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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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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缅战争胜利、土尔扈特东归、兰馨大婚、欣荣产子,宫里上上下下还沉浸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却又突然得闻噩耗。一大早,整个宫里都忙活起来吵吵嚷嚷的找着含香,因着兰馨大婚酌多几杯乾隆与景娴就在这喧闹声中被吵醒,昏昏沉沉,也没听见外面叫喊着些什么?
“什么事情啊?一大清早,吵吵闹闹的。”
乾隆宿醉未清,头疼得紧,耳里又斥满喧嚣吵闹之声,一脸的不耐烦。
“回皇上,现在已经快午时了,皇上和娘娘昨晚喝多了,大家都不敢惊动皇上和娘娘。香妃娘娘不见了,现在宫里面都找了一遍,可是都不见人影。”
见帝后起身,容嬷嬷连忙上前侍候回话。一早找不见含香时,维娜吉娜就已经来过景仁宫禀告,不过当时帝后睡意正隆,任谁也不敢打扰。如今各宫,就连雨浓雨墨都借调出去,里里外外,连慈宁宫都找过了,也不见含香踪迹。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凭空消失,如此荒诞,顿时间,整个宫廷乱作一团。
“什么?容嬷嬷,你刚才说谁不见了?谁失踪了?”
“娘娘,是宝月楼的香妃娘娘不见了。”
“怎么可能呢?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呢?摆驾宝月楼。”
景娴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楚,容嬷嬷又说了一遍,帝后这才反应过来,洗漱更衣,往宝月楼奔去……
乾隆迈开大步,急急的走进宝月楼,景娴也是紧紧跟在后面。宝月楼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回族乐器,回族地毡,回族壁饰……景物依旧,只是已不见含香人影。
“你们确定整个宫里都找过了吗?漱芳斋和景阳宫也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
“把这个宝月楼整个搜查一遍,抽屉、柜子、床下、架子,看看留下了什么?或是带走了什么?”
“是/喳。”
含香素日里足不出户,也就是与小燕子交好,如果漱芳斋和景阳宫都没有,只怕是真的不见了。乾隆并不在意宫里是否少了这一两个人,不过含香是圣女,是回部送给大清最珍贵的礼物,如果就这样消失不见,要如何向回部交代?阿里和卓来要人,最后只怕免不了又是一场征战,清缅战役刚刚结束,这天下才渐太平,乾隆也不想再添战事,生灵涂炭。
……
接下来的宝月楼是一阵翻箱倒柜的查点,衣衫鞋帽,珠玉发钗,金银财宝,一样不少,如果不是乾隆在床铺下发现含香的书信,仿佛含香根本从未离开。
“皇上: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对不起,您的一片心意我终究是辜负了。今天宫里大办婚宴,是我混出宫的大好机会,请原谅我利用了这个机会,自从被赐死,我在宫中已经没有立足之地,请您宣布我已经逝世,我将从此消失,不会再出现。我走了,完全是我自己一手安排策划,请求您,千万不要生气而迁怒于他人,我会在远方默默为您祝福,感谢、感恩、感激、感动,至深至深,珍重,再见。含香留。”
乾隆看过含香的信,字里行间,联想起前日含香的容颜和话语,方才醒觉,原来当时是诀别,难怪含香不同于往日。
“皇上?”
景娴也看过含香留下的书信。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同了,乾隆对含香没有痴迷,不再强求,景娴甚至可以感受到,含香是动了心的,所以她根本没有想到含香最终还是要选择离开。看着乾隆一言不发,景娴很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让朕要好好想想。”
乾隆怔怔的在那儿出神,景娴就这样默默的陪着。其实,乾隆的寂然无声,并非景娴所想因含香不见而失落,现在宫里人人都知道含香失踪,传言纷纷,更有甚者,说是香妃变成蝴蝶飞走了,再这样绘声绘影的传下去,岂不成了天下的笑话?还有这宫中上下守卫森严,如果没有里应外合,含香不会那么轻易离开,那么这样的一个人留在宫中,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加严重的事情,这个人也得挖出来,绝不能饶。
……
乾隆想来想去,也只有小燕子和永琪最为嫌疑,萨满法师那次就是他们安排的,他们曾偷运新月出宫,再如法炮制一次又有何出奇?于是,早朝过后,经历了一天一夜,自以为风平浪静的小燕子和永琪被叫到了宝月楼。永琪和小燕子一进门就看见乾隆已经等在那里,只能忐忑的走上前去,彼此深深的,警告的对视,心慌意乱。
“皇阿玛,香妃娘娘已经消失了,不管她是用什么方式消失的,大概再也找不回来了,人生有得有失,不能强求。香妃娘娘,远从回疆到此,入宫之后,发生的事,都奇奇怪怪,现在去了,未尝不是好事,皇阿玛是万乘之尊,请您振作一点,不要再为了香妃娘娘失魂落魄。”
半响无声,永琪于心有愧,这种气氛之下,更是惶恐不安,冷汗直渗,率先开口,打破这可怕的沉寂。
“你们把香妃送到哪儿去了?”
乾隆方才一直打量着永琪和小燕子,如今才淡淡开口,带着王者的威严,却没有一丝感情,让人捉摸不透心里作何思量。
“我们也是昨天才听说香妃娘娘不见了。您说香妃娘娘需要静养,我已经有一阵没有见过香妃娘娘,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要不要问下维娜和吉娜啊?”
小燕子是江湖上混大的,什么谎话都说过,面对乾隆发问,虽是心惊胆战,仍能镇静自若,咬定着事前准备好那套的说辞。
“别再跟朕演戏了!永琪,香妃到底到哪儿去了?你说!”
“皇阿玛,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说香妃娘娘不见了,我们到现在也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麦尔丹和含香的马车在日夜兼程,只要多坚持一分,他们就会多一分安全,为了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永琪不得不收起他的歉疚和负罪感,他的隐瞒是在救人,不是在害人。
“你还要跟朕装蒜?前天的婚宴,你们一直缺席,侍卫也已经跟朕报告过,晚上你还带着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出宫。你来告诉朕,你鬼鬼祟祟出宫都做了些什么?”
婚宴的缺席,加上神武门侍卫的证词,此时,乾隆心里,充满悲切。不管这些年,永琪如何离经叛道,乾隆始终念着当年圆明园九州清宴殿,永琪亲入火场,不顾生死,将其背出的至纯至孝,可是好感终有耗尽的一日,如今偷运宫妃,已是不忠不孝,乾隆有恨有痛。
“是我要永琪带我出宫的,永琪经常这样带我出宫。”
“一派胡言。永琪,你难道非要朕砍了小燕子的脑袋才肯说实话吗?来人呐!”
前晚出宫发生的小插曲成了整场计划的破绽,即使小燕子抢着承认,乾隆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皇阿玛,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不该把香妃娘娘放走,如果您要怪罪,就怪罪我吧!这件事和小燕子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会宾楼怎么回事?萨满法师又是怎么回事?你们竟然对朕做出这么大的背叛?”
小燕子始终都是永琪的软肋,乾隆有此一招,永琪自是如实招认。不过乾隆事后做过调查,会宾楼,回族人,永琪想独揽上身,哪有那么容易?
“皇阿玛,我这么做也是于心不忍啊!我不忍心看香妃娘娘囚禁在这个皇宫里。您想想,香妃娘娘自从进宫,很少有高兴的时候,还几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身体上、心灵上,都受到很大的伤害,她是不自由的、不快乐的,现在她离开了皇宫,对她来说是一种幸福,一种解脱。从此,她可以自由自在的飞舞,不再受到宫里的折磨了。皇阿玛,如果您真的为她好,应该为她的离开而高兴啊!请您不要难过了,好不好?香妃娘娘一定会在一个神仙一样的世界里,为皇阿玛祈福。”
“囚禁?你是说这个皇宫是个大监牢吗?你对她香妃于心不忍,就可以对你的阿玛不仁不义吗?含香是回部的公主,你现在让她消失了,你让大清怎么向回部人民交代,怎么向阿里和卓交代?你那么智勇双全,你来告诉朕。”
两个生死相许的有情人,饮恨紫禁城,何其悲壮?心有恻隐,不能见死不救。事到如今,永琪竟然还能如此正义凛然,这样字字珠玑,句句铿锵,全然不知轻重,顾大局,乾隆愤怒至极。
“皇阿玛,您不要责怪永琪了,是我非逼着永琪做的。老佛爷已经赐死含香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啊?您能时时刻刻保护她吗?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凝香丸可以救她了!”
“小燕子!”
“住口!该怎么保护含香,该对她做出什么样的安排,都轮不到你们两个插手。那是朕昭告天下册封的妃子,你们两个真是太大胆了,将朕玩弄在股掌之上,朕今天非要将你们论罪不可!来人,将他们押入大内监牢!”
永琪和小燕子一次次闯下大祸,仍不知悔改,以前照着愉妃,照着老佛爷,他都小惩大诫既往不咎,换来的却只是变本加厉,永琪和小燕子的桩桩件件,欺君罔上,这一次决不能姑息。
“皇阿玛,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萨满法师、送香妃出宫,都是我的主意,与小燕子无关,您放过小燕子。”
对永琪而言,生命不重要,受苦不重要,坐牢砍头都不重要,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小燕子安好。
“她的脑袋朕这次是要定了,你们还等什么?通通拉下去!”
多少事情都是因小燕子而起,如今证据确凿,永琪还一味袒护,乾隆气极恨极,失望透顶。侍卫早已一拥而入,但是,面对阿哥和格格,迟迟不敢动手,直到乾隆再次大喊,才过来拉人。
“你又要砍人脑袋了是不是?你这个杀人凶手,砍头专家,亏我还信什么永琪的鬼话。反正死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我是不是萧家的女儿,先报了仇再说。”
小燕子知道自己的脑袋真的保不住了,箫剑失踪了,静慧师太也没找到,她的身世已经无从查证,现在也要死了,索性也不管什么真假,先报了这个血海深仇,就算她不是萧之航的女儿,也全当是为自己这颗脑袋报仇了。小燕子挥臂,将侍卫震开,就直奔着乾隆而去。
“小燕子不要啊!”
这大内侍卫云集,别说报仇,以小燕子那三两下功夫,只怕还没近乾隆身,反倒先弄伤了自己,如此冲动,永琪如何不担心?可小燕子是个认死理的人,脾气上来,八匹马拉不回,哪里肯听。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这个砍头专家,我要为我爹娘报仇……”
“皇阿玛,小燕子是无心的,皇阿玛……”
不说大内高手,就是乾隆自己也是一身武艺,小燕子赤手空拳的来,果不其然,三两下就被轻易制服。有侍卫死死押着,小燕子动弹不得,只能怒目而视,逞口舌之快。历来叛党之罪,从来都是宁枉勿纵,小燕子身份尚未明朗,暴露自己,只会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永琪生怕言多有失,连忙打断小燕子。
“把他们拉下去!”
“皇阿玛,你放过小燕子,皇阿玛,皇阿玛,你放过小燕子,皇阿玛……”
乾隆不想再做纠缠,一挥手,侍卫便拉着永琪和小燕子下去。永琪虽然自身难保,却还是念念不忘想要保全小燕子,可惜乾隆不为所动,永琪也只有渐行渐远渐无声,最后和小燕子两个人,被无情的扔进那个大内监牢。
永琪这一入狱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老佛爷来说情被挡在门外,愉妃来求也被挡在门外,乾隆这次是铁了心,不为香妃,而是他不能容忍这样的欺骗和背叛。
“永琪,小燕子,朕再问你们一次,香妃去哪儿了?”
愉妃跪了整整三个时辰,终于为永琪换来一个机会。就这样,永琪和小燕子被带到了乾清宫。乾隆、老佛爷、景娴、愉妃还有欣荣都在,个个神情严肃,永琪和小燕子心虚跪地,不敢说话。乾隆盯着两人半天,才严重的森冷的开口。
“永琪,亡羊补牢,赶快说出实情,你皇阿玛会既往不咎的。是不是为了包庇小燕子才将所有罪名揽上身?香妃的事你根本毫不知情?”
永琪现在是老佛爷唯一的筹码,在偷渡香妃这件事情上,所能做的,就只有弃车保帅,将一切推在小燕子身上,保全永琪。
“永琪,你说啊!快和你皇阿玛说清楚。”
愉妃站在那里只能跟着干着急,心慌意乱,爱莫能助,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双手紧紧攥着丝帕,只期盼一切真如老佛爷所言。
“是我……”
“永琪,你要想清楚,绵亿才刚刚出生,你有妻有子,有阿玛有额娘,你是大清的五皇子,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断送一生。”
“老佛爷,永琪一人做事一人当,香妃娘娘确实……”
永琪仍然为小燕子不顾一切,老佛爷一拦,想用骨肉亲情、锦绣前程将其拴住,可是她并不了解永琪,不爱江山爱美人,什么身份、名利、地位,失去小燕子,才是至悲至惨的事,用小燕子换取生命和荣华富贵,他不能。
“香妃娘娘的事永琪事前确实毫不知情。”
永琪再次被打断,不过这一次,是欣荣。欺君、叛国、包庇、偷渡……种种,每一条都是死罪,她顾虑的不是永琪,是绵亿。名义上,绵亿始终都是五阿哥的嫡长子,他才刚刚出生,父亲谋逆,如何做人面对以后的生命?怎么见容于其他叔伯兄弟?所以欣荣不得不挺身而出为永琪开脱。
“欣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老佛爷,当日永琪本是要和欣荣一同出席婚宴,不过因为欣荣有孕,口味挑剔,突然想要吃月盛斋的凤梨酥,永琪怕小顺子买不好,这才匆匆出宫,与香妃娘娘一事确实无关。永琪回来之后没多久,还珠格格就神色慌张的赶来,说是偷偷将香妃娘娘放走,永琪事先绝不知情,请皇阿玛和老佛爷明察。”
老佛爷高高抬起头,明知故问。欣荣照着老佛爷事先给出的说辞将整件事推诸于小燕子。是的,一切都是老佛爷安排的,为了永琪,小燕子的生死算什么?一个人,总好过大家揽着一起死。小燕子不过一街头混子,能为永琪帝王之业添砖铺路,也算是她的造化。
“不是这样的……”
“永琪!”
欣荣言之凿凿,永琪却不能让小燕子独自承担这个罪名,正欲辩驳,又被愉妃厉声制止。永琪是愉妃唯一骨血,她不奢求这个儿子风光显赫,只愿他平平安安,她再也经不起这样一次次的惊吓了。
“皇帝,欣荣说的再清楚不过了,永琪是你的儿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永琪不过是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了,一切都是小燕子,是买通了神武门的侍卫还是用了什么方法将香妃偷渡出宫,根本就不关永琪的事啊!”
短短时间,无论是欣荣还是神武门当差的侍卫,老佛爷都安排妥当,即使是有破绽,也不过是为了给彼此台阶的一个说辞。永琪一时糊涂,为人利用,如今迷途醒觉,乾隆还真的要亲生儿子的命吗?
“老佛爷,事情不是……”
“我知道了!你们都想让我死是不是?什么要头两颗,要命两条?我就知道,你们爱新觉罗家没一个好人。”
“放肆!”
小燕子与永琪说好死是死,亡是亡,绝不背叛含香和麦尔丹,绝不背叛彼此,总之就要头两颗,要命两条,可如今所有人都在为了给永琪脱罪,将她一个人推出去,而永琪却没有丝毫辩驳。是啊,永琪是身娇体贵的阿哥,有着大好的前程,又怎么会轻易舍弃呢?小燕子终究是看小了永琪对她的情义,而一句爱新觉罗家没有一个好人,无疑更是惹怒众人,尤其是老佛爷。
“脑袋都要掉了,还管什么放不放肆?你一直就看我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几次三番要处死含香,你根本就是个老巫婆。还有你,什么国有乾隆,谷不生虫,你自己本身就是一条糊涂虫,我爹是江南第一大侠,你却冤枉他是什么乱党,杀了我萧家十九口,你这个杀人凶手!”
不管老佛爷面色铁青,小燕子该说不该说的倒豆子般一股脑全都说了,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小燕子……”
“你别叫我。最可恶的就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没有圆房,她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你看她多紧张你,你还特意为她出宫买什么凤梨酥,我真是可笑!”
小燕子倒是一吐为快,只是再这样说下去只怕神仙难救,永琪急忙上前拦阻,却被小燕子一把甩开。比起老佛爷、乾隆,伤她最深的那个,是永琪。永琪口口声声说与欣荣什么都没有,可是亲成了,孩子也生了,还有什么月盛斋的凤梨酥,她一直对永琪深信不疑,偏偏又是永琪,最爱的人,伤她却是最深。
“她在说什么?什么萧家十九口?什么没有圆房?”
什么萧家十九口?什么永琪没有圆房?小燕子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已经彻底将乾隆绕蒙。
“皇阿玛,小燕子一时胡言乱语,不能当真啊!”
“呵呵,你终于说实话了是不是?你根本早就喜欢了什么莲蓉杏仁,恭喜你们一家团聚了!”
乾隆突然一问,永琪大惊,慌忙解释,只当是小燕子一时气话,胡言乱语,不可当真。可惜小燕子怒在心头,根本无法接受永琪的好意,反倒冷嘲热讽。
“小燕子,我从来都没骗过你。我和欣荣从未圆房,那也不是我的孩子。”
“欣荣?”
事已至此,什么名声,什么无辜,为了小燕子,永琪都顾不上了。不过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永琪与欣荣并无夫妻之实,个个瞠目结舌,面容惨变,老佛爷眼睛张的很大,盯着欣荣,简直无法置信。
“老佛爷,不是这样的!那块白色喜帕,老佛爷您是检验过的……”
欣荣怎么也想不到会将自己与绵亿牵扯进来,身子一晃,跪在地上,矢口否认,还不忘看向永琪,提醒着他们之间的约定。是的,欣荣不能承认,她不怕死,可是绵亿才刚刚出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白色喜帕老佛爷检查过,确实无误,若真如永琪所说,并未圆房,那落红何来?欣荣有孕永琪又为何毫无反应?老佛爷一脸的疑问。
“老佛爷,对不起,是我骗了您。我和欣荣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上面是我割破手指的血。”
“欣荣,□□宫闱,混淆皇室血统,你好大的胆子!”
事到如今,永琪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落红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欣荣是老佛爷亲自挑选的孙媳妇,身家品行也都是老佛爷保证过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老佛爷顿时五雷轰顶,如此打脸,怒不可遏。
“欣荣知罪,欣荣罪该万死!”
事情已然败露,欣荣重重一叹,面如死灰,知道命也运也,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逃不掉了,只是,这一天,竟不想来得这么早。
“你说,这个孩子是谁的野种?”
“老佛爷,千错万错都是欣荣一个人的错。是欣荣不甘寂寞,红杏出墙,与人无尤,欣荣但求一死。”
“哀家在问你那个奸夫是谁?说!”
欣荣想用一己之身,担下一切罪名,可是她犯下的是欺君罔上□□宫闱,怎会是一死就可以责任全无?宫中大把的深闺寂寞女子,能于宫中出入,与皇子福晋有染,这样的人,老佛爷岂敢留?老佛爷一心纠出奸夫正法,可是,欣荣,不能说啊!
“你要包庇那个男人是吗?桂嬷嬷,去,把那个孽种抱来。”
“老佛爷不要啊!是欣荣有错,孩子是无辜的,您杀了欣荣,放过那个孩子吧!”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欣荣不能说。”
“桂嬷嬷~”
“不要啊!老佛爷,欣荣求您了!”
见欣荣沉默不语,老佛爷便以绵亿相要挟,欣荣果然变色,苦苦哀求,可惜老佛爷不为所动,仍是咄咄逼问。欣荣的勇气全部瓦解,已然崩溃,扑上前去,抓住老佛爷衣襟,不住叩头哀求,是她有错在先,就算要处以极刑,也绝无二话,她只祈求老佛爷能看在稚子无辜,网开一面。
“就让我来告诉老佛爷吧!”
就在这时,有一男声响起,循着声音方向看去,殿外有一人正缓缓走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永瑢。永瑢入宫办差,一直在殿外等候传召,后来听到殿内有关欣荣和绵亿,欣荣哀声凄厉,永瑢知道,瞒不住了,也不顾阻拦闯进殿中。
“永瑢?永瑢,这里没有你的事,还不退下!”
霎时间,永瑢已经站在殿前,待看清来人,众人一脸惊异,只有景娴心下了然。可是欣荣守口如瓶,就是不想连累永瑢,纯贵妃又临终托孤,景娴于情于理,都不能让永瑢牵涉其中。
“皇额娘,永瑢身为男人,绝不能独善其身苟且偷生,让女人和孩子承担罪责。老佛爷,皇上,欣荣孩子的父亲,是我。”
景娴的心意,永瑢不是不知,不过永瑢终究是要辜负了。身为男人,敢作敢当,他绝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只身面对,自己却贪生怕死明哲保身。
“什么?”
“永瑢……”
“让我承担。”
众人,仍震惊于永瑢所说。叔嫂偷欢,如此丑闻,传出去,不仅整个皇家颜面尽失,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永瑢也会因此前途尽毁,甚至命丧黄泉,欣荣暗暗摇头,示意永瑢莫要再讲。不过这一次,永瑢又不能尊重欣荣的决定了,他说过,要为欣荣遮风挡雨,如果真的有人要为此负责,那就让他来承担吧。
“我与欣荣初遇于万宁桥头,我自桥边过,她正桥上赏荷,离开时,不小心掉了香囊,我们就是这样相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欣荣文静灵秀,通音晓律,我们情投意合,吟诗作对,互诉衷肠,花前月下,鼓瑟绵绵,起舞翩翩。后来,欣荣的父亲奉旨调任海宁,举家搬迁,虽身处两地,万水千山,可此心同在。我本想着等再过两年,就向皇阿玛请旨赐婚,可我先等来的,是一道出继圣旨和额娘的丧礼,而一别经年,再次重遇,欣荣,已经成了五福晋。”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在永瑢的娓娓道来中,一段陈年憾事,涌上心头,如果他们没有生在帝王家,如果他不是那个过继之子,或许,一切都不同。欣荣也是眼中含泪,往事难忘的,又何止永瑢一人?可是情深缘浅,有缘无分。
“所以你就弟觊兄嫂,有歪伦常?”
有缘无份空痴想,有份无缘枉断肠,虽然有情人难成眷属,令人抱憾动容,可错便是错。弟觊兄嫂,有歪伦常,一个两个,都是如此大逆不道,乾隆如何不怒?
“是我看不过眼,永琪从未将欣荣视为妻子,处处与她难堪。欣荣等了他三天,却仍是独自回门,这对一个女子是何等的羞辱?欣荣饱受家人的迁怒责备,可即便如此,欣荣一直谨守本分。是我,是我难忘旧情,趁虚而入,由始至终,欣荣都是被逼迫的。要杀要剐,永瑢绝无二话,请不要再为难一个女人和孩子。”
“永瑢!”
永瑢将一切扛上身,欣荣真是万箭钻心,明明知道只会是死路一条,偏偏无法抑制,难忘旧爱,最终,她还是连累了永瑢。欣荣望着永瑢,两行清泪早已流过脸颊。
“你如此大逆不道,简直罪无可赦!”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尽管乾隆痛心疾首,可是事实上,永瑢弟欺兄嫂,珠胎暗结,的的确确是欺君犯上,有违伦常,不法办不足以服众。
“皇上,您要杀就杀欣荣,不关永瑢的事。”
“不要啊!不关欣荣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永瑢任性之过。请皇上赐永瑢死罪,免欣荣和绵亿的罪,皇上!”
“不要,不要,欣荣自知罪恶滔天,罪大恶极,一切一切都是欣荣作孽,倘若欣荣要死,悉随尊便,但是求皇恩浩荡,祸不及家人,这样欣荣也死得瞑目,感激不尽。”
“罪该万死的应该是永瑢,求皇上怜悯,放过欣荣母子,永瑢愿受五马分尸酷刑,死而无憾。”
“住口,欺君罔上,不忠不义,你们还要为对方开脱?”
永瑢与欣荣争相以身抵罪,保全对方。老佛爷本欲借力索绰罗一族助永琪一登大统,绵亿身为皇长孙,更是锦上添花,谁知竟空欢喜一场,老佛爷实在痛恨至极,忍无可忍。
“老佛爷,皇上,是欣荣罪该万死,可是稚子无辜,绵亿也是皇室的血脉,求皇上网开一面,欣荣愿意一死谢罪。”
欣荣言罢,对着乾隆深深一叩首,之后拔下头上发钗插入胸口。今时今日,欣荣自知难逃一死,死不足惜,所放心不下的,唯有绵亿而已,只希望看在稚子无辜和血脉份上,可以留其一命,欣荣虽死,亦可瞑目。
“欣荣!”
待永瑢反应之时,欣荣已将发钗深深插入胸口,倒在地上,鲜血浸染衣襟。永瑢不顾一切急奔上前,将欣荣拥入怀中。
“我说对你无情,都是假的。答应我,好好活着,照顾,照顾绵亿……”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弥留之际,欣荣终于有勇气直面内心对永瑢的情感,只可惜,今生,缘分已尽。
“皇阿玛,永瑢求您,看在我们的父子情分,饶绵亿不死。”
欣荣奄奄一息,永瑢心碎肠断。绵亿是欣荣难以放下的牵挂,于他亦是。永瑢对着乾隆三叩首,虽然他已是过继子,再也没有资格喊一声皇阿玛,不过他仍然深深期盼,乾隆能够看在往日父子情份,饶绵亿一死,如果不能,那么他们一家三口,就在黄泉相聚吧。
“永瑢!”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上路。今生,不可以长相厮守,来世一定可以。”
永瑢掏出怀中匕首,拔刀自尽,跟着用尽力气,再次将欣荣拥入怀中。说过风雨同路,天上地下,永瑢绝不食言,今后,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如果有来生,希望还能在万宁桥上遇见你,青衫白衣,翩翩少年。”
人之将死,凡事种种,皆为云烟,唯得遇所爱,此生之幸。与永瑢相识相知,欣荣虽死,犹未悔。来生仍愿,相逢相遇,一眼万年。永瑢,亦同此心。
“有来生的,有来生的,来生,永瑢会在万宁桥上等你。来生,永瑢一定娶你为妻。”
永瑢许下来生承诺,取出腰间金钗,重新戴于欣荣发髻之上。这支金钗,永瑢一直随身携带,虽不打扰,从未忘却。旧人旧物,恍若当年,鸳鸯双双,含笑而逝。
若是前世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永瑢与欣荣的爱情以惨烈结束,在场之人,无不热泪盈眶,谁都曾是年少,得偿所愿也好,无疾而终也罢,情之为物,感同身受,久久不能言语。
“皇帝?”
“算了。将质郡王,以亲王礼厚葬,谥号曰庄。欣荣……合葬吧。永琪和小燕子先押回大内监牢,容后处置。”
香妃的事情,永瑢的事情,永琪和小燕子的事情,还都等待处理,半响,老佛爷终是打破了沉寂,乾隆也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热泪咽了回去。永瑢被追封为质亲王,谥曰庄,以亲王之礼厚葬。欣荣,虽无名份,终是得以与永瑢合葬,不再分离。乾隆怅然若失,此时,他不再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也是这种心酸痛楚,让他没有情绪再对永琪和小燕子做出裁决,至少此刻,他不想再历经死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