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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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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祥还在多隆那里一响贪欢,享受着那片刻有家庭温暖的平静,全然不知府中变故,更加不知这场变故将会令他改变好不容易做出的抉择,从而改变整个硕王府以及他自己的命运。
虽然硕王福晋想出两全之策暂时稳住了皓祯的心,可她又怎么会容许这样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福晋从皓祯随从小寇子那里得知白吟霜的下落,趁着皓祯不在连夜杀去别院,想着给吟霜一笔银子远远打发就是了,哪知吟霜非但不肯,反而不计名分求她成全。那白吟霜不过是个不清不白的卖唱女,硕王府是何等身份?硕王福晋自是不容,既然好说不行,就只能来硬的。拉扯间,吟霜被撕破了衣裳,肩上的梅花烙也跟着露了出来。刚刚还是恶狠狠的硕王福晋看见吟霜肩上梅花烙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仔细端详,复而涕泪满面。原来二十年前,福晋临盆,在尚无子嗣和新妾进门的威胁下,听从姐姐都统夫人倩如的建议,用买来的男婴,偷龙转凤,换走了刚出生的女儿,仅在肩上留下一朵小小的梅花烙痕,从此骨肉分离。这二十年来,她原以为自己的女儿早已不在人世,竟不想会是这般重逢场景,也许是天意,亲生女儿和换来的儿子相遇相爱,是上天又给她一次机会,去弥补这二十年来的亏欠,虽然她们不能以母女身份相认,但是吟霜还能成为她的儿媳妇,她要带她回府,尽心竭力的照顾她保护她,来弥补她这些年流落在外所受的苦难。
……
眼看着大婚在即,硕王福晋竟然将白吟霜带回府中,硕亲王火冒三丈,欲赶吟霜出门,皓祯不依,以离家相逼,又有硕王福晋竭力相劝,未免节外生枝,硕亲王姑且同意吟霜暂留府中,待诞下胎儿,再做打算。虽说无名无份,但有硕王福晋护着,有皓祯宠着,吟霜的日子过得好不惬意。而硕王福晋能与亲生女儿日日相见朝夕相处,更是满心欢喜,眼看着他们俨然一家,其乐融融,皓祥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的。”
虽然皓祥什么都没说,可是翩翩看得出他的心事,他们搬进映月斋,吃的好一点,住的好一点,下人不再怠慢,就连硕亲王时常也会来坐坐,寒暄一番,可皓祥并不快乐。
“额娘。”
“咱们什么样的日子没过过,好也不过是现在这般,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没有感情的婚姻,不过是度日如年,额娘已经深受其苦,你当真要看着另一个女子步额娘后尘?尤其,是你深爱的女子。”
寿辰那日皓祥晚归,弄丢了贺礼,身上还带着女子的胭脂香,与御花园救晴儿那日身上的香气无异,再加上指婚之后,因皓祯和白吟霜之事,皓祥的态度,翩翩是过来人,她可以肯定皓祥对晴格格的感情。可这一切,因为她,皓祥不仅要将这份情窦初开的感情深埋心底,更要隐瞒真相闭口不言。日后银烛秋光空庭寂寞,面对晴格格,有份造成这种悲剧的皓祥又该如何自处?
“我对晴格格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而且,皇命难违。”
皓祥自知不配,未敢有半分宵想,而为了二十年来为他委曲求全的额娘,他更加不能。
“晴格格有权利知道她将要嫁的人有妻有子,而不是被蒙在鼓里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嫁。交不忠兮而怨长,这也是你和晴格格相交一场的道义啊!”
“可是额娘……”
“如果因为额娘,要你埋没本心,不仁不义,不止你,额娘同样罪孽深重,内疚一生。自古孝义两难全。去吧,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皓祥希望翩翩一生平安喜乐,为此不惜罔顾道义。母子情深,翩翩何尝不是?她要皓祥遵从内心,一面是她深明大义推己及人,不愿好好一个姑娘步她后尘,而更多的是她不希望皓祥以后的每一日都活在推所爱之人跌落深渊的内疚和悔恨中,那样只会造成更大的悲剧。
皓祥深知翩翩鼓励他说出真相,是不想他一生,面对晴儿、面对自己,于心有愧。可事已至此,圣旨已出,就算让他面见皇上,为保皇家声威,晴儿嫁入硕王府势在必行,不同的只会是他们母子在府中的际遇;又或者龙颜大怒,藐视皇家,罪犯欺君,整个王府都会受到牵连……
“皓祥~”
皓祥在乾清宫前犹豫不决,正巧晴儿经过,见皓祥魂不守舍,轻唤一声。哪知一见晴儿,皓祥转身即走。
“你站住。见到我你躲什么?”
晴儿上前挡住皓祥去路,距离婚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有些话,她想趁着今日问个明白。
“我……奴才给晴格格请安。”
“就这样?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皓祥支吾半晌就只是请了个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晴儿不禁大失所望。
“我……”
初次相逢,分别匆匆,皓祥无时无刻不盼望再见晴儿,可是如今,他见到晴儿又怎么样?他能说些什么?他难道要告诉晴儿寥寥数面他已情根深种?还是要告诉晴儿是他身不由己埋没良心,任由她不明不白陷入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
“是否无论我嫁给谁?嫁给怎样一个人你都无动于衷?”
“我……”
晴儿是个女孩子,话至此处,皓祥本该明白,可是面对晴儿句句诛心,皓祥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我我,你一直我什么呀?老佛爷看中了硕王府,想要用联姻巩固势力,我不想再做别人的提线木偶,所以那日我找你,是想问你愿不愿带我走?”
眼看着皓祥一直吞吞吐吐,晴儿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竹筒倒豆子般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晴儿,我……”
襄王有梦,神女有心,皓祥喜不自胜。如果可以,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带晴儿走,可是,他有他的无奈与桎梏。
“如果我说对你有意,你肯不肯带我走?”
犹记当时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君同。如斯坦诚相见,不知皓祥此心同否?晴儿一直等着皓祥的答复,如若肯定,她这一生,也值了。可是皓祥除了报之沉默,也不知能作何回应。
“肯就一声,不肯就两声,这你也没有办法回答?”
皓祥再次选择沉默,这怕是他此生最艰难的抉择,这一错过,便是此生。
“不管如何,多谢你两次救我危难,这个,还给你。”
晴儿并不知道皓祥的两难处境,皓祥的沉默,在她看来是一种变相的拒绝,晴儿绝非强人所难之人,唯有将当日那枚戒指归还,此后相忘江湖。
“晴儿!我,我带你走!”
物是人非事事休,看着晴儿渐渐远去的身影,皓祥紧紧握着手中的戒指。世上最难是情关,爱上一个人,需要十足的勇气,而放弃一个人远比爱上一个人要难的许多。晴儿情真意切,又恣意洒脱,这样一个女子,皓祥如何不为之心动?又何忍见她所托非人?最终,皓祥还是抛下了一切理智、顾忌,他要带她走,他只想带她走。
……
皓祥带着晴儿取道雨花阁经英华殿,准备出神武门。可是神武门到处重兵把守,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算了,我们出不去的,你走吧!”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深宫禁院,晴儿自知不能突出重围,更不想连累皓祥。可这是皓祥第一次遵从内心,为自己,为所爱之人,他走出这一步,就没想过要回头,亦都不会放手。
“你肯带我走,这一生,晴儿死也值了。”
其实能不能出宫对晴儿来说根本不重要。她早已准备好匕首,要在婚期当日自裁,结束她这身不由己为人摆布的一生,今日,还能得知皓祥情谊,更是无憾。唯愿下辈子可以生得寻常人家,再遇皓祥,同看细水长流。
“别胡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一会儿交班的时候我去引开他们,趁着没人你赶快出去。”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这个你拿好,到时候咱们就在宫外见了。”
皓祥哪里有什么全身而退的办法?但是,只要晴儿可以平安出宫,这场政治婚姻便不作数。皓祥将见证他们相识相知的戒指再次给了晴儿,也许今后皓祥再不能陪在晴儿身边,但这枚戒指可以。他也会祈祷,祈祷以后的每一天,晴儿无忧无疾一生被爱。他用自己,换她,平安喜乐。……
“我头一次办差,还要仰仗你多多指教。”
“久闻十二爷才德兼备,今日共事,是多隆之幸。”
“都是自家人就不客套了,咱们还是说说晴格格与硕王府的婚事该怎么置办吧!”
永璂临朝不过数日,三省六部事物,当应协办,不想乾隆竟直接命为主理,可见对其器重。这不这会儿永璂正在御花园准备与多隆商量置办硕王府的婚事。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
“是我。”
还未等商量,假山后的响动引起永璂的警觉,见躲不过,晴儿只好走了出来。
“晴儿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
晴儿神色慌张,言语支吾,假山之后露着一片衣角,分明有着第二个人。心领神会的多隆立即前去查看,与假山后的皓祥交起手来……
“皓祥?怎么是你?你们,要干什么啊?”
几招过后,多隆才看清与自己交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兄弟皓祥,连忙停手。
“十二阿哥,不关皓祥的事情。”
事已至此,晴儿只想着不能连累皓祥也顾不上其他,不过这样一番耽搁下来,已是侍卫交班的时间,错过机会,不免遗憾。
“你们想趁着侍卫换班的时间出宫?”
永璂当然不会错过皓祥和晴儿细枝末节的情绪变化,他们一直注意这神武门的方向,侍卫换班时又如此紧张,想必是准备趁着换班守卫松懈离宫。如今连晴儿都离心离德,老佛爷为巩固势力干预立储打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自食恶果了。不过永璂倒很是感激老佛爷,如果没有老佛爷这乱点鸳鸯谱,他也不会这么快有机会替兰馨讨公道。
“这不关晴格格的事。”
“不,是我让皓祥带我出宫的。永璂,你可不可以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放我们走?”
眼见事情已经无法遮掩,永璂又不知是敌是友,皓祥和晴儿争着为彼此开脱。
“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可神武门守卫深严,你们当真可以全身而退吗?就算可以,以后呢?舍家弃业浪迹天涯?不知何时会被朝廷的追兵找到,隐姓埋名惶恐终日?”
永璂所言,于晴儿无谓,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是皓祥功名在身,劬劳未报,她不能这么自私,要皓祥为他舍弃一切。晴儿松开了皓祥的手,此生相识相知,已足矣。
“将军阵上死,皓祥为情亡。”
皓祥心知晴儿顾虑,坚定的拉起晴儿松开的手,此生相识相知,绝不放手。
“既有所爱,又为何轻易言死啊?”
“傻小子,十二爷有办法。”
“晴儿姐姐的婚事是我临朝领的第一件差事,我可不想还没办就找不见新娘子。”
永璂莫名其妙的一句,皓祥显然一脸迷茫,还是多隆反应敏捷,一言惊醒梦中人,可这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永璂说出良策,几人据是一脸狐疑。
“婚事是一定要办的,你们若是信我,就且先各自回去。就算不信,花轿临门之时谋事,也好过今日硬闯神武门。”
几人的疑忌困惑,永璂悉知悉见,他早有后招,只是不便相告。而皓祥和晴儿除了姑且一信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正如永璂所言,谋定而后动,总好过今日逞匹夫之勇。
……
“永璂/多隆,给硕亲王请安。”
婚期将近,众望所归,永璂也该有所行动,于是永璂特意选择皓祯带着吟霜出门祈福的一日与多隆前来硕王府拜访。
“十二阿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虽说永璂今日只是个阿哥,尚无爵位,还需向硕亲王行礼问安,可明眼人皆知,这未来储君之位,非十二皇子莫属,硕亲王自是言语恭敬不敢怠慢。
“硕亲王言重了,我和多隆奉命主理祯贝勒和晴格格的婚事,今日前来是想和祯贝勒商议当日流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及早更改。”
“是是是,只是,皓祯此时不在府中,不如皓祯一回来,本王即刻叫他入宫。”
“无妨,我与多隆今日并无要事,就等一等吧。”
永璂也不过多寒暄,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硕亲王虽连声附和,却是变相逐客。皓祯和那白吟霜同出同进,未免节外生枝,硕亲王也顾不得诸多礼节,可偏偏永璂就是为今日而来,哪那么容易打发?永璂还安排了人在门口候着,这样一来硕亲王就是想早作安排也不好施展,于是毫不知情的皓祯和吟霜如常有说有笑挽手而归。
“皓祯!”
“这位姑娘是?”
皓祯和吟霜旁若无人卿卿我我,硕亲王脸色铁青,厉声呵斥。而永璂明知故问,倒是想看看大婚在即的硕王世子身边多了个关系不同寻常的妙龄女子,硕王府会作何解释?硕亲王又是否一如当年事事袒护?
“吟霜姑娘?”
“是你?”
“吟霜姑娘,当日多有得罪,多隆事后曾到龙源楼已不见姑娘……吟霜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为父报仇。”
未等硕亲王开口,一番打量,多隆和吟霜认出彼此。龙源楼一事,已过经年,多隆半生荒唐,却从未害人,当日也不过是单纯听曲,不想闹出乌龙,还伤及无辜,多隆嘴上不提,其实寝食难安。事后多隆曾去龙源楼却已不见吟霜踪迹,只是听说是皓祯出钱为白胜龄安排了后事,他哪里想到皓祯竟会将她接入硕王府。再次相见,多隆本欲表达歉意,可话未说完,吟霜已经取下头上发簪刺向多隆以报父仇。
“吟霜姑娘,我知你丧亲悲痛,你父亲的死多隆深表遗憾……”
“是你打死我爹,我今日就要杀了你替我爹报仇。”
“你父亲不是我打死的。”
吟霜恨深怨切,簪簪要命,多隆心中有愧,处处躲闪,不肯还手。可是吟霜认定了当日是多隆打死白胜龄,杀人偿命,这个罪名多隆是不能认的。
“人已经不在了,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了?”
“当日场面混乱,但是你父亲的死确实与我无关,是皓祯一时失手打死的。”
“多隆,你休要信口雌黄!”
眼见真相即将浮出水面,皓祯不由得紧张起来。吟霜自幼与父相依为命,他不能想象如果吟霜知道白胜龄是他失手打死会是什么结果。
“你若不信,龙源楼的掌柜可以证明。当日你父亲在我身后,皓祯一脚踢来。”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爹是因你而死?”
“我,我没有,吟霜,你不要相信他!”
多隆说的有板有眼煞有其事,吟霜不由得心生疑虑,而面对吟霜的质问,皓祯言语躲闪张惶不安。
“他若不是于心有愧,堂堂硕王世子,为何帮你出钱葬父?还将你接进硕王府?”
“多隆!吟霜,我没有,你相信我。”
“你敢不敢对着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发誓,我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如有说谎,我们的孩子,胎死腹中。”
皓祯一次次的闪烁其辞恼羞成怒,为求真相,吟霜不得已拿腹中胎儿作赌。
“我,我,我不想的,你别逼我,我不想的……我只是一时失手,真的,吟霜,我不想的……”
如有说谎,胎死腹中。这样的赌注,皓祯再也无法隐瞒,当日是他失手打伤白胜龄不治而亡,他为吟霜出钱葬父,将吟霜好生安置,初初却是于心有愧,可几番下来,吟霜的善良美好,令人痴迷,他便越发不敢实言相告,将一切推诸多隆,不想竟是今日境地。
“真的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竟然爱上了杀父仇人。”
真相大白,恍如晴天霹雳,这些日子以来,吟霜视为依靠的竟然是杀父仇人,她还不计名分默默追随,甚至一次次和他有了孩子,讽刺至极。
吟霜举起手中发簪,皓祯站在原地也不闪躲,簪挺就那样深深插入皓祯肩头,鲜红的血透过几层棉衣映了出来。
“啊!吟霜!你在干什么啊?皓祯……”
硕王福晋大惊,她怎么也想不到才一出来就见吟霜兵戎相见皓祯身负重伤。
“为什么不躲?啊!!”
吟霜这一刺,何尝不是刺向自己?她这几年的情真意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都来得太过突然,吟霜难以承受,情绪起伏,引起胎动,腹痛难忍,不支倒地……
“吟霜!”
“吟霜!快叫大夫……”
吟霜脸色煞白,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皓祯抱起吟霜,地上还留着一滩血迹,可是吓坏了硕王福晋。她那苦命的女儿,如果当初不是形势所逼,没有偷龙转凤,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的苦难,她多想认回这个女儿,可走出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