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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生不尽寻仙问缘 ...

  •   等了不知多久,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众人方才见到,传说中大名鼎鼎,啊不臭名昭著的鬼医。
      平日话多的凌霄,今日倒是安静了,领着浅杏去内室见师父谢枕。

      “师父,这是天香楼的浅杏姑娘,如今得了怪病。我先前替她把了脉,脉相浮乱,散而不聚,气血两空。脉相来看,似有小产之兆。但浅杏姑娘自己说,几日前月信刚过,不可能有孕。看其病相,我见过诸多医典,皆无此案例,这该如何治?”

      “自知命薄,不敢劳架。”浅杏听了凌霄话,心中惊慌,哭道。

      “姑娘先去偏房歇着,郁气凝结于胸,反而不利病情。凌霄你也难得上心一回,你把门外那相影者领进来,问问他,你便知晓。”

      谢枕面带笑意道,却扫了眼窗外。夜色未深,竹影映窗,他知晓那个面目清秀的公子此刻正蹲在院子里发呆。

      相影者被领进了诊室,见了谢枕第一面反倒不拘谨,笑道:
      “鬼医好眼力,竟能看出老夫是相影者!依老夫看,姑娘的病,看脚上异瘤脉相应是气滞血瘀,脉相应涩滞,把脉却是散乱之相。怪哉怪哉!恐是邪魂蛊毒之症了。”

      “先生谬赞,依先生看如何治?”

      “老夫一介江湖术士,只会依病灸影,如今这姑娘这病,其影无异。亦无症结所在,老夫不知从何下手?”

      “都说江湖中一人得病,若让百名郎中治,必会得出一百种说法,两百种不同的方子,其中水准自然良莠不齐。先生自谦了!”谢枕笑道:“这病在下倒会治,不过代价嘛?便是一命换一命,不然今后便是永无安宁了”

      站在一旁的阴凌霄,知道师父那装腔作势的怪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不过那些都是纸老虎,师父一贯喜欢唬人玩。幸灾乐祸的看了眼相影者。

      “不知鬼医要取谁的命?”相影者面色不变,心想鬼医深不可测,不知又要算计些什么。

      “门外那个公子的。”

      阴凌霄听到这句话,顿时乐开花。又是岑家公子,师父自打挖了人家坟,不仅豪无羞愧之心,还处处为难人家,多大仇?

      “这”相影者反而为难起来:“这要问问门外那个公子的意见了吧!恐怕对于那个公子而言是飞来横祸吧。”

      “我去我去!”凌霄一旁,一跃而起,谢枕一向知道凌霄的性子。估计又是在想些弯弯绕绕,不可描述的玩意,也没反对由着她闹。

      相影者倒是咳嗽了声,现在年轻人都怎回事,都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如同儿戏。看着这红衣小姑娘蹦跶着去找外面的公子心里居然涌起愧疚之感。
      岑互被阴凌霄拉进屋内,第一眼见谢枕便施礼问道:“浅杏姑娘的病如何了?”心下却惊叹,江湖传闻中的鬼医实则并未如传闻中说的那般丑陋,甚至...相貌出众。

      “在我这治病有规矩,一命换一命,公子看如何?”夜风过窗扉,窗前的铜风铃清脆的响了几声,谢枕却突然有些心虚,这次他目光并未落到谢枕脸上,而是落在岑互身后飘零的树叶上,久久未动。

      “那用在下的吧,浅杏姑娘有恩于我,不能放任不管,不过我如今存活于世,还有一些事要去做完,希望你能宽限我几日。”岑互心中明白七八分,如此道。

      “难得,凌霄去把浅杏姑娘带来,我来为其治病。”

      不一会浅杏被凌霄扶着过来,凌霄先给浅杏遮上眼睛。谢枕从医箱中取出几根毫针,在浅杏脚脖穴位处施了几针,那瘤中之眼竟一动未动。半响后又从取来一瓷碗和一枚浅紫卵蛋,蛋上暗纹密布,想来大约是不凡之物。

      他先将蛋敷于那只眼睛之上,来回滚动几遍。此时,那瘤中异眼睁开了,眼中涌出数滴血泪,众人还未看清,谢枕便将碗中之酒点燃扣在瘤上。等了许久,谢枕将碗取下,众人上前看。碗中竟躺着一个如拳头大小的小孩,浑身乌青脖颈处还有个大瘤。
      再见那浅杏脚脖处的瘤,异眼已无。大瘤也已经瘪了下去,想必不过多时便能结痂痊愈。

      一众人还未从眼前惊异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一旁相影者便身形一闪,冷笑着极快出手,探向那碗中沉睡的异婴。谢枕眼神微动,众人还未反应,便见几道银光射向那相影者。

      相影者身形飞快,却也躲闪不及,被银光射中那一刹那,他竟化作数道紫烟,绕过银光揽走碗中异婴。随后那数道紫烟汇成一团,大笑道:“鬼医,你在这人间行医,倒是屈才了!”说罢化光而去。

      变化太过突然,常年跟着谢枕的凌霄见惯不惯收拾起残局,浅杏早已被吓的晕了过去。

      岑互才回过神来,挪了挪身子看向谢枕,一脸“这是唱哪出”的表情。谢枕却示意他看被针射中的木梁。岑互转头就见那扎在那梁上的是竹节柄的大针,针尾还连着细线,在夜色中泛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

      “让你看梁又没让你看针。”谢枕淡然道
      “这,看梁干什么?”

      “嗯,这是寒舍唯一一根金丝楠木梁,被公子带来的人给坏了,岑公子你说该怎么办?”

      岑互内心咯噔一下,心想针不是你自个放的吗,又赖我头上,虽然我也有部分责任,但是济世救人向来贫苦的郎中房产哪来的金丝楠木梁啊!

      岑互难得反驳道:“说来惭愧!如今身无分文,唯有一命在!”言下之意,在下只有狗命一条,没钱赔,阁下爱咋咋地。

      “师父大事不好啦!东边草舍着火了,你快去看看!”凌霄收拾完东西,安置完浅杏就见草舍那火光冲天,连忙奔回主屋告知众人。

      “这火势恐怕是要烧到天明了,守着这里等天亮再收拾残局吧!”谢枕面不改色安慰凌霄道。

      “师父你不去救火吗?草药都在那屋?”凌霄急道。

      “不去!这故意放的火,着急去扑灭,岂不是正遂了那放火者的愿!”谢枕盯着火光幽幽道

      “你是说,这火有蹊跷,有人要打别的主意。”凌霄瞬间明白了。

      “是,那枚紫色的蛋!”岑互和阴凌霄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

      “我去守着浅杏姑娘!岑公子你在这里陪我师父看着那枚蛋”凌霄风风火火,又跑回了卧房。
      房内便又静了下来,只余谢枕和岑互两人,对着那忽明忽暗的火光,气氛一时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岑互心中疑虑万千,有许多话想要问谢枕,又不知该从何问起。酝酿许久,转头却发现谢枕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岑互不由自主盯了会谢枕,玄衣,一头银发藏于黑幞头之下,袖口隐隐可见印着血渍缠绕的绷带。那张颇为好看的脸,映着火光,居然看出某种静谧的美。这江湖传说中的鬼医,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怎么?觉得传闻中的鬼医长了张叹为观止,惊天动地,丑陋的脸?”谢枕睁眼道。

      哼,果然这老贼是在装睡,岑互心想。随即便回:“阁下想多了,应当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国色天香才适合阁下的气质。”

      “那依我看公子相貌也是离闭月羞花不远,都说江湖中人人都爱外貌美丽者。像我这样外貌丑陋的老实人,自然无法吸引众人目光,以后恐怕要劳烦公子了。”谢枕依旧含笑。

      “在下,不甚惶恐!阁下要劳烦我什么?”岑互心想,我信了你个邪,这老贼没有一句是人话。估计前几日睡醒在天香楼一堆姑娘中,也是这厮从中作妖。

      “为救那位姑娘一命换一命,此事当真?”谢枕问

      “如阁下所见,岑互此命,还不如天香的姑娘值钱,救人一命也好。四年,一梦方醒,与家人阴阳相隔。心中仍有牵挂,仍有长姐遗志未还......”岑互回忆往昔,叹道,心中却有不明的情绪涌上。一时间,有太多话说不完。

      “我知道...”谢枕打断他,心中一动:“真是啰嗦,天香楼姑娘确实比你个大男人值钱!”

      “咳咳..容在下说完遗嘱....!”岑互不甘道

      “遗嘱?岑公子是对鬼医的一命换一命有什么误解?”谢枕心想,这岑互的性子还真是和那些读书读傻的文人弟子一样,榆木脑袋。动不动大义凛然,一副要为了天下大势牺牲自我的样子。世俗里见多了,不过也是虚张声势,虚情假意罢了。

      “你这遗嘱倒像是在念抒情诗,鬼医乃俗人,免了,免了!”谢枕言下之意,不是很想听,你这个文弱书生长篇大论,脑仁疼。

      “诗有格律押韵,我这个没有!”岑互知道谢枕话中之意,却忍不住小声反驳。

      还真是个傻人,傻入尘埃里。谢枕听见窗上铜铃响了几声,心中不禁暗笑。

      “这是你说的,从今以后你的命就归我使了,还有岑公子来见山居初衷,怕不是为了浅杏的姑娘的病吧,作烂好人感觉如何?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谢枕眉毛一挑,挖苦他道,这明明白白的陷阱还有人跳。

      “阁下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在下只想问出,当日你是如何找到已死了四年人的墓的?”

      “是从一名云游和尚口中得知的,这和尚法号扶枯,是个留了发的神棍。不想却挖出个活人,现今这个活人却在我面前刨根问底,也真是麻烦!”

      “对上了!是那日和尚给我千日醉!我才醉上了四年,是我大意了!”岑互想起那日喝的陈酿。

      “或许是那和尚,慈悲为怀,想让你躲过灭族之劫,醒后若不问缘由,便能安然活过此生。又或许是拉你入局,此后一生坎坷艰险不定,若要选,岑公子该选哪条路?”

      谢枕回头,这回倒在椅子上的人睡死过去人倒是岑互了,短短三天几乎滴水不沾,六亲无依。换常人早倒下了,唯独这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谢枕替岑互把了脉,无碍。只不过太久水米不进,身体虚弱,养两天就好。

      “是选最后一条路吧!”谢枕看了眼岑互睡颜,替他答道。对门的草舍,已经被烧的只剩断垣残壁了,只剩微弱的火光飘摇在山中深夜,星星点点印入谢枕眼中。
      谢枕叹了口气心道,时局动荡,时间不多了,世事苍凉。还是不要告诉岑互,他现今欠了多少钱为妙,也算是照顾这个初入江湖的小辈。

      “痴儿!莫为尘缘因果所牵绊!”岑互此间沉睡又入梦中,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云海之上,天光所连接处一片红光中有一人影立于其中。清朗之声便从那人处传来,回响于天际。

      “这是在梦中,阁下是?”岑互惊道,一眼便望见脚下云海如涟漪散开,人间的山河皆踏于脚下。

      “吾名曰鸿光,仙道之人。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百年已过。昔日守于天道仙河之上仙人,也不认得本尊了。本尊此来受故人之托,不妨收你为徒,入人间仙道之门,,此后渡尽世人苦难。”

      岑互看清了,那光中之人的背影,一头银发,如天光倾泻。若不听其声,会让人以为是位老人家吧。不对啊,他今日所遇的谢枕也是银发啊!岑互边听光中之人言语,边胡思乱想道。

      “原来如阿姐所说,世上真有仙人啊!”岑互忙施礼叹道。他从天香楼醒后,发生的事太多了,许多事还未消化,一桩桩事便接踵而至。这仙道之人又是怎么在他梦中的,还有仙人所说的故人又是谁?心中疑虑万千,一一都未厘清。又想到如今已经卖命给鬼医了,以后便是生死无期的江湖人了。还是不要耽误人家仙门正道收徒,连忙推脱:

      “在下命浅,况且资质愚钝,已然许诺帮人做事,辜负仙人美意了,这恐怕不妥!”

      “痴儿!不识好歹!不过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光中之人道,红光大盛后,银发人身影已不在。

      独留岑互一人,一脸懵逼站在云海之上,他望向云海之下的人间。云海之下,临山临水间建着大片房屋,房屋间依稀可见其中,穿着白衣各色人来人往,其中有读书习字者,亦有练武练剑者。待要细看,岑互只看清了其中一亭一匾上题“不豫则废”,云下之景便扭曲消散,再化为虚无。

      岑互再醒已是两日后的事,从见山居偏房里被一阵药味熏醒。见岑互醒了,凌霄连忙放下扇火的蒲扇,掀了竹帘溜达过来:“岑小公子你终于醒啦!睡的可好!看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有劳这位凌霄姑娘了!”

      “噫!岑公子这么叫生分了,叫我凌霄就好了,以后要从见山居偷溜出去就多多指教岑公子了!”阴凌霄一脸谄媚笑道。

      “???偷溜?”岑互疑问。

      “本侠女的梦想当然不是在这山里学医煎药啦,当然是要出去闯荡江湖劫贫济富啦!哈哈哈!岑老哥!”阴凌霄一脸期待,眼神亮晶晶道。

      “好.....吧!”岑互见阴凌霄期盼的眼神,不忍心她扫兴,便只好答应她。

      “噫,四年没吃饭了,拿着快吃,这是本姑娘新做的金丝肉松饼和赤粳粥,赤粳性热白粳寒,眼下正好补补你这虚寒之体。”阴凌霄不知从哪摸出一食盒,念叨叨道。

      “说得我像坐了个月子一样!”

      岑互苦笑,这时才认真瞅了眼先前在谢枕身前忙来忙去的小徒弟。年纪不大,与往日京城里看到的大家闺秀不同,这姑娘偏带了几分英气。平时岑互对女子容貌不甚上心,现在细看倒是挺像他故去的阿姐岑双。古今惊艳有才又有胸怀的女子大抵都是有共通之处的,岑互如是想到。

      “哈哈哈哈,快吃,快吃。浅杏姑娘走前还夸我厨艺好呢!”阴凌霄托腮笑道。

      “浅杏姑娘走了?”岑互咬了口饼,嗯,味道比京城著名糕点铺子做的还要好。“凌霄姑娘,手艺很好!”

      “那是!我生来味觉嗅觉异于常人,师父说我嗅觉与味觉比常人灵敏千万倍。采药煎药手到擒来,更别说做菜了。浅杏姑娘昨日走的,不然天香楼的老鸨就寻来了,她已经知道是你换命救的她,无以回报,让我把这玉佩交给你!”

      “这,她也有恩于我,在下不能收!”岑互有所顾虑。

      “收下吧,此情当为萍水相逢,天涯好友,莫要辜负她的好意,浅杏姑娘也是个可怜人。”阴凌霄把玉佩塞岑互手中。

      “浅杏姑娘是怎样的人?”岑互不禁问道。

      “落于红尘之中的可怜人,以前我在天香楼做药膳时,听人讲,她以前还未叫浅杏前,是个颇有才华的商贾之女,善作诗词。后来被一大户看上,偷纳了小妾。大户正室知道了也不恼,便和浅杏同住几月。几月后不知因何缘故,那正室大闹一场将浅杏赶出了家门,浅杏一气之下堕胎,入了青楼。”

      听凌霄讲完,两人皆是一长叹,人世苍凉女子命薄凄苦,又是谁能改变的呢。红尘中或许还有千千万如浅杏般的女子,岑互觉得那玉佩置于手中此时冰凉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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