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年尽锦官》茶三兮

6、【锦官岁月闲】陆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新年将至。锦官的冬日也是极为好看的，虽说一般时间无雪，但胜在温暖如春，阳光明媚。

　　而今年更是有喜庆的事情举办——秦夫人四十大寿。结丹后容貌不改，故而秦紫隼看上去也只有二十来岁，但多了被岁月打磨的棱角，既柔又狠。素手按在绛雁剑柄上，出鞘半寸，紫色的雷灵气骤然一荡，振开几道角度刁钻的凌厉箭矢，姜逸与其肖似的弦月眉高高挑起：“宫宗主，此番行为不是为客之道吧？”姜凤梧冷哼了一声，面色同样不善。

　　听闻宫氏这些年行事极为放纵张扬。姜逸暗自皱了皱眉，就听到裴隽不客气的清越嗓音：“若是我锦官姜氏反应不及时，射死个把人在水中月门口摆着，就不知道宫宗主是来祝寿的还是来吊丧的了？”

　　“秦夫人风采更甚往昔。令郎的伶牙俐齿一如与姜宗主当年啊！”笑着说话的青年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白衣金纹，背负层层符箓的长剑，左胸鲜艳的一轮旭日，衣角红梅花怒放，正是宫氏校服，丹阳雪柯。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姜逸咬牙，眸中带了怒色。裴隽平日里为了不与自己混淆都是一身玄色劲装，红带赤剑。即便今日是为了代表姜氏迎接来客而穿了紫华凌星，劲装也不见得与自己的轻袍混了。

　　天下仙门素来传的是锦官姜氏的裴公子喜欢劲装，洒脱利落，堂堂宫氏宗主怎么会认混了两人？

　　心思百转，听着姜凤梧抬高了声的质问心中更是烦躁，姜逸勉强扯出个笑，应付着宫氏的两位晚辈：“宫公子，宫小姐。”

　　“失礼了。”宫小宗主温文尔雅，彬彬还了礼，那位宫姑娘则眉里眼里都是傲气，轻哼一声算是回复。

　　“洛邑青龙与凤梧丞便是要较劲儿，也莫在水中月门口吵架啊。”说话的人未语先笑，近了看，轻袍缓带轻云蔽月暗纹，眉眼温雅一派医者气度，是带着岑峪与岑忻前来的岑氏宗主，莲清君，“败了秦夫人寿宴的兴不说，身为四大望族宗主却如此大失风度，给仙门立的是个什么榜样？”

　　语调里带着江南人的侬言软语，身为长辈的态势可摆的十足。洛邑青龙与凤梧丞则各是仙门对宫氏宗主与姜凤梧的尊称。

　　早年二人均是叱咤大江南北的宗师，佩剑青龙与忍凰被称为是仙门双兵，只是年轻时就心高气傲地不对盘，亏得有岑氏年长几岁的莲清君在，好歹是能滑润着，但也是把这边抓着剑柄的手按住了又堵不住那边冷嘲热讽的嘴。

　　后来姜凤梧封剑不问世事前，曾与宫宗主还有些为仙门讳莫如深的龌龊，是以二人现在又争了起来，旁边经过的其余仙门众人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的女眷上前同秦紫隼打了招呼。

　　“本座是给莲清君面子！”宫氏宗主明显说不过犀利的姜凤梧，寒了寒脸，冷哼一声拂袖进了水中月。

　　“这人就是这样。”宫小宗主尴尬地向姜逸和裴隽笑了笑，也随之进了筵席。姜凤梧明显是心情不错，笑着向姜裴两人说。

　　“宫姑娘长得是刚才的所有女修中最好看的，就是太傲了点，也太冷了点。”裴隽也收起愤愤的神情，食指托着下巴，戏谑地看向姜逸，“像你，大小姐脾气。”

　　姜逸若不是笔挺地从五更天站到了近午小腿实在是有些酸痛，非得伸腿踹他两脚不可，抿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裴隽笑嘻嘻地抛了个媚眼回去，不以为忤。

　　“好了，等的两位重要人物都来了，我们也该进去了。”秦紫隼带笑开口，姜凤梧也收起得意神情，向水中月内一抬下巴：“今天准备的是红油汤锅。你们和宫岑陆三族的晚辈坐在一桌。”

　　“别光顾着笑闹，好好尽地主之谊。”秦紫隼肃目叮嘱道，“别给锦官姜氏丢脸。”最后一句是盯着姜逸，一字一顿地说的。

　　姜凤梧看着姜逸挫败的神色，手肘捅了捅秦紫隼：“也无碍。玩开心就是了。”

　　“是！”裴隽伸手揽住姜逸，挑眉微笑，有意大声回复了这句话。姜凤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人一起进入了水中月。袅袅的烟雾随着锅中翻涌的火红辣椒沸腾，香味扑鼻而来。姜凤梧只到正中简单说了些场面话，就到各座敬酒去了。

　　“裴隽裴隽！”同长辈一分开，原本装模作样“孔雀眼噙着笑意，言语温和，一举一动皆有莲清君少时风范”的岑峪立马放开了，和裴隽勾肩搭背叨叨起来，从今年又学了些什么枯燥至极的内容聊到哪家小姐今日唇上胭脂抹得极为好看。岑忻坐在一旁端端正正，矜持地执著用食，完美地诠释着自小学习的食不言的规矩，只是上扬的唇角和不时瞥过来的眼神暴露了他。

　　“注意点。”姜逸不知为何就是看不下去，伸手一拨裴隽，一抬下巴示意坐在对面脸上笑意怎么也绷不住的宫公子和陆公子。裴隽不以为意，小声道：“你应付，你知道我不喜欢的。”

　　“我也想和岑公子聊。”姜逸毫不退让，两人就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圆睁着眼互瞪了片刻，终于裴隽妥协了：“好，我去和他们打招呼。”又转头对岑峪露出幽怨的苦笑，耸了耸肩，暂去勉强应酬不提。

　　岑峪和岑忻对视一眼，还是岑峪笑着先打开了话头：“再过一个半月。姜公子与裴公子就到岑氏来客座学习了？”

　　“是。”姜逸不知为何裴隽与岑峪岑忻能聊得那么欢，应答着。

　　“唔。”岑峪显然比姜逸健谈得多，挑眉转向了新话题，“我们的先生管得可严了。姜氏的夫子呢？”

　　“半斤八两。”姜逸想到被“抄阵法五百遍”支配的恐惧，忧郁地说。

　　岑峪是真的好奇起来了：“嗯？我们应天岑氏是传承医道，一部《宗药通览》十二卷，各类草药背得人要死不活，怎么以阵法灵变著称的锦官姜氏也是？”

　　“别提了。”姜逸也被挑起了倒一倒苦水的念头，不由得抱怨道，“记个阵法多简单啊？但是动不动就要你抄个几百遍，还美其名曰是先熟记再实际，真是。”说到伤心处，不由得叹了口气。

　　“各家有本难念的经。”岑峪原本听裴隽描述，脸上露出的神色对锦官姜氏的生活还有些向往，可现在就只剩下同病相怜了，疑惑起来：“可我听裴隽说不是这样的啊？”

　　“他？”姜逸白眼一翻，“他的功课都是我帮他抄的。”

　　那边裴隽总算把三位公子一位小姐招呼好了，抽身说道：“都是我的不是了？别说翻墙喝酒没你的份！”

　　姜逸老底被揭穿也不脸红，挑高了眉理直气壮：“那你的功课也是我抄的！这点又没有什么疑义。”

　　“两位公子感情真好。”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氏二公子低声道，语带羡慕，“更甚于兄弟。”与他面容有三分相似的陆氏大公子一直垂眸不语，定定看着碗筷出神。

　　正谈话的几人齐齐停下，又是微觉不快又是同情。

　　洛邑宫氏、锦官姜氏、应天岑氏、长安陆氏是仙门公认的四大望族，屹立于仙门四角，地位等同，而这一辈的宫氏风头极盛，自称仙首。却为何有这般底气？

　　应天岑氏行事一贯温吞，正如江南水性子，担不得重任暂且不提；锦官姜氏是主动退出争权夺势的，也守得西南一角安宁。这长安陆氏，可就有意思了——后院起火。

　　原本陆宗主娶的是莲清君的嫡亲姐姐，菡萏仙子岑荷。但长安陆氏修炼的是御兽，人也多半利落，不喜欢岑仙子那份带着墨香药香的架子，捎带着不喜欢陆宥。生嫡长子陆宥时岑荷难产，落得身子骨嫌差，一年四季不离药罐子，陆宥五岁就早早地去了。而陆宗主新续弦的夫人可不是个温柔秀静的，兼之陆宗主不喜欢陆宥，那日子可谓是难熬。

　　据传言若非莲清君一力坚持，住在偏院的陆宥会不会被找回还尚存疑。

　　而陆璘则是陆宥的续弦夫人所出，他娘可是闹着要陆宗主立他为少宗主。陆宗主左右为难，一边是莲清君的面子和嫡长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另一方面是朝夕相处的夫人和她的娘家势力。为难着为难着，两人就都十五六岁了，矛盾更是难得消除，就在那里摆着。

　　而陆二公子在仙门中远不如裴隽姜逸与双岑闻名，陆大公子更是只听说其身世凄苦过得悲惨。

　　只是从现在看起来，这位二公子性格温软又没什么心机，倒像是被宠坏了的。陆大公子似笑非笑，也不出言，径自烫了菜开始用餐。

　　一餐饭，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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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之后会断更了，ＱＡＱ我也不想的……
小天使们相信我是爱你们的么？
努力备战期末考试哼哼哈嘿！寒假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