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帝后丨终不似，少年游》守护雨夜

71、第五十二章

　　该面对的事情始终无法逃避，不管是乾隆还是晴儿。乾隆顺着老佛爷的意思封硕王世子富察皓祯为贝勒，指婚晴格格。晴儿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内心毫无波澜，或许，这就是她的命，既来之，则安之。
　　“请问……”
　　“晴格格？这么巧？！”
　　虽说晴儿认了命，但是在离宫出嫁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个教会她随遇而安的少年，虽然此后无缘，她还是想再见上一面。奉先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晴儿正想向守门的侍卫打听，才想起两次相见匆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的姓名，尴尬之际，正巧皓祥从奉先殿出来。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真的？！”
　　自御花园遇刺，皓祥一直担心晴儿受惊，前往探访，又恐唐突，如今晴儿专程而来，皓祥异常惊喜。
　　“我是来多谢你的。”
　　“多谢？”
　　“上次，还有上上次，都没来得及正式向你道谢，多谢你！”
　　“嘿嘿，都是小事，不用特意道谢的。对了，你最近怎么样？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说。”
　　皓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害羞起来。自从遇见晴儿，皓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不苟言笑，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用不了多久我便要出宫了，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麻烦你了。”
　　“你还要出宫啊？”
　　出宫？！皓祥还不知道指婚的事情，想起之前晴儿不要命的闯神武门，不禁又担心起来。
　　“你别误会，是皇上已经为我和硕王世子指婚，我很快，就要嫁到硕王府去了。”
　　“啊……硕王世子谦和有礼文武双全，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恭喜你，未来大嫂。”
　　说到指婚，皓祥的笑容逐渐凝固，复又转笑。也对，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聚散匆匆，晴儿是格格，而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可有可无的庶子，什么都给不了她，她应该配得更好的人，更何况就算他襄王有梦，神女未必有心。
　　“未来大嫂？”
　　“我叫富察皓祥。富察皓祯，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时间，晴儿竟不知该作何回应，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知道皓祥的姓名，她来本是想问皓祥愿不愿意带她走？又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不敢开口。她以为日后无缘再见，偏偏造化弄人，他们要以叔嫂的身份日日相见。
　　……

　　圣旨传到硕王府的时候，富察皓祯正在别院陪着白吟霜你侬我侬羡煞情多，懵然不知风波将至。晴儿规矩得体，恭俭温良，有这样的儿媳，硕王福晋自是乐意，只等着皓祯回来分享喜事，哪里知道这里面牵扯着皇储之争，更加没想到会牵扯出她苦苦隐藏二十年的往事。
　　“额娘~”
　　“皓祯啊！你可算回来了！”
　　皓祯刚一回来，还未入堂，硕王福晋便满脸喜色，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额娘今天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额娘是替你高兴。”
　　“我？”
　　硕王福晋上来就是一番自顾自没来由的言语，搞得皓祯一头雾水。
　　“你的终身大事啊！”
　　“儿子正要和额娘说这件事，我和吟……”
　　“晴格格知书识礼才貌双全，跟咱们也是门当户对，你可不能薄待了人家。”
　　“晴格格？”
　　早前白吟霜梦熊有兆，不过当时的二人太过年轻，初经世事懵懂无知，未能保住孩子。如今吟霜再次有孕，皓祯珍之重之，势要给吟霜一个名分，恰逢硕王福晋提起，皓祯正要据实以告，却被再次自顾自话的硕王福晋打断。至于硕王福晋口中的晴格格，皓祯更是不知道怎么扯上的关系。
　　“你看额娘都高兴的忘了和你说。皇上啊！已经为你和晴格格指婚了。”
　　“指婚？不！额娘，我不能娶晴格格的。”
　　硕王福晋这会儿才算是将事情说个清楚，只是指婚对皓祯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胡闹，婚姻大事是你说不娶就不娶的吗？”
　　硕亲王一出来就听见皓祯嚷嚷着不肯与晴格格成婚，自是急声厉色，圣旨已下，愿意与否，抗旨都是大罪。
　　“皓祯，这是怎么回事啊？”
　　“额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
　　“你既然对晴格格没意思那日在御花园还表现什么？”
　　“我也只是答我所知，是那些人材朽行秽雷鸣瓦釜。”
　　“人家那是藏拙！谁不知道那是借着选贤纳士之名为晴格格择婿，现在是什么局势，皇上摆明预立十二阿哥为储，老佛爷还想着要五阿哥分庭抗礼，这个时候谁敢和老佛爷攀上关系，只有你，愚不可及。”
　　晴儿政治身份敏感，皓祯若是对人家有意便也罢了，可偏偏皓祯无心却又强出头，也难怪硕亲王生气。
　　“啊？王爷，那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都是你的好儿子。”
　　硕王一番言语，硕王福晋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们家并非多了一个端庄温婉的好儿媳，而是一块仕途上的绊脚石，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无法转还。
　　“那日皓祥也有份的，他还救了晴格格，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要娶就让皓祥娶好了。”
　　“混账，圣旨都下了，你还要抗旨不尊吗？”
　　皓祯非要抗旨，又猛然听闻皓祥牵扯其中，这下可是彻底激怒了硕亲王。
　　“我和吟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才是我的妻子，我们还有了孩子，我是不会娶晴格格的……啊！皓祥？！你疯了吗？”
　　“你连孩子都有了，为什么不说清楚却还要去招惹别人？”
　　皓祥当差回来就听见皓祯不但拒婚，还口口声声说着已经与别人私定终身珠胎暗结，怒上心头的皓祥一拳打在皓祯脸上。
　　“你今天抽什么风？我招惹谁了？哦～晴格格！我和晴格格怎么样你紧张什么？你喜欢她？”
　　“你胡说。”
　　“我胡说？你那天揽着人家的腰含情脉脉，那晴格格羞羞答答欲拒还迎，你们怕是早就……”
　　被戳中心思的皓祥虽然矢口否认，可是皓祯已经被刚才的一拳所激怒，不会就此作罢。
　　“不准你侮辱晴格格。”
　　“你看看你自己，恼羞成怒了吧？”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能坏了一个女子的名节。”
　　“都给我住手！你们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成何体统？皓祯，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最好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准备迎娶晴格格。”
　　皓祯越说越过分，皓祥忍不住再次动手，兄弟二人缠斗起来。硕亲王看着一场闹剧，终是忍无可忍。
　　“阿玛，阿玛，阿玛……”
　　“皓祯，别喊了，你阿玛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额娘，我不会娶晴格格的，我答应过吟霜，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额娘，那是您的孙子啊！”
　　硕亲王的一声呵斥，一切又归于平静，可是硕亲王拂袖而去前的最后通碟，皓祯不能接受。
　　“皓祯，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
　　“额娘！”
　　“皓祯，娶晴格格并不会阻碍你对白吟霜的承诺。她若是真的爱你便不会计较所谓的名分。更何况，你依然可以娶她做侧福晋，爱她、护她，你和她的孩子还会是硕王府的长孙，额娘会帮你安排，只要你依旨娶了晴格格。”
　　“我不会让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误了一个女子一生的。”
　　硕王福晋为皓祯想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却要牺牲晴儿一生的幸福，这是皓祥不能容忍的。
　　“富察皓祥，你站住！你还知道自己叫富察皓祥！别忘了，你也是姓富察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皓祯也不过是提前收了房，正妻的位子依然是留给晴格格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你现在去皇上那说，可想过后果？你不顾自己，连你额娘都不顾了吗？”
　　硕王福晋当然不能让皓祥坏其好事，若不是当年她先于翩翩诞下麟儿，若不是皓祯争气，这福晋的位子，硕王府的一切，都是皓祥母子的。这么多年的筹谋算计，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局面，决不能因为一个皓祥，让这一切成为泡影。
　　……

　　“你额娘睡下了？”
　　“阿玛来是为了皓祯的事情吧？”
　　皓祥在翩翩就寝后，熄了灯掩上门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便看见硕亲王正站在门口，这寒露院足足有二十年无人问津，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是来看看你和你额娘……”
　　“阿玛有好多年未踏足这寒露院了，额娘已经不知道该在什么时间等着阿玛？等到几时？已经睡下了。”
　　“这些年是阿玛的疏忽，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阿玛还是开门见山有事直说吧。”
　　万万没想到，一纸诏书，竟然阴差阳错的改变了皓祥在家中的地位，就连平日对皓祥母子种种冷遇置若罔闻的硕亲王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的体贴起来，可惜皓祥明白，这一切，就连一句简简单单的关怀，都只是为了那个他阿玛深以为傲的皓祯和硕王府的荣华富贵。
　　“皓祥，皓祯他是有错，可到底是你的亲哥哥，你若是向皇上揭露白吟霜的事情，不只是皓祯，整个硕王府，你额娘和你，都会受到牵连。”
　　“阿玛是要我违背良心，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姑娘将要牺牲一生而无所作为？”
　　“阿玛知道你心地纯良，阿玛向你保证不会让皓祯一错再错，更不会委屈了晴格格。寒露院地僻寒凉，你们母子明天搬去映月斋吧。”
　　硕亲王软硬兼施恩威并济，皓祥未再言语。硕王福晋的警告、硕亲王的让步、晴儿的音容，回忆辗转来回……一面是含辛茹苦相依为命的额娘，他若正义直言，龙颜大怒，硕王府上下必不得善果，失孝；一面是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他若断情绝爱，埋没良心，任晴儿一生身陷阴谋与算计的婚姻，失情。皓祥难以抉择，只能在这龙源楼中借酒浇愁，如果当年他没有点白吟霜唱曲，多隆就不会和皓祯动手，皓祯也不会对白吟霜由怜生爱，一切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可是世间没有如果二字。……
　　“曾虑多情损忠孝，又恐无心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劬劳不负卿。不负劬劳不负卿。”
　　一直待到龙源楼打烊，皓祥才抱着酒坛子一路跌跌撞撞的离开，沿着长安街边走边喝，漫无目的，继续逃避着去面对选择。
　　“皓祥？皓祥，哎哎哎……怎么回事？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你谁啊？”
　　已是入夜，街上空无一人，多隆和洛琳饮过喜酒经此回府，远远就看着前面有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多隆担心洛琳受惊正想着让路避开，临近一看，醉态酩酊的却是皓祥。多隆伸手去扶，竟不想皓祥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已经醉得认不出人来。
　　“我是多隆啊！”
　　“多隆？嘿嘿，多隆，我认得，你是……嗝，多隆，你是多隆……”
　　皓祥醉眼惺忪，捧着多隆的脸仔细端详，幸而他还没醉得不省人事，还认得多隆这个知己兄弟。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发生什么事情你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做什么喝这么多酒？”
　　“我没事！走，陪我喝酒去。”
　　“行了吧，你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走，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那不是我家，不是，我没有家，没有家，呵呵呵，晴儿，晴儿，对不起，晴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皓祥向来谨慎持重，宽严得体，平日从不酗酒，若不是遇上难事，断然不会如此，多隆放心不下，欲送皓祥回家，却被皓祥推开。家？哪里才是他的家？硕王府吗？一个从未给过他温暖，为了一个儿子的锦绣前程要另一个儿子埋没良心悔恨一生的冷冰冰的深宅大院，可以算是他的家吗？皓祥再次瘫坐在地上，劬劳恩深，其实他早已做了决定，只是晴儿，终究是他要歉疚一生了。
　　……

　　当皓祥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阳光正暖，透过窗照在床上，照的皓祥整个人暖洋洋的。
　　“皓祥，你醒了？”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啊？”
　　宿醉醒后，皓祥仍是迷迷糊糊，只觉头痛阵阵，已经记不起昨日发生何事。
　　“还说呢，昨夜撞见你街头醉酒，天寒地冻的，你又死活不肯回硕王府，我和洛琳只好将你带回来。”
　　“昨夜，我在龙源楼饮酒……”
　　对于昨夜的记忆，皓祥只停留在龙源楼饮酒，至于街头醉酒，又是如何遇见多隆，任凭皓祥如何回忆，依旧没有丝毫印象。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从不会喝这么多酒的，昨天晚上，你一直在说，晴儿，对不起。”
　　“我没事。”
　　‘晴儿，对不起’，醉意朦胧的皓祥说了一晚上，可见，这个决定，已然成了一个死结，痛彻心扉。可是其中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却又不能为外人道。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皓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记得还有我会帮你想办法。”
　　皓祥的矢口否认并没能打消多隆的疑虑。晴儿？想遍与皓祥有所关联的人事，皓祥口中的晴儿，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老佛爷身边的晴格格。晴格格指婚皓祯的事情，多隆亦有耳闻，如今皓祥这般失魂落魄，莫不是对那晴格格有意思？猜测归猜测，既然皓祥不愿意说的事情，多隆也不会强人所难，他只是希望皓祥知道，无论如何，他这个兄弟，一直都在。
　　“多隆，此生有你这个知己良朋，成为兄弟，是最不悔之事。”
　　“知己良朋？！以前啊咱俩可是这四九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怕是狐朋狗友更为贴切吧！”
　　“哈哈哈哈~”
　　皓祥与多隆一同长大，皓祥身为庶子，身份卑微，受尽冷待与欺辱，亏得多隆雪中送炭，暗中照拂，此恩此情，皓祥铭记于心。而面对多隆的调侃，两人皆付之开怀大笑，他们彼此懂得，纨绔，其实不过是无奈之下的一种选择。硕王福晋绝不会容许有人威胁她和皓祯的地位，皓祥若不沉迷酒色不思进取为硕亲王厌弃，他们母子怕是难以活命至今；多隆一生顺风顺水，万爱千宠，在遇见洛琳之前，多隆胸无大志，三五好友，曲水流畅，如此一生，自在洒脱，从未想过出将入相留名青史，偏偏安亲王夫妇望子成龙，逼着他逐波宦海，玩世不恭是他对既定的命运的反抗方式。
　　“阿玛~阿玛~额娘叫你和祥叔叔到前厅用膳。”
　　一句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二人的谈笑风生，不觉间竟已是午膳时间，至于这个孩子，名奇昆，是多隆和洛琳的儿子。对于这个顽皮儿子的出现，多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洛琳备好午膳，正要差人来请，片刻闲不住的奇昆便自告奋勇的来了。
　　“没礼貌，还不快和祥叔叔问安。”
　　“给祥叔叔请安。”
　　“昆儿真乖，又长高了。”
　　在多隆略带严厉的督促下，奇昆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皓祥亲昵的抚摸着奇昆的头顶，一转眼，连奇昆都已经三岁了，小孩子个头串的快，距离上次相见，不过一月，竟已高出半头，皓祥不禁感叹。
　　“额娘说祥叔叔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叔叔看见昆儿就全好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叔叔现在上山给昆儿打只老虎都行。”
　　奇昆乖巧起来，也是有模有样，又是多隆的儿子，皓祥自是十分疼爱，千依百哄，视如亲生。
　　“阿玛常说祥叔叔箭法精湛，昆儿好想见识见识。”
　　“叫你过来叫人吃饭你又调皮了！”
　　洛琳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担心奇昆又顽劣生事，只好跟来看看。这洛琳是个火辣的急性子，听见奇昆缠着皓祥闹东闹西，尚未进门又忍不住嗔怪起来。
　　“嫂夫人！”
　　“你不用理他，这孩子被他阿玛娇纵坏了。”
　　“略~”
　　“昆儿是个很机灵的孩子。”
　　见势不妙的奇昆当然一早藏在皓祥身后，为躲过一劫沾沾自喜，还不忘向洛琳吐舌头炫耀。这样的机灵的孩子，谁能不爱？洛琳也是拿他没有法子，全然没了当年新婚夜将多隆推出房门的泼辣。
　　“不管他了，饭菜快凉了，你宿醉未清，粒米未进，厨房那边煮了粥，给你暖暖胃。”
　　“劳烦嫂夫人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就是，皓祥，走，吃饭去。”
　　其实皓祥大可不必为昨夜醉酒叨扰而过意不去。安亲王膝下就这么一个，独了些，所以多隆一直都视皓祥为亲兄弟，至于洛琳嘛，只要不是狐朋狗友，她乐不得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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