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须信人生如幻 ...

  •   我和江疑的缘分到我打碎碧海的那刻,也同那满地晶莹碎片一般,再不能复原了。不能复原便罢,我能看开,毕竟一开始就是我对他一厢情愿。但对甘棠,对江疑的愧疚,却如同粘在了心上,逃也逃不开。
      后来我早早地离开符惕山,回到家中时,让爹娘很是头疼。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隔三差五就疼上一回,直到则渊他们寻到“伏远”之后,才终于稳定下来,但痊愈的时间,也变得长了些。无妨,都是我该受的。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昨晚只顾着悲戚,才想起来忘记问汐弄特意来一趟,是有什么事发生么。
      我看了看正睡得香甜的汐弄,又抬头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日光,嗯,是时候该醒了。
      我正准备摇醒汐弄,却好似听到她口中在咕哝着什么,手伸到一半直接僵在了空中。今儿个稀奇,汐弄睡时向来不说梦话,有趣。
      “长翌…我、我…其实我…”
      她半天愣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我听得着急,脱口道,
      “你什么?”
      这一声问,倒惊着了她,汐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见到第一幅画面便是我正抿嘴笑着冲她眨眼。
      她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我还是神神秘秘地笑而不语,她一脸狐疑,我见她茫然,幽幽地开口道,
      “汐弄呀,我昨日忘了问,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呀?”
      汐弄揉揉眼睛,听到我的话,拍了拍头,恍然大悟状,
      “还真有!”
      “嗯,说吧,说吧,有什么情爱之事说出来让妹妹给你参考参考。”
      汐弄惊讶地瞪大眼睛,右手食指颤颤指着我,又是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个七月,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唉,她几句梦话说得,含羞带怯,柔情似水,吞吞吐吐,欲语还休,不正是一幅小女子思春面相么。哪怕一般人看不出吧,可巧可巧的,纵然自己情路坎坷,但我谣灯就好研究个神仙的风流韵事,时不时还上月老那去看看凡人姻缘之类,一来二去见得多了,自然是成竹在胸。
      我半眯着眼,嫌弃地将她望着,
      “啧啧啧,你做春梦之时,梦话叫我听了一半去。一声声长翌长翌唤得我骨头都酥了。啧啧啧…”
      说完还不忘煞有介事地瞟她一眼。
      汐弄有些尴尬地笑笑,顺带着红了红耳根,将桌上茶杯添上茶,递给我谄媚道,
      “谣灯小妹啊,你说得对,姐姐近日看那同则渊一道修仙的西苍小皇子长翌顺眼得很,不过听说他已心有所属,乃东海二公主碧添,不知是真是假。你知道姐姐的,若不探上一番习得真假,怎肯轻易罢休?”
      我大体了然她的意思,此次特地上我七灯小阁楼,自然是想让我去做那探上一番的桃花使者,再进一步,就差做个媒人了。
      “直说,要我怎样帮?”
      汐弄见我了悟她心事,笑得十分开怀,
      “简单。三日后便是西苍大皇子长诺取亲之日,届时则渊西觉等等修仙同窗都会到场恭贺,我这不忙着南允花会吗,只能让你这个小妹去给我探听探听。长翌书房中有一幅他心爱女子的画像,收在书房左侧书架上第三层的画匣中,你想办法打开看看可真是东海碧添即可,不是的话,记住那女子像貌,回来说与我听,我要看看是哪家仙子能让长翌朝思暮想。”
      这次换我讶然得心服口服了,汐弄这些个小道消息真是灵通,连他收画那么详细的地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实在佩服。
      “呦,汐弄你本事不小啊,连人家藏心上人丹青的地点都知道得那么确切,当真厉害得叫我五体投地。”
      汐弄自豪地眨眼点头,得意说道,
      “不错不错,大部分是我本事强,小部分靠的则渊。”
      唔,则渊这种朋友,当真要不得。不过这种兄长,确然是极好的。
      替汐弄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西苍不正是符惕山所在之处么,江疑也在那边的。我有些犹豫,但看到汐弄真切渴望的眼神,一咬牙,便答应了她。况且江疑在西苍,日日待在符惕山上,不会那么凑巧下了山的。
      “那好吧,本上仙就大发慈悲替你跑一趟吧。顺便去探望探望西觉。”
      汐弄甚是感激地将我望着,激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感激地望着就算了,可不过几秒之后,她脸色却换成了认真,
      “那么小妹,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向她的眼睛,真挚且诚实地回答,
      “遇上一个故人而已,不必管他,都是些前尘旧事。”
      “好,你不愿说,我不勉强,只希望你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点头,轻轻抱了抱汐弄,觉得今日天气甚好。
      我与汐弄先回了趟家,则渊正在他房间外西南角的小竹林里饮酒呢,见到我乐乐呵呵地就过来搂着我的肩叫小妹小妹,看他依旧是满面春风的,翩翩少年郎,青春好韶光,宜含情,宜成婚,改日我也要给他看看哪家仙子有无合适之选,也好给自己找找乐子。
      我用手肘撞撞他,抬头坏笑着对他说,
      “大哥,干嘛一个人饮酒啊,你身边那些蜜蜂蝴蝶都去了哪里?”
      则渊用力地勒了勒我,疼得我直叫唤,他笑得人畜无害,
      “哥哥身边的那些野花野草哪比得上七灯阁里灵动娇俏的谣灯小妹呢?对吧,汐弄?”
      “那是那是,小妹啊,记住二姐的嘱咐,姐姐等你荣归。”汐弄在身后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膀,急不可耐地说。
      我转过头嬉笑着对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就挽着则渊高高兴兴地离开。则渊刚刚悄声同我说,他与几个同窗预备去凡间逛一趟,可以考虑带上我,我忒激动。上次月老那里说是凡间有几根红线牵得极其复杂,缠在了一道,我正好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他理理清。则渊又要出去惹风流债,我和他对望一眼,默契一笑,腾云而去。

      西苍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的,十分热闹。全仰仗则渊上神那张桃花泛滥的英俊面庞,一路上全是些少女少妇对他暗送秋波,连带着对我,也是艳羡目光。
      傍晚时分,我方大摇大摆地跟着则渊进了西苍豪华气派的宫殿,见到了令汐弄神魂癫倒的小皇子长翌。的确是气宇不凡,面容皎好,特别是一双眼睛,似含着千山万水,深遂夺目,着一袭墨青长袍将他衬得沉稳成熟。说起话却同则渊一般,风流不羁。我顿时想到“腹黑”二字。
      长翌是近些年才拜到常华天尊门下修习仙法的,才来不久便同则渊处得挺好,依我看是恶趣相投,不过我这些年常住泛宁山上,不曾同他往来过,故此他不识我,只知道则渊有个唤作谣灯的小妹。而此次前来,则渊也未同他说明我会与他一道,初初见面,还以为我是同则渊花前月下的佳人,见他那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我意趣顿生,好生应承着,想捉弄捉弄他。
      则渊见我诡异上扬之嘴角,洞悉我心思,也不否认,就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任他极其诚恳地说我俩长得一般好,颇具夫妻相,真乃天作之合。
      “我同渊郎一间房。”
      一声渊郎唤得,则渊一口茶喷溅得我衣服湿了大半,我不满的瞪他,他嘴角抽搐几下,过了好半天才无奈答道,
      “灯妹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灯妹,太俗。则渊太没文化,太没情趣,亏他在风月场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竟如此俗气,什么阿灯,灯儿的,都比灯妹好上太多。可怕的是,长翌就随他叫我灯妹姑娘,灯妹…姑娘…我欲哭无泪。
      夜里我瞧了瞧地板上的则渊,睡得十分安祥,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又斟酌了一下汐弄交代的事情,觉得这偷潜入他人房中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就决定到明日再先探听探听。
      第二日天将亮时我同则渊被饭菜的鲜香给折磨得睡不下去,这长翌人还真是不错,知道我与则渊是好吃的主儿,懂得投其所好,日后若是娶了汐弄也当是个如意郎君。
      不过我同则渊刚走到饭桌前才听说这大鱼大肉不是为了迎接我俩,而是另有贵客,感情我与则渊是捡了个便宜,顿时对长翌的好感就消减了大半,有些时候,适当地撒撒谎也未尝不可,何必叫我们心知肚明不痛快呢,则渊大方不计较,我不一定呀。
      “不知府上来的是何贵客?长翌公子如此耗费心思做了如此丰盛的一桌佳肴。”我酸酸地开口道。
      长翌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位贵客的确是位份尊贵,”我眼中闪过不屑,哪知他还卖了个关子,“过会儿你们就知道是谁了。”
      知道你个神仙舅姥,天上地下比我们南允公主皇子尊贵的,能有几个,他是请动了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还是南海观音?
      我不想与他说话,也不管什么贵客来没来,先就在一旁给则渊布起了菜,把我不爱吃的都扔到了他碗中,则渊就给我放回来,我继续送到他碗中,一来二去的,没成想这长翌看起来,我同则渊实乃伉俪情深。
      约莫过了一刻钟,贵客终于在我快把早膳用完的时刻现身了,
      “长翌兄,则渊兄,好久不见。”
      我追溯着声音来源,却没看到人影,只感觉身旁一阵轻风拂过,这才发现贵客他在我右方落了座。
      还没来得及看贵客的脸,我就扫到长翌一脸的欢喜,连则渊也是掩不了的惊诧。他了然地看了看长翌,笑道,
      “长翌今日同我说有贵客要来,没想到,这贵客竟是你呀,江疑,多年不见,我可仍旧惦念着没同你下完的那局棋呢。”
      我心中猛地一动,我听到了什么?江疑?我忙不迭转头望向身侧之人,正撞上他带笑的目光,惊得我正准备盛汤的右手一颤,溅了则渊一身的汤汁。我讪讪地收回手,慌乱地抽出一条手帕扔在了则渊身上,再自顾自地低头扒起饭来。
      则渊不明所以,他是不知我年少时对江疑的思慕之心的,只以为我曾做过符惕山上的小仙娥,见了江疑,仍存着一份敬畏之心。我也不作声,哪知长翌这位仁兄却开口道,
      “灯妹姑娘怎的如此不小心,”接着微笑着望向江疑道,“江疑,这位是则渊的心上人,灯妹姑娘。”又微笑着望向我道,“灯妹姑娘,这位是符惕山如今的主神江疑上神。”
      此刻我的表情应该一言难尽。
      我深感汐弄以后挑选心仪的男子,还需谨慎考虑一下智商问题。不能仅因智商与她相配,便以之为良人。
      江疑偏头看我,我不敢抬头看他,也不知他是何神情,只敢低着头弱弱地问了句江疑上神好。他却是不答话,我心下奇怪着,犹犹豫豫地朝他那处瞟了一眼,却见到他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有些犹疑地开口,
      “…谣灯姑娘?别来无恙。”
      除了见到你一切都无恙得很。
      长翌微笑着的脸庞顿时布满狐疑,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原先认识?江疑你刚才…唤她谣灯?这名字倒是耳熟,不过我一时想不起从何处听过,可姑娘你不是叫做灯妹吗?”
      二傻子神仙才叫灯妹。
      我扯起一个僵硬地笑容看了看长翌,欲言又止了几回,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求救地望向好哥哥则渊。
      则渊感受到我炽热又迷茫的目光,好遐以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刻意挑眉一瞥他那身上的汤汁,就这样狠心地将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江疑不再看我,边拿起碗筷慢吞吞地夹菜,边开口道,
      “嗯,是有过一面之缘,那日我途经泛宁山,正巧见到谣灯姑娘疾症发作险些晕倒在地。”
      则渊望向我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他是有些惊讶的。其一,他起先以为江疑对我这个干了几年零活长得又不俗的小仙娥多少有些印象,如今看来,是完全没有。其二,江疑不记得仙娥七月,可前些日子他却与谣灯仙子有了一面之缘。于是他很乐意欣赏一出好戏。
      我倒是想着要否认自己是谣灯,但江疑那肯定的语气让我无力反驳,只得干笑两声,硬着头皮接道,
      “嗯,当日多亏江疑上神出手相救才没有深陷险境,改日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江疑轻笑,他声音还是同往常一般的清澈动听,我竟一时望着手中的汤勺傻傻怔愣住。
      “改日?仙子当日也说要改日,”他又望向我,眼中大概是戏谑,还故意拖长了字音说话,“不知这改日…究竟要改到何时?”
      还没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我就被江疑噎得哑口无言。长翌倒是对火上浇油习得十分精到,迫不及待地接口道,
      “姑娘你此番回答可是承认了你的姓名是谣灯而非灯妹?”
      我闭上双眼深深地呼了口气,艰难地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长翌公子……这个,额…我…说来话长…”
      我下意识地瞥了瞥则渊,他表面上正事不关己的吃着眼前丰盛的饭菜,但不难猜到,他正兴致勃勃地期待着我的一番辩解说辞。昨夜让他睡了地板,是本上仙造的极为轻率的一个孽。
      望着他那副可憎模样,我恨得牙痒,脑中却突的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只听得“噔”的一声,我手中的碗筷俱是应声落地,我皱紧了眉头,一只手攥紧了心口的衣料,另一手顺势抓紧了则渊的衣袖,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艰难地呼吸,作出十分难受的样子。
      则渊大惊失色,慌忙地扶住我,长翌和江疑则是满脸的茫然以及不知所措。则渊摸了摸我的头,轻声地问道,
      “怎么了,心症又犯了”
      如此的温柔令我十分满意。
      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吧。”则渊朝江疑长翌点了点头,便抱着我匆匆离开。
      我自心中笑出声来,则渊啊则渊,跟我斗,你还是太感情用事了一点。我一路怀着对则渊的鄙夷,却没想到,直到出了正厅几步之后他就随手将我扔在了光溜溜的小径上。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就见他拂了拂衣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我很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笑得很是残忍,望向我颈间的玉佩,语重心长且又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傻妹妹。你的奇诀,没,有,发,光。”
      或许早先我不该嘲笑长翌的智商。

      晚间月上柳梢之时,我偷偷向小仙娥打听了打听长翌的去处,预备就汐弄的事情在他那处先探探口风,听得他约了江疑则渊在西边的沁兰亭斟酒赏月,则渊早被我支开,江疑现下还未到,正适合我去同他说上几句话。
      找到长翌的时候,他正坐在石凳上,手执一壶小酒,很是惆怅地饮着,耳畔的微风轻轻的吹着,像是在低语着什么,月影朦胧,溪流的流淌过的声音似是淌到了心上。此情此景,长翌这番心事重重模样,定是在遥想佳人,也巧,我来此处,亦是为了知道,他心中有谁。
      我缓步走过去,迟疑了片刻开口道,
      “长翌公子,今天白天的事……”
      他看到来人是我,摇头笑了笑道,
      “无妨的,谣灯姑娘,姓名左右不过一个称谓罢了,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总是感觉他同我先前见到的他是不那么一样的,唉,情爱果真是个伤人的东西,沾不得。
      “嗯,我好多了,多谢公子挂心。不过…长翌公子,恕我直言,看你如今模样,可是在思念着什么人么?”
      他仍旧是笑,可这笑里又不是惆怅,像是想到了世间最叫人满足的事情,笑得真是叫我羡慕。我见到他的眼神,似蕴含着千山万水,同当年江疑望向甘棠的眼神一般无二。
      “没错,是有这么一位佳人。”
      我在他对面坐下,拿起酒壶替自己斟了一点儿,浅笑着开口问道,
      “不知是哪位仙子如此有幸能得长翌公子垂青?”
      他只笑不语,我倒是甚为着急。
      “可是东海的碧添公主?”
      他笑意不减的望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我见他似乎不愿透露,也不好表现出很是急切知道他心上人的样子,同他共酌了几杯,便告了辞。
      离开前,听到身后传来他含笑的声音,
      “海上明月,细雨妆台。”
      大概是与他喜欢的女子有关。可这海,真的不是指碧添吗,仙界众位女神仙,还有谁能比她更接近海呢。
      我往回走着,脑中重复着他刚刚那句“海上明月,细雨妆台”,实在联想不到哪位仙子名讳。
      我可曾漏掉了哪位神仙?连谣灯都考虑到了,还有谁呢。天,我竟忘了她!莫不是…莫不是…汐弄!
      海上明月,自生潮汐;细雨妆台,弄妆梳洗。
      是汐弄。
      我替汐弄感到由衷的高兴,忍不住便笑得极为爽朗。不过我仍是会瞧一瞧那画像去确认一番的,此等大事,草率不得。
      我正笑得很自在,却听得身边一阵响动,瞬间敛了笑意,沉声道,
      “什么人!”
      江疑执着纸扇缓缓出现在我身前,一副恣意模样。他比我自是高得多,挡住了我面前的月光。月光趁机布在了他的脸上,光泽柔和,使他看上去,很是亲切温暖。
      “江疑上神?”
      他嘴角噙笑,望了望如水月色,又低头望着我开口道,
      “谣灯姑娘好兴致。此处也的确是个幽会佳人的好去处。”
      我讶然地抬头,见到他丝毫不掩的调笑神色,他以为我来此处是来同谁幽会的么,这实在是有些荒唐。
      “谣灯姑娘活的潇洒自在,早间与则渊上神出入成双,现下又同长翌花前月下,在下实在羡慕。”
      以前江疑同除了甘棠以外的一切女子多说半个字都只觉费事,今日竟同我说了好些话,还几番将我噎得哑口无言,竟是与以前不太相同了。
      我纠结着如何开口同他解释,想了想,觉得同他解释这些个事又有何必要,便抬腿准备离开,哪只他竟拦在了我的身前,我往左,他便往左,我往右,他亦往右。
      我有些气的,纵然我实在没那个资格去生他的气,但他也不能太不把我当回事,我好歹也是个上仙,比起上神是差得远了,但好歹是个神仙不是?
      “你…”
      话未出口,他却突然俯身凑近我的右耳,轻声细语地低声道,
      “姑娘息怒,我知道你与则渊是兄妹,也只有长翌才能不知道谣灯仙子正是则渊的小妹南允三公主。”
      我欲偏头看他,却发觉这姿势暧昧得紧,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来,千辛万苦地稳住乱了的心跳,生怕被他听到。
      “故此,莫非姑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接近长翌?”
      我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试图正声道,
      “不劳上神费心。”语毕转身随意捏了个诀落荒而逃。
      这么多年来,从始至终,我都无法心平气和地与江疑说上几句话,过去是因着喜欢,现在是因着愧疚。江疑却同我在重逢后说了很多的话,可我不会相信他已经忘记了甘棠,毕竟他望向我的笑容,永远都与望向甘棠的有千差万别。我突然想到,江疑不是同我见他的时候不同了,而是同我初见他的时候相同了,那个初见便叫我春心荡漾的江疑是这样的,他只是在遇到甘棠之后,不再同她人多说一句,眼中只容得下她。
      甘棠庭院,芰荷香渚,尽是相思处。我在纸上随意写画着,却发觉自己莫名背出了这样一首从前听过的诗,我喃喃道,尽是相思处。叹了口气,便起身灭了灯烛,上榻入睡。
      午夜时分月色已变得凉凉的,不似先前那般温柔地照射到了我的窗前,我翻了个身,睡得很沉。
      “谣灯仙子…谣灯仙子…终于找到了你……”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得有人在唤我,谣灯仙子谣灯仙子的唤个不停,可睁开眼除了满屋子的月色竹影,再无其他,许是做了什么梦,神志已不那么清明了罢,我呆呆地坐了一小会儿,发了会儿呆,又窝进了被窝里头沉沉睡下。

      自我出山以来已是连着几日的好天气,离大皇子长诺的成婚之日也是愈来愈近,眼见这府上都张罗了好些时候,处处是大红色的幔帐,仙娥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布置,又是摆这个又是放那个的,我站在一旁,欣然地将她们望着,思索着长诺的成婚日的确是个不可多得良辰吉日。
      等到他洞房花烛之时,依着则渊和长翌的性子,自然是要闹上一番。届时,我再偷偷潜入长翌的房中,将他书房左侧书架上第三层的画匣取下,瞧一瞧里头画像上的女子可真是汐弄,我的任务便也算是顺利完成,然后随则渊去人间逛个一回,十分圆满。
      终于是到了长诺大喜的日子,西觉前些天有事处理直到这日方才现身,我还来不及同他好好同他叙叙旧,他便被则渊长翌几个拖去花天酒地。终于是到了长诺洞房花烛的时刻,我趁着他们几个好兄弟推杯换盏的时刻偷偷溜了出去,一路通畅地到了长翌的书房中,也不敢点灯,只得接着点月光怀着激动与忐忑的心情蹑手蹑脚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好不容易到了左侧书架前,却很是头疼地发现,长翌这个书架,设计得委实有些太过复杂。底层是镂花书柜,但其余部分却并非规整的三层,而是一节一节错落着分布的,从不同处算起第三层便是不同的,可汐弄就说了个第三层天晓得哪个才能算是真正的第三层,我望着眼前繁复的书架突然悟了,则渊,我很后悔认识了他。
      但既是已经走到了这步,回头是万万不能的了,了不得也就是一个一个地找过来,我若是手脚麻利一点儿,还能保自身个毫发无损。
      我便自左往右地寻着第三层的画匣,第三层放的均是画匣,了不得。第一副,非也,画的是花虫;第二幅,非也,画的是鸟兽;第三幅,仍旧是非也,画的是河湖。至于这第四幅——以红绳系之,用的是上好的纸品,似是珍重的很,我心中一个激动,郑重地打开了那副珍贵的画作。他画的是——
      则渊。
      我在心底暗暗地骂了声娘,这小子竟然,竟然对则渊有非分之想…?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怪不得他天天同则渊形影不离,怪不得啊,只是不知我家则渊是不是也身陷歧途,对他是否也……情根深种…….?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得将手中的画随手丢在了身后,遂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需要帮忙吗?”
      身后地声音蓦地想起,我却仍处在刚刚得知了长翌对则渊的绮思当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便顺着接口道,
      “十分需要。”
      话一出口便发觉了不对劲儿,本上仙该不是给人抓了个现场吧…?
      本上仙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是给人抓了个现场。
      我呆滞地望着正站在窗边的江疑路过满地的月色朝我走来,晚风还应景地吹了吹他的衣角,他捡起地上的画像,轻声笑道,
      “谣灯姑娘,这画像着人施了术法,直接看是看不出它本来面目的。”
      我呆滞地回答,“哦?是吗,我还真没瞧出来,呵,呵呵。”
      我才顾不上什么画像,心中只怕是偷看长翌画像的事情败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江疑说了些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这现下能办的事,大致也只有走为上计了,于是又捏了个诀,欲一走了之。
      哪只江疑竟使了个术将我拦住,
      “姑娘不是来看画的么?画还没看,前面的功夫可不就是白费了?”
      他绕到了我身前,我方见到他眼中也是洒上了星光的颜色,似生光辉,尘世万般皆若无物,好看极了,然则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总是不如他的容貌叫我欣赏,他补充道,
      “姑娘可是害怕被长翌知道你的思慕心思?若是如此,姑娘还请放宽了心,我定当守口如瓶。如此的话,大概姑娘也不必每每见我都落荒而逃。”
      “我…我没有…落…落……我…”
      江疑偏过头来认真地将我望着,很是耐心地等待着我的辩解。
      话到嘴边可却像是噎住了一般,说不出,咽不下。我的确每回见到他都手足无措地逃开。这回想逃来着,却被他识破给拦了下来。
      江疑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我的回答,摇头轻笑了声,不再追问,却是将画摊开来,右手轻轻在画上一拂,便见那画原先的墨痕均是渐渐淡去,而显现出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样子,即刻便成了一副崭新的画作。
      上神的本事果真是比我这上仙厉害了千儿万把里,细想长翌也是细心,将心上之人的画作看得如此珍贵,定施了个难解的术法,却被江疑一拂手就解了个干净。
      江疑将手中的画递给我,我小心地接过,甚是紧张地再去看那画上人物。这画上双目微阖,正安静祥和地睡在百花之间,身着柳黄春衫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美人,正是汐弄。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收藏,给我一点小希望。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