾隆讲究排场玩乐,沿途地方官吏无不争相逢迎,布置行宫、陈设古玩、采办各种名肴特产,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若能讨得乾隆欢心,定是平步青云。
“杭州多才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好,跳得好!”
乾隆看着舞娘,婆娑起舞,摇曳生姿,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不禁拍手称赞。
“其实她们都不怎么样,杭州最出名的姑娘是夏盈盈,她今晚没来。”
乾隆给出如此高的赞赏,若是能请来杭州头牌夏盈盈姑娘,想必龙心大悦,一想到这儿,孟有德惋惜一叹。
“夏盈盈?为什么没来?”
“回皇上,她有点别扭……不肯来……”
乾隆本使随口一问,浑不在意,孟有德却突然发现自己失言,小心翼翼的答着。
“不肯来?居然有姑娘不肯来?”
孟有德如此一说,乾隆挑起了眉毛,好奇心大起,能够得见天颜,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这个夏盈盈,有点意思。夏盈盈的欲拒还迎果不其然成功引起了乾隆的注意,乾隆此时还不知,夏盈盈的出现,实质不过是一场阴谋,一场令他痛失所爱的阴谋。
……
接下来的几日,乾隆和景娴就这样看着湖水荡漾,看着明月当空,相依相伴,形影不离,享受着一片太平盛世景象,直到那一日,五儿和十三突然的出现。五儿和十三,如今已不是稚嫩孩提,乾隆更加不知何以面对,所以在景娴母子重聚的时候,乾隆只能留在龙船上暗自孤寂。就是这时,一条画舫飘了过来,有人扣弦而歌,琴声歌声,十分美妙。乾隆被着歌声震撼,向着窗外看去,只见那条画舫,正缓缓荡来,船上的窗子,垂着白色的帐幔,里面挂着一排月白色的灯笼,在帐幔之中,可以看到几名女子,抱着乐器奏乐,乐队中间,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正对着窗子,扣弦而歌。‘记得当初芳草斜阳,雨后新荷初吐芬芳,缘定三生多少痴狂,自君别后山高水长,魂兮梦兮不曾相忘,天上人间无限思量’。歌声辗转缠绵,唱的如泣如诉,琴声清脆悦耳,弹的荡气回肠,乾隆不由自主的随着歌词的每一个字,听得如痴如醉……歌声在高亢的,绕梁不绝的尾音中结束,乾隆仍意犹未尽,孟有德已经悄然上船,奉上杭州的定胜糕和西湖龙井给乾隆品茗。
“这是谁在唱歌?”
“回皇上,这是夏盈盈,臣马上去阻止她们。本来要封锁西湖的,皇上不肯扰民,这些老百姓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把船摇到这儿来,臣马上处理!”
孟有德惶恐,紧张的舌头打结,生怕扰了乾隆,说着,便急冲冲往船舱外跑去。
“孟大人,等一下。你说,这是谁?夏什么?”
“回皇上,夏盈盈,是翠云阁的姑娘,在杭州大大有名……”
“就是那晚不肯上船的姑娘?”
乾隆抬手示意,孟有德止步,毕恭毕敬的回禀。夏盈盈?乾隆有些印象,那个明知是皇上,仍旧不肯前来献艺的姑娘。琴歌双绝,有清高傲骨,倒也算是个奇女子,乾隆充满着好奇。
“对,对对对,她脾气古怪,就是那句话,不知道天高地厚,任性得很,臣去赶她走。”
乾隆仍记着夏盈盈,孟有德顿时压力剧增,额头冷汗直冒,口齿也不清。
“去把她请过来。语气祥和一点,不要让她觉得咱们仗势欺人。”
孟有德要去将突然闯入的夏盈盈赶走,不过乾隆却另有打算。这个夏盈盈,如此不同寻常,魂兮梦兮,天上人间,词里行间,又似在诉说着心底故事,他倒是想要见识一下。
“是。如果,如果她,不肯来呢?”
“不肯来?那么,朕到她的船上去。”
孟有德一怔,看着乾隆,毫无把握,小心翼翼的询问。不肯来?乾隆还没想过,如此诚意相邀都不肯前来,这样的女子,乾隆更要见识见识。孟有德抽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略带深意的微笑,急忙下船相邀。而另一头,老佛爷对乾隆的动态也是十分关注。
“老佛爷,夏盈盈已经上了皇上的船。”
“很好!哀家倒要看看,这吴侬软语,正茂风华,皇后还能够得意多久?”
是的,夏盈盈并没有不肯来,听说皇上有请,她倒是落落大方的跟着孟有德,上了乾隆的龙船。其实,这夏盈盈,是老佛爷一早吩咐孟有德安排的。经过永琪一事,老佛爷多年筹谋,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也不得不早着后招。杭州知府孟有德是老佛爷侄子讷亲的门生,夏盈盈若能得乾隆临幸,一来孟有德能够青云直上入朝相助,二来又可以分薄景娴的宠爱,鼓吹枕边风,总好过如今坐以待毙。
“奴婢夏盈盈叩见皇上。因为月明风清,一时情不自禁,唱歌自娱,不想惊扰了皇上,奴婢特来请罪。”
站在乾隆面前,夏盈盈从容不迫的福身请安,声音清脆,举止得体,不卑不亢。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乾隆目不转睛的看着夏盈盈,但见她盈盈下拜,低垂着头,低垂着睫毛,低垂着下巴……只看到她那中分的发线,和那被夜风扬起的衣裳。
夏盈盈慢慢的抬头,四目相对,乾隆猛的一震,那清秀的脸庞,细细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小小的嘴,身段气质,竟是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皇上,要不要请夏姑娘再为皇上弹奏一曲?夏姑娘,赶快给皇上唱首曲子。”
乾隆瞪视着夏盈盈陷入沉思,场面一度凝滞。孟有德忍不住干咳一声,忙催着夏盈盈唱曲。
“皇上,您要听曲子吗?”
见乾隆目不转睛的凝视自己,夏盈盈也不知不觉出了神,听到孟有德说话,方才惊醒过来。
“刚刚你唱的是什么歌?”
“回皇上,是长相思。”
“你愿意再重唱一遍吗?”
“不愿意。”
“不愿意?夏姑娘,你别弄错了……”
夏盈盈想了想,清清楚楚给出了三个字。这一否认,乾隆一愣,孟有德也是一愣,忍不住脱口惊呼。
“为什么不愿意?”
对于夏盈盈的一再拒绝,乾隆也没动怒,反倒是对眼前这个女子,越来越好奇。
“回皇上,唱歌要看心情,看环境,刚刚是对景生情,不由自主的唱,才能把感情完整的唱出来。现在环境不对了,感觉不对了,最好不要再唱那首歌。”
“那夏姑娘请随意。”
夏盈盈不疾不徐,语气真挚坦白,不过不免不识抬举,孟有德又急又气,才要开口,乾隆急忙阻止。
“盈盈愿意为皇上唱一曲。这首曲子,是有一夜,我从梦中惊醒,梦里的情节,在眼前不停的重演,为了纪念这个梦,就写了这首曲,皇上别见笑。”
早有宫女取来夏盈盈的琴递上,于是,夏盈盈坐下,一段调弦过后,开始唱了起来。
“小桥流水,轻烟轻雾,常记雨中初相遇。伞下携手,雨珠如诉,把多少柔情尽吐。一朝离别,叮咛嘱咐,香车系在梨花树。泪眼相看,马蹄扬尘,转眼人去花无主。春去秋来,离别容易,山盟剩下相思路。梦里相寻,梦外何处,花落只有香如故。”
泪眼相看,马蹄扬尘,转眼人去花无主?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曲子,乾隆的心,不由得抽搐起来,这些场景,乾隆仿佛都曾经历,身临其境。这一晚,景娴没有回来,乾隆兀自对着夏盈盈说了一夜的心事。说来奇怪,忽然之间,乾隆那无法开口的感情,像经过雪封的大地,一夜之间,全部融化。那些和景娴的旧事,那些藏在心底的遗憾和悔恨,他从未说起,但是今晚,不由自主,对夏盈盈诉说着景娴的过去,景娴的丝丝缕缕,点点滴滴……
“原来,皇上还是个有情人。”
夏盈盈静静的倾听,眼里盈斥着深切的同情,直到乾隆说完他和景娴的全部故事,仍深陷其中。都说帝王无心,其实并不尽然。
“不,朕不是个有情人,是个薄情人。如果是个有情人,怎么会不信她?怎么会害得他们母子分离?就像你的歌,转眼人去花无主。”
转眼人去,即使乾隆绝口不提,五儿和十三,一直是他心头的一道伤疤,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无法完全修复,而那段岁月,乾隆知道,景娴的心,也一定是漂泊无凭花无主。
“五格格和十三阿哥如今安好,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恩爱,皇上,就不要太伤感了。人生,就算贵为皇帝,也不能事事如意,应当珍惜眼下啊!”
“你说的太好了,就是这样,朕也有许多遗憾,许多无可奈何。朕这一生,俯仰无愧天地,唯独对景娴,朕,于心有愧。”
夏盈盈句句直入心坎,乾隆不禁感慨万千,他虽然身为帝王,却也有许多不可为啊!如今年华早泛白不能偷,对景娴的亏欠,他也只能用往后余生来弥补了。
“时隔多年,皇上还能记得与皇后娘娘的每一个细节,足见皇上是一个有心人,盈盈猜想,皇后娘娘如果知道,也会感动的。”
“你呢?想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然怎么会作那样的歌词。”
乾隆聊了一夜,经过夏盈盈的劝导,总算将心事暂时放下。看夏盈盈的才华谈吐,绝非一般烟花女子所有,这样的女子,本不该委身青楼,又有着怎样的经历,乾隆很是好奇。
“盈盈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我的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仇家害死了,我是干娘养大的。干娘也是一个可怜人,曾经沧海,遇人不淑,那个男人只留下一句等他,就再也不见踪迹。”
“自古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夏盈盈对自己的身世一笔带过,却着重诉说了她干娘的故事,一个情深女子所托非人的悲情往事,乾隆也只是感叹一句‘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也只是以为夏盈盈所思所感源自于此,并未再做深想。是的,他忘记了,雨后新荷,雨中初相遇,伞下执手,泪眼相看,这些,他也曾切身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