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大队》亭云居士

13、风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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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佑文好多年以后，还记得那个火热沉闷的下午。

　　我们重新从安妮走了以后说起吧，车间纸品成型机轰轰烈烈震耳欲聋的响起了以后，原来等着加薪谈条件师傅们坐不住了。纸品行业不同于服装电子工厂，满大街都是，纸品厂在工业区是稀少的，那个时代也不同于现在有手机网络，那些稀稀落落分布于几十里上百里的纸品厂，对于他们来说是未知的，遥远的。李大山和李可两个人开始还可以给他们描绘出罢工带来的诱人的好处，慢慢的就感觉不对劲了。首先是工厂没有派人过来和他们谈判，好像遗忘了他们的存在一样；其次，他们这样触犯厂规，算自动离职，按规定有两个月工资是拿不到的，不但工资拿不到，连被厂里押住的身份证也拿不到。其三，还有几天马上就要发工资了，这对于这些身无分文的人来说，诱惑太大了。

　　终于，有两个江西籍上了年纪的师傅顶不住了，他们不顾李大山的一再游说挽留道:“李组长，我们俩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同于你们年轻人。这样吧！等你先帮我们找到新工作，我们把这个月工资拿到手我们一定跟着你过来。”

　　两个人开了头走了以后，剩下的人陆陆续续也都走了，几十个人畏畏缩缩在操坪上商量道:“张佑文和我们无冤无仇，听说他下了通知言明在先，他李大山李可要硬碰硬被炒，关我们吊事，我们可不能当枪子被人利用。张佑文一直在实行计件改革，听说计件的工人工资比现在高，上班时间比现在短，这样真的不错。李大山和李可工资已经拿到手了，现在想忽悠我们跟着他闹事，我们他娘的真的是猪脑袋，马上要开始享福了，跟着别人闹事，真的是笨到家了，也不知道张佑文会不会处罚我们呢！”

　　一个人道：“张佑文以前也是个打工的，打工的应该同情我们有苦衷的，万一要处罚，我们一起找张佑文厂长说说软话，写个下次不闹事的保证，大家都服一下软好不好，过几天就到发工资日子了，要走也等拿到钱再说。我管不了你们以后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再闹事了，新华有五个分厂，大把的熟练技术工，我们几个能闹出什么名堂。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打工还不是一样受苦受累。”——————

　　李可看着宿舍空空如也对李大山道:“怎么办？让我们今天离厂。”

　　李大山十分生气的道:“办个毛，我去给李叔打个电话，我们俩过去那边新厂，怕什么，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李大山急匆匆的跑到楼下保安室找电话，值班的知道李大山已经被炒了鱿鱼，冷冷的看着他。电话为了防止打长途，所以用铁盒锁起来，钥匙就在值班办公桌抽屉里。

　　李大山没好气的道:“打开铁盒子，拨个电话。”

　　那年轻人看了看他，也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李大山人高马大的，脾气本来就爆，又做惯了老大，上面一直有经理厂长罩子，呼风唤雨惯了，平时训员工张口就骂，像训孙子一样，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双手从保安室小窗户直接伸过来就打。

　　吕兴旺看见保安室闹起来，跑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了那小伙子一巴掌，打得那年轻人眼冒金星。然后气冲冲打开铁皮盒子对李大山道:“老弟，打电话你找我呀！找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白眼狼做什么，老弟放心，我马上让他滚蛋。”

　　李大山桀骜的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没吱声，李大山就急急切切把今天发生事情说了出来，然后等着那边说话，那李经理是十二套花狐狸，修炼成精了，早已经料到这样的局面。李经理道:“这样啊！你们俩也真是的，我没让你们不参加会议呀！现在被别人抓住了把柄，这样吧！你们先出去找找工作看看再说吧！”

　　李大山脸乌黑乌黑不好看起来，李大山道:“你不是说好了这边出来就到你们新厂上班吗？我们两个准备过来了。”

　　李经理道:“我是说过，也不是不让你们过来，我们潮州人肯定团结一致，这一点乡土情谊我还是会讲的。只是这个月工资，我可先讲好，你只有两千五，李可两千。”

　　李大山脑袋嗡嗡的响起来，差一点没开口骂娘，李大山道:“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边可是一万多一个月，你那一点工资打发叫花子呢！”

　　李经理打个哈哈道:“老侄，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个厂开得起你这个月工资，这么多年我让你们几个拿这么高工资，也对得起你们了。我这边是新厂，你若愿意陪我闯，以后发财了我还会亏待你们不成。”

　　李大山骂道:“丢你奶，你玩我。”然后气呼呼的往楼上走，越想越气，想来想去觉得是中了张佑文圈套，于是叫起李可，两兄弟去吕兴旺保安室拿了两根电击棍，就气冲冲的朝办公室冲来。

　　小云一看李大山两个人一脸杀气冲进来，知道大事不妙，对身边的另一个文员道:“快点打电话给保安部，快点马上。”然后拦在厂长办公室门口问李大山道:“你们想干嘛！工资不是已经给你们结清了，我告诉你们，立刻离开，我已经叫保安了。”

　　李大山用手一扒，小云柔弱的身躯就倒在门边。李大山一脚踢开厂长办公室玻璃门，玻璃四散开裂。张佑文还刚刚回办公室，看见李大山怒气冲冲的表情，心里先是一惊，等看见两个人手上拿的不是刀，而是电击棍时候，心里反而平静起来。

　　李大山看见张佑文，用电击棍指着张佑文就骂起来，骂了半天，张佑文看他停下来了插了句道:“请讲普通话好不好，听不懂你鸟语，听不懂等于骂你自己。”

　　李大山气糊涂了，竟然用母语潮州话骂人，等他听见张佑文说听不懂等于骂自己时候，知道张佑文是听懂了自己骂娘，张佑文不软不硬活生生的骂了回来。

　　李大山高声叫道:“张佑文，我操你妈，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一个吃软饭的家伙，在老子面前竟然人五人六起来。今天你敢开除我，我就打死你。不相信你试试，马上安排我上班，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然我让你见不得明天太阳。”

　　张佑文听到李大山骂自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血一下子就冲上头顶，拳头捏的咯咯响。张佑文马上想到自己的厂长身份，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张佑文黑着脸冷冷的道:“嘴巴放干净一点，马上收拾东西滚蛋，这里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

　　李大山举起电击棍就准备打，门口猛然间涌进来十几个人，一个个拿着车间的铁棍，扳手，木棒，把李大山李可俩人团团围了起来。

　　张佑文一看，知道都是红旗大队和带过来老乡，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张佑文用家乡话喊道:“打不得，千万不要动手。”说完了，又用普通话喊了几声。场面就这样陷入了僵持阶段。

　　吕兴旺这时带着十几个保安赶了过来，一进来就用电击棍对着张佑文老乡，大声命令道:“都马上滚出去，不然有你们好看。”

　　张佑文冷冷了看着吕兴旺道:“吕组长，把所有的人都客客气气请出办公室，该干嘛干嘛。”

　　吕兴旺看着李大山和李可，始终还是没缴两人电击棍，没请两人出去，只是把张佑文老乡赶出了办公室。

　　李大山一看，语气虽然软了，但还是虚张声势骂起来，威胁张佑文马上收回成命，不然怎么样怎么样。刚刚闹的厉害时候，艾长发带着艾新宫副组长赶了过来。艾长发看着李大山趾高气扬盛气凌人样子，对艾新宫道:“还弄着干什么，把李大山架出去。”

　　艾新宫和他带来的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过去把两人架起来，吕兴旺想阻止已经不可能了。

　　张佑文对准备离开的吕兴旺组长道:“吕兴旺，你被辞掉了，艾新宫组长接替组长。所有不服从艾组长的保安，艾组长可以直接开除，不需要请示我了。”

　　吕兴旺开始还不敢相信，等听明白以后对着张佑文骂道:“张佑文，你他妈一个吃软饭的孬种，竟敢开除我，我他妈和你没完，你等着，我天天在厂子外面等着你，你有种走出工厂试试。”

　　话还没有说完，艾新宫组长示意了一下，刚才被打耳光的小伙子和他几个玩的好的保安粗鲁的架起吕兴旺就走。

　　2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有多少人会没有遗憾和后悔，是的，如果可以重来。但是我觉得，即使可以重来，那些我们犯过的错误还是会重犯，那些失去的东西一样可能再一次失去，君不见赌场和股市一输再输倾家荡产的人吗？人生没有穿越，人生也不能重来，更没有后悔改正的机会。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每一个风雨坎坷都是不能预测的，每一个结果都是注定的。上天注定的，注定的有些人会成为大人物，而大部分普通人，会成为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张佑文经过多少风风雨雨以后，才会明白，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人人都是自己的主角，无须忐忑不安，无须竭尽心神！无须在意别人的辱骂言论。

　　从李大山李可吕兴旺快刀斩乱麻的炒掉以后，张佑文没有因为目的达到以后就欣喜若狂，甚至于没有一丝的快感。留给张佑文思考的的一句话叫：受恩勿尽！是的，炒掉李大山的最直接原因是因为工资成本太高，什么事情成本高到离谱的地步，就如秋季的枯草，虽然强硬，其实已经到了容易折断的地步。张佑文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持工厂的成本在合理范围内，尽量让所有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或者普通工人收入在可成长的空间内。所以艾长发的工资定额也好，新提拔的组长副组长也好，包挂自己的薪资也好，都应该在一个可成长的范围内，如果定的太高，反而失去大家的长久成长性。

　　张佑文把艾长发的工资定在三千，其他组长工资基本在六百块以下。成型部组长工资在一千块左右，维修组长工资在八百左右。其他像赖江华王江长李必兴老资格管理，也没有超过八百边际，更不要说刚刚洗牌提上来的管理人员。

　　当然，在现在看来，一千块上下的月工资是很低的。但在上个世纪的九七年，一千块的购买力还是很大的，如果换算到现在，人民币至少贬值十倍以上。当然，很多时候，组长的职位也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那里面关乎个人的荣誉和尊严，所以张佑想，即使工资水平一般，也是有十分的吸引力的。张佑文的想法是，自己可以设置奖金，可以实行提成，这样和定额工资是有天壤之别的。奖金公司可以给你，也可以不给你，给你是公司的恩情，是因为你对公司有了贡献，不给你你也不能说谁欠了你一样。提成就更是赤裸裸的绩效交易了，效果也更立竿见影。

　　艾新宫在近下班时候来了一趟办公室，艾新宫和艾长发是什么关系，张佑文目前还不太清楚，但凭着艾姓的少见和艾长发可以亲自调动艾新宫这一点，张佑文不用猜都想象得到。

　　艾新宫完全不同于艾长发斯斯文文瘦弱不堪样子，艾新宫是彪悍的人，身体高大粗壮，满脸胡须，长成一副开朗豪爽相，一双如鹰一样锐利的眼神，时刻带着乐呵呵的开朗笑容。艾新宫把一千块钱放在张佑文办公桌上道:“张厂长，让你受惊了，是我失职呀！哈哈哈，这是我让李大山赔偿的玻璃门钱和你的精神损失费。”

　　张佑文愣了一下，人生中第一次遇见这样赤裸裸威胁与面对面恐吓，说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只是张佑文天生带着稳重，脸上很快恢复了面不改色的样子。

　　张佑文好奇的问:“人走了没有，你怎么会想到让他们赔偿的。”他十分清楚的记得自己没交代要赔偿的事情。

　　艾新宫一脸真诚的笑道:“打坏了玻璃门，威胁了我们新华大厂长，还能让他轻轻松松走呀，那还要我们保安部做什么。”

　　张佑文好奇道:“你们是怎么样让他掏钱的，没动手打人吧！”

　　艾新宫道:“没明着打，你放心，厂里脸面我还是知道。只是兄弟们恐吓他要扭送到派出所，他自己愿意掏钱赔偿的。张厂长，你们有几个老乡不错，你把他调给我保安部吧！”

　　张佑文道:“看上哪几个了，怎么觉得我老乡不错，说说看嘛！”

　　艾新宫滔滔不绝眉飞色舞道:“名字我不清楚，反正我喜欢。你是不知道，有四个人，等在新华门口不远处，李大山俩人一出来，四个人就围住李大山拳打脚踢，真的解气，我要不是穿了这身衣服，我都想走出去踢几脚解解气。”

　　张佑文十分愕然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没把人打坏吧！以后可不能这样干，一切行动听指挥。那个吕兴旺走了没有。”

　　艾新宫一脸轻松道:“也撵走了，刚想和你谈这个事情，我想把吕兴旺手下一帮人都炒了，保安部一直分成两派，不太好管理。”

　　张佑文想到了艾长发的阳谋道:“这样不太好吧！保安部我也是觉得人太多了，炒肯定要炒，我本来想着等稳定了裁掉一半人的，哪里需要那么多人，整天不干事净想着为难工人。这样吧艾组长，我卖你一个面子，你看着办吧！最好搞一个正正规规选拔什么的，淘汰老弱病残算了，不然怕别人评价你任人唯亲，以后不好服众。”张佑文经过这一次事件，对保安部艾新宫是放心的。他觉得以后应该重视保安部，只有牢牢的抓住保安部才是安心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

　　艾新宫挠挠头发一脸憨笑的道:“被你这样一说，还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呢！一切按张厂长意思办，我尽快按考核裁掉老弱病残，然后补充几个身强力壮进来，毕竟那关系到新华的脸面。”

　　张佑文能说什么呢！只能默认吧！张佑文想:有几个自己人在保安部，也是好事，最好把关键部门都安排些自己的人，这样以后好办事。这样一想，张佑文心里不自觉有点内疚起来，拉帮结派，培植党羽，非自己性格。张佑文收回想法，脸上依然平静如常，不露声色道:“艾组长，我不会袒护老乡不老乡，我要是知道是谁，还要罚款，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也不认识是谁。保安部以后就靠你了，留下来的保安，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教育，天天操练，严格控制人数，我们不需要面子工程，够用就行，你说呢！”

　　艾新宫正儿八经敬了个礼大声道:“请张厂长发现，一切尽在掌握中，大门你就安心交给我吧！”

　　艾新宫走了以后，张佑文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流水线的发动机，背负着一线的零部件，已经开始转动起来，相干的，不相干的，不由自主的卷入旋涡开始旋转起来。——————

　　厂里发工资那天终于到了，香港人习惯在保安室门口小黑板上面写‘今日出粮’。张佑文从来没和安妮谈过待遇问题，安妮还是亲自送过来五千块钱，张佑文从来没拿过怎么多的钱，心里是激动的，张佑文拿出四千块给安妮道:“我有一千块够了，剩下的当还债吧！”安妮一副轻松无所谓的样子道:“钱我扣了一半，不要你操心。我这人，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不要笑我们香港人现实就是了。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身上不能没有钱壮胆。”

　　张佑文心里一惊，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阴郁之色道:“安妮，你意思给我开一万块一个月，太高了，我受不起。安妮，你应该想着减少成本，不然你怎么赚钱呢！”

　　安妮露出一副小女人样子不高兴嘟着嘴道:“给你你就拿着，还教育起我来。减少成本不是有你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开除成型部维修部组长，开除一半保安目的吗？你这样死心塌地为了我减少开支着想，我不赚钱都不行。这一点工资是你应该拿的，别像没见过钱一样推来推去的。”

　　张佑文道:“你有钱任性是吧！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第一次见不知道怎么用好吧！”

　　安妮听了就格格的笑起来，那一刻，张佑文看见了安妮隐藏的本性，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张佑文想:自己现在在下属面前都开始学着伪装，更何况高处不胜寒的老板呢！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也有茫茫，也有焦虑，也有放手一搏的勇气，更有肝胆相照的侠气。

　　张佑文看安妮高兴样子道:“你有钱再借我几万块吧！”

　　安妮打趣的道:“你还借钱做什么用，外面养了小蜜，可不要学香港人那样喜欢包二奶哦！”

　　张佑文急忙辩解道:“怎么会呢！我哪有。我是想给带过来老乡借一点生活费，吃早餐买生活用品都需要钱。你哪里知道穷人滋味哦！”

　　安妮听他这样说道:“和你开玩笑的，看你那表情，我让财务一人借一百吧！也不好哦！行，我让小云把钱送过来，你借出去有个人情，讨不回来我可是要找你还哦！”

　　下班时候，小云果然送过来两万块钱，张佑文拿着厚厚的两摞钱，心里想着，有钱真的好。

　　小云嬉笑着道:“张佑文，这么多钱去干嘛！找得到嫖小姐地方不。”

　　张佑文看她今天终于和自己有了笑脸，忍不住逗她道:“两万块，让你今晚陪我，行不行。”

　　小云从来没看见张佑文开玩笑，虽然知道是一个玩笑，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小云骂道:“我就说了你不是个正经人，行呀！两万块一晚老娘豁出去了。”

　　张佑文被小云这样一抢白，自己也脸红心跳起来。张佑文正色道:“不开玩笑了啊！晚上有时间吗？别那样看着我，正事。上次不是答应我小侄女报电脑班吗？你懂电脑，晚上帮我们参考参考。”

　　小云脸上莫名其妙拉下脸没好语气道:“什么小侄女，不就是你相好的吗？我才不去呢！”说完扔下目瞪口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张佑文走了。

　　3
　　安妮说的是对的，对于借两万块给同乡，张佑文并没有想过刻意挣份人情，到现在张佑文才明白，钱的力量完完全全超乎自己的想象。

　　当张佑文怀揣几万块爬到宿舍六楼时候，一帮同乡正无精打采，十分羡慕的趴在过道边看着发了工资的老员工兴高采烈的往街上走。这些同乡们，除了红旗大队出来的人自己认识外，其他人几乎都没什么印象。所以也没有人想着张佑文能帮助他们解决什么困难，能介绍一份稳稳当当的工作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新华按以前惯例，是押两个月工资。其实等工资真正的到手那一天，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事情了。这个在当时，是广东普遍厂里的规矩，不管是港资还是台资工厂。近一百天的时间熬过来，张佑文是深有体会的。两年前和张佑兵进新华的时候，两个人就是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别人买早餐，自己偷偷流口水，生活用品什么都没有，甚至于买不起一个吃饭的碗，只能等着别人吃完以后，偷偷在食堂饭盒架子上面随便拿一个写了名字的碗吃饭，吃完了马上洗好放回去，生怕被别人看见了。

　　人的慈悲来自于内心深处，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有真正的设身处地慈悲之念的。众人看见张佑文来了，都亲切的用家乡话喊着:“佑文厂长，你来了。”

　　张佑文对大家道:“都看什么呢！来来来，都到宿舍来。”

　　张佑文虽然和同乡近在咫尺，却很少能和他们用家乡话说说话聊聊天，今天走进这熟悉的语音里，心里是亲切的，温热的。人总是寻找内心的一个地方，不管你走多远，飞多高，都永远有一份牵挂，有一份执念，那就是生我养我的故乡，以及熟悉的，亲切的，温热的乡音。张佑文看自己被围的满满当当的，开口道:“上次我让你们选一个‘乡长’你们选出来没有。”

　　一个黝黑健壮，满脸憨相的人被人推了过来。那个被嘻嘻哈哈笑声推过来的年轻人边挤边道:“颜合子，瞿吉林你们两个不要推我，上次晚上还在哭脸呢！还有你，张佑和，也哭过，可不要丢你们红旗大队佑文厂长的脸啊！”

　　那个人走到张佑文面前憨厚的笑笑道:“佑文厂长，我叫黄大毛，黄家坡的，上个月被他们选上当‘乡长’的，看你一直忙，也没去打搅你。”

　　张佑文笑着道:“以后我们自己人时候，不要叫厂长了，叫佑文就可以，亲切顺口，好不好。我上来呢是考虑到你们坚持了这么久，身上钱都应该花完了，都挺不容易的，我在厂里帮你们借了点生活费，先一个人匀一点，等大家发工资时候再还回去，你们看好不好。”说完把口袋两万块钱拿出来放在架子床板上。

　　张佑文刚刚说完，房里就响起欢快的叫声，一瞬间，消息传遍了六楼，门口过道上到处站满了人在欢呼大笑。

　　张佑文没想到大家这么高兴，心里也高兴起来，张佑文道:“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样的，公司也很肯定大家努力工作，大家好好干，肯定可以干出一番天地的。钱只借到两万，你们有两百多个人，一人不够分一百块的，大家相互团结一点，把钱让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黄大毛道:“佑文你放心，不会为了钱打起来的，再说这个钱是借，要还的。大家听我说，下个月发了工资，都自觉把钱还回来，佑文仗义，我们可不能让他为难。”说完大家又是欢快的笑起来。

　　张佑文和老乡们聊了一下，看见他们因为自己在，都拘拘束束没好意思商量分钱事情，便推说自己有事便先走了。张佑文走到楼下，黄大毛追了过来道:“佑文，保安部想调我们几个去，你看看去还是不去。”

　　张佑文心里明白上次是黄大毛带头动手了，看着四下无人，便对黄大毛道:“上次是你带人打了李大山两个人吧！下次可不能这样蛮干，以后有事情先通知一下我好不好？”

　　黄大毛不好意思道:“那龟孙子欺负到你头上去了，我们不动手怎么行，你这样仗义我们，我们不出手就被人看不起了。佑文，我知道你为难，放心，我们是在工厂外面动手的。”

　　张佑文想想也是，自己可能是太谨慎多虑了，自己不感恩，还这样批评他们，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张佑文柔声道:“下次不要私自行动就行，艾新宫既然要调你们过去，你们想过去就过去吧！做保安比车间做事还是轻松一点。”

　　两个人在楼梯转角处讲话时候，身后传来欢快的叫声道:“佑文哥，大毛哥，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张佑文回头看见是□□欢快的叫自己，心里想，刚刚好准备去找她，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黄大毛道:“华华，正准备去喊你呢！你倒自己来了，佑文厂长给我们送生活费来了。”

　　□□笑眯眯道:“我有生活费，我不要钱，我们哪里像你们男孩子那样大手大脚，没有计划。”

　　黄大毛好奇问:“你有钱你跑上来做什么？”

　　□□脸上就出现一片红晕，她其实是听说张佑文来了，兴冲冲从三楼女宿舍跑了上来，被黄大毛这么一问，内心像被人看穿一样，自己先脸红心跳起来。

　　黄大毛一脸坏笑道:“看看，还脸都红了，一天到晚疯疯癫癫，小心我回去告你的状。”然后转身对张佑文道:“佑文，□□是我叔叔小孩，我堂妹呢！逗她玩的。”

　　张佑文一听黄大毛是□□堂哥，便把自己想让她学电脑然后想办法调进文员部告诉了黄大毛。黄大毛一听，高兴的道:“好呀好呀，真的谢谢你了佑文，大恩大德，让我们家怎么报答得了呢？佑文，你要是看得起我，以后你就把我当亲兄弟，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张佑文带着□□去报电脑培训班时候，小云还是跟了过来。小云来了以后，□□热情的拉着小云手并排走着，反而把张佑文冷落在后面。

　　三个人出了厂门口以后，顺左手向下走，走过三四个工厂，前面开始变成人山人海，十分热闹起来。路两边是红色棚子卖地摊衣服的，间或卖小吃的，打气球的，丢竹环套布娃娃的，熙熙攘攘的男男女女，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穿梭着，五花八门的方言尖锐的呼喊回应着。走过地摊街，再往左手一拐，前面出现一条两三百米长的步行街，两边是琳琅满目的买衣食住行店铺，还有看通宵的投影院，邮政局，溜旱冰场发出激情四射快节奏的音乐，震的路人心惊肉跳，热血澎湃。

　　张佑文替□□交了三百多块学费，然后三个人像完成一件大事一样在街上放松的闲逛着。三三两两经过的路人，频频回头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张佑文。

　　人生最让人眼馋羡慕的事情，就是带着佳人闲逛在熙熙攘攘大街上，男的英气逼人，女的冰雪漂亮，更不要说同时带着两位身材高挑，面目清秀，气质高雅，美如天仙般人儿。

　　4
　　小云今晚似乎一直不怎么说话，更没有理张佑文。她一直静悄悄的走着，时而应付似的和□□说几句。

　　□□却兴奋的跑来跑去，一下子拉张佑文快一点，一下子又让小云走慢一点。张佑文跟在后面只能看两个人的背影，小云的背是纤细的，宽松的白色文化衫让她更瘦，走路时候后肩胛骨清晰可见，几乎有点瘦骨嶙峋样子，紧身的牛仔裤，让她的腿骨显得特别长。

　　□□还是那身碎花连衣裙，红红紫紫的图案，像一团燃烧的火。□□和并排的小云看起来一般高，其实是因为有跟凉鞋的缘故，小云则是板鞋。张佑文以前从来没这样留心看过女孩子，今天第一次看女人身高，倒吓自己一跳，瘦弱女孩子上了一米六五以上，和擦肩而过的一般打工妹比起来，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张佑文在心里不由自主比对起小云和□□哪一个漂亮起来，比来比去，也比不出个高下来。小云是那种恬淡洒脱的女孩子，极短的头发，带着散漫的桀骜。□□虽然也不胖，脸上确是温和的，带着一点点肉感，让人觉得滑润舒心。如果说□□属于那种贤妻良母的富态，小云就属于别有风味的纤巧；□□是高山峡谷的朝阳，小云则是平湖秋月的白月光。

　　张佑文想着想着，又把安妮潜意识拉了进来比较，最后莫名其妙的把谢丽丽也想了起来。刚刚比出一点点眉目，冷不丁一头撞到手拉手两人中间。

　　小云打了一下张佑文道:“想什么呢！不正经的傻样。”□□便格格的笑起来。

　　小云拉着□□道:“别理他，我们俩去看衣服去。”说完丢下张佑文，转身走进一家女装店。

　　张佑文自己落得个尴尬，心里狠狠咒骂起自己来。其实那个年纪男孩子，有这些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他不了解而已。

　　他对于女孩子，是感觉有别于自己的另外一个物种，陌生中有时候也透着好奇，好奇处带着羞涩，羞涩中有一丝罪恶。他现在觉得，相当于管理工厂，其实比面对安妮和小云简单容易。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荷尔蒙缘故，人到了成年以后，会和异性相互吸引。只是他晚熟一点而已，太早的生活压力，让他忘记了他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人，被爱很容易；爱人却难。他此时就想不到，一个成年男人所应该表现的爱护和细致。他想得到应该帮助□□进修电脑，却看不到□□穿了几次的碎花连衣裙。幸好张佑文是慷慨的，老天没有让他因为从小贫困，变成钱的奴隶。

　　小云自己没买任何衣服，她是正宗的城里人，族谱往上翻三四代，还是正儿八经城里人，能看的上眼的衣服不可能在工业区的小商业街。安妮对张佑文不经意聊过一次小云是个谜一样的人，至于她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几年不回家，为什么从来没有通信和电话，张佑文不知道，他们两个认识时间还太短。

　　小云很细心的注意到□□的穿着，女人通常在这些方面比较留心。虽然她经常莫名其妙不喜欢□□，其实内心还是挺心疼这个单纯阳光的小姑娘的，她便想着帮□□买几身换洗衣裳。两个人逛的时候，□□还不知道衣服是买给她的，只当是小云让自己试穿一下看看效果。

　　张佑文在收银台左等右等，两个人终于开开心心的走了过来。张佑文便抢着把钱付了，他是潜意识行为。小云看他抢着买了单道:“忘了今天张厂长发工资了，发了几万吧！有钱是吧，□□，你陪我再买几身去，就应该宰他一顿。”

　　□□听了心里不怎么舒服，感觉小云有一点贪小便宜味道，心里替张佑文着急，她知道今天花了他不少钱。对于小云，几百块可能不算什么，对于第一次出门的□□，几百块已经算一笔巨款了。

　　这一次小云自己试穿了半天让□□帮忙看，两个人折腾半天，选来选去，最后小云挑了两件素雅衬衣，一条九分牛仔裤，还在鞋区买了两双凉鞋。

　　张佑文痛快的把账付了，他从来也没大手大脚花过钱，开始以为自己会心疼，付了第一次钱以后，心里反而挺轻松愉快的，他不由得记起两句诗: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那种感觉可能就是自己此时的感觉吧！

　　三个人走到大街上以后，小云把张佑文第一次付账的一大包衣服和一双高跟凉鞋给了□□道:“这是你的，自己拿着吧！”

　　□□猛然间面红耳赤起来，她确实误会了小云姐，他不但是误会了小云姐，而且还应该感谢小云姐，如果刚才佑文哥没有买单，那岂不是小云姐替她付账，两人只是几面之缘，萍水相逢。□□惊呼道:“小云姐，你给我买的呀！我还以为……”

　　小云道:“以为我宰你佑文叔贪小便宜是吧！”

　　□□红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法的，小云姐，对不起啊！不过衣服我不要，我买不起这么好衣服的。”

　　小云看她可怜兮兮样子道:“你怕什么，反正你叔叔是大老板，不穿白不穿。张佑文叔叔，你说是不是。”

　　张佑文尴尬的笑笑，他现在总算知道让女人开心原来这么简单。三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眼看厂门口不远了，路灯因为坏了两杆，光线昏暗暗的，带着一丝荒凉，那种繁华过后落寞的荒凉感，让三个人心里情难自禁的一惊的是，路边花坛中猛然间跳出来五六个手拿木棒子的人。

　　张佑文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心里猛然间紧张起来，拦在面前的是吕兴旺，李大山，李可，其他三个也应该是保安部炒掉的人。

　　张佑文冲到小云和□□面前道:“你们想干什么，吕兴旺，你不要乱来。”

　　吕兴旺骂道:“我日你妈的，你今天终于走出来了，等你好多天了，今天老子不打死你天理难容。”

　　张佑文血气上来了，他回头对瑟瑟发抖的□□和小云道:“快走，快点走。”然后捏紧拳头，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了。

　　吕兴旺还想开骂，张佑文厉声吼道:“吕兴旺，嘴巴放干净一点，再骂我妈我对你不客气了。”

　　吕兴旺举起木工道:“我日你妈，日你妈，我看你怎么不客气。”

　　张佑文自从啊娘早逝以后，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面侮辱亡魂，已经气红了眼睛，准备就是被人打死也要拼命了。

　　正在紧要关头，一辆面包车风驰电掣开了过来，停在张佑文旁边，车门哗的拉开了，从车上跳下十几个拿着铁棍的人。

　　为头的是张佑兵，张佑兵顾不得和张佑文打招呼，冲过去对着吕兴旺就是一个低飞腿，踢在吕兴旺的肥胖的圆滚滚的肚子上，踢的吕兴旺当场倒在地上痛苦大叫，张佑文身后的其他人拿着铁棍，围着吕兴旺身后的人一顿乱打。

　　张佑兵带过来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虎狼兵，吕兴旺自己已经发胖，纠集起的又都是保安室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虽然平时在厂里操练一下花拳绣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那李大山李可当场已经吓破胆，目瞪口呆的怎么被人打倒在地满头是血都不知道。

　　张佑兵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张佑文说一句话，上来就是拳打脚踢，十几个人打的差不多了，才对躺在地下哭爹喊娘的一帮人道：“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子地盘抢钱打架，这一次老子就这样放过你们几个，如果下次被我们看见，你们自己看是卸手还是砍脚。记住，宝塘左右两个工业区，都是黑旗帮的地盘。”说完众人钻进小面包车里一溜烟走了。

　　张佑文在惊魂后的路上一直在沉默的想着来去匆匆的张佑兵，张佑兵现在怎么样了，这就是他的人生吗？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至少刚才没有张佑兵的出现，他带着两个柔弱的女孩子会遭遇怎么样的结果。

　　现在看来，张佑兵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出现，说明张佑兵已经站稳了脚跟。也许他一直在暗处保护着自己！

　　5
　　张佑文拉着吓傻了的□□和吓呆了的小云王往工厂走的时候，两个人回过神后第一句话，竟然是异口同声的道：“刚才那个救我们的人是谁？”

　　到此时，张佑文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觉得关于张佑兵的事情，还是不应该让别人知道，一个公司高管，让自己混社会的兄弟用血腥的手段替自己解决这个事情，传出去对自己对公司影响都不太好。

　　张佑文道：“我也不认识，可能是他们江湖上面的恩怨吧！也可能以为吕兴旺在他们的地盘上面抢劫，这些混社会的人，都是豺狼虎豹类型，都有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范围吧！”

　　□□听到张佑文的话天真的道：“哇塞！好敬佩那个带头的大哥耶，那打架的动作，好像李连杰的功夫片，这些是混社会的人吗？看来也不是那么的坏。”

　　小云看着天真的□□道：“明天把你介绍给那个带头大哥做压寨夫人去，人家大哥最喜欢你这样娇滴滴白嫩嫩的小姑娘。”

　　□□连忙躲在张佑文身后，拉着张佑文衣袖道：“我才不去呢！人家只是敬佩好吧!所谓盗亦有道，你见过小混混还管别人打架抢钱吗？”

　　小云沉默了一下道：“人家也许是大混混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是那个带头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真的在哪里见过。”

　　张佑文连忙岔开话题道：“小云，□□，多一事吧如少一事，道上的事情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考虑了，这个事情就到处为止，你们两个回工厂以后一定不要对别人提及，特别是小云，别向安妮说，省的安妮担惊受怕了。”

　　小云不高兴的道：“谁向安妮说了，我又不是安妮安插进来的间谍。我没事吃饱了撑着，真是的。”

　　张佑文看小云动了气，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看的她脸红心跳的别着脸进了新华大门，张佑文看着自己刚才岔开话题已经起了作用，也跟着走进新华。门口保安远远的看见张佑文厂长来了，立马抬头挺胸敬礼道：“张厂长好！”

　　张佑文示意他们，握着迎上来的艾新宫手道：“艾组长，管理的不错，挑选的人也不错，以后工厂的安全就靠你的了。”

　　张佑文走到二楼门口，对跟在身后的□□道：“以后好好的把电脑学好，有什么问题来找我，这几天去学校我让保安部安排个人接送你几天。”

　　□□不住的点头，看着张佑文走进有保安值守的铁门，竟莫名其妙的伤心起来，心里暗暗叹道：佑文哥，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和你住在一起的，这样以后就可以经常看见你了。

　　张佑文回到自己房间以后，便坐在沙发上面沉思起来，回想刚才的一幕，内心还禁不住胆战心惊。吕兴旺这个人，张佑文觉得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都是不得不炒掉的人，不说他那让人不舒服的阴冷的眼神，单说他放纵手下欺负工人，调戏女孩子，就不能容他，更不要说他不听从指挥，拉帮结派了。张佑文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敢真的对自己动手，看来他在工厂门口蹲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幸好今天有张佑兵及时赶到，替自己扛了过去，但是不能保证，吕兴旺会不会就此罢手。

　　想到张佑兵，张佑文不由的露出一点欣慰，两个多月了，从张佑兵不知不觉走了以后，今天总算是见了一面，虽然张佑兵至始至终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但张佑兵的心他懂，所谓知己，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够意会了。

　　张佑兵比以前晒黑了很多，也比以前壮实了，两条粗壮的手臂，肌肉像老树根一样坚韧，凌绝分明的脸上，两条令人胆寒的目光，紧身的汗衫里骨起的胸肌，以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打架动作，下手的果断利索，带领训练有素的同伙，一切的一切都表面，张佑兵已经真真切切的融入到了那个圈子内部，成为了核心的人物。

　　张佑文记得张佑兵临走时对吕兴旺恶狠狠的说过宝塘上下，五个工业区都是他们黑旗帮的地盘，这样看来，其实张佑兵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今天的救场行动，就根本不是运气好遇见自己而已。想到这里，张佑文突然想起以前两个人一起做事，一起宵夜喝酒的时光，时光不再，时光不再，以后只有自己为自己喝彩，自己为自己悲哀了。

　　安妮是第二天中午来到了张佑文的办公室，她进来以后，定定的看着张佑文半天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太不把我当朋友看了。我们除了是雇佣关系外，更多的应该是朋友，是的，我希望是朋友。”

　　张佑文笑着道：“你都看见我好好的坐在这里了，安妮，是小云告诉你的吧!”张佑文在心里骂道：小云这个家伙，真的是个小间谍，我竟然相信她昨晚吃饱了撑着的话。

　　安妮没有回答是不是小云告诉她的话头，只是把手里提的纸盒子递给张佑文道：“那，这个是我给你配的移动电话，以后有什么事情你第一时间告诉我行吗我的大厂长。”

　　张佑文看着眼前的大哥大手机，笑着对安妮道:“给我买的，这么重的礼物，我可以拒绝吗？”

　　安妮道：“为什么拒绝，电话费厂里给你报销，这个电话是为了工作，不是给你的礼物，所以你不可以拒绝。”安妮快速的把张佑文的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提前封死了。

　　张佑文笑着道：“我还是想拒绝，目前能买得起用得起大哥大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我这样的打工仔，提着这么大家伙会被别人笑死的。”

　　安妮一本正经道：“那怎么办，买都买了，难不成我还给你找个提电话的秘书去不成。”

　　张佑文道：“可以，谁经常告密给你，就让谁提电话，以后联系你也方便呀！”

　　安妮知道张佑文在说笑，也笑着道：“张佑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经过你两个多月努力，我们工厂已经开始盈利了，上个月盈利不多，所以我没告诉你，这个月我看了一下财务报表，应该有十几万的盈利了。这是我接手宝塘新华第一次开始赚钱，所以张佑文，我想谢谢你。配个电话用不了几个钱，再说主要是为了工作，你就不要推脱了。我已经安排送货司机老刘，让他最近抽时间教你开车，等你把驾照拿下来，我给你配台代步车吧，这样以后出门也不怕那些人找你麻烦了。”

　　张佑文头脑‘嗡’的响了一下道：“安妮，你说要给我配车，你意思给我，你莫吓我了，我一个打工仔，你给我我也养不起呀！”

　　安妮笑嘻嘻的道：“等你有了车，你自然养得起车，就同等你娶了媳妇生了贝比你自然养得起他们是一个道理。你要相信你自己，行了，我走了，交给你三个任务，第一，我刚刚和步步高签了一个大合同，以后你有的忙了，你早做准备，必须保质保量的完成。第二，我兄弟姐妹听说我工厂扭亏为盈，可能近期会同我妈妈一起过来看看你这个传奇人物，你也不要紧张，平常心就行。”

　　张佑文道：“我不紧张，我紧张什么，又不是见岳母娘。”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妮也逗乐了道：“也不是没可能，看你表现了，你这人，越来越有趣了，行，不错，幽默一点好。”

　　张佑文连忙道：“开玩笑的，我们家世代耕田，不敢高攀，我能够管理好工厂，已经是我爷爷祖坟冒青烟了。”

　　安妮道：“没劲，刚刚夸你，就又一本正经起来，我又不是没人要的丑八怪，更不是凶巴巴的老虎好不好，说的我一无是处了。行了，好好把车学好。”

　　安妮走的时候突然道：“救你们那个人，你真的不认识吗？下次你要是看见他，一定替我好好的谢谢他哦！我请他吃饭。”

　　张佑文含糊的应付道：“真的不认识，行，看见了我就说我们美女老板看上他英雄气概，想和他处朋友吃饭看电影。”

　　安妮提起手要打样，然后笑盈盈的走了。张佑文看着安妮靓丽的背影，想起张佑兵，猛然间觉得，趁这几天有空，必须把张佑兵找到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