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知味少人共 ...

  •   第三章知味少人共
      那日见到江疑天姿的神仙不在少数,江疑生得举世无双的名声便也传遍了四海八荒。
      自那以后,我便心甘情愿的上了符惕山去做江疑上神身边的一个小小仙娥,引名七月。
      符惕山的仙娥不多,但大都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只做那自己该做的事。不过依我看来,私下里对江疑存了那份心思的绝对不在少数,于是我也致力于同她们打好交道。纵然我在默默无闻地端了小半年的茶,又送了小半年的水之后,江疑他仍旧不识得我,但我们,都还怀抱良家少女的春心盼望着。
      而我谣灯,左右不过要等罢了。
      江疑居住的地方唤作长泽居,我只觉得绕口也未见得有多好听。出入长泽居的仙娥都熟得很,私底下也会交流交流江疑上神的偏好轶事之类。
      那日,我正在后院扫着落了一地的桃花,正欲效仿凡间书生吟上几句伤春雅句,却见小仙绾萝提了裙边急急跑来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七月,上神今日竟带了一个女子进了长泽居。”
      “什么???”我手中扫把骤然落地,险些砸到自己的脚,我稳了稳心神,又干咳了两声,将绾萝拉到角落处,低声问道,
      “你可瞧见那女子相貌?生得如何?”
      “我去上茶,特意瞧了那女子相貌,能让江疑上神相邀进入长泽居的,自是不俗。大概就是,眼睛水汪汪的,脸颊红红的,高挺鼻梁,樱桃小嘴,纤弱身形。”
      绾萝说话一向平白,也不会打上几个比方或是引用几句诗词,这一番简陋形容叫我甚是无语,
      “我怎么感觉,世间好看的女子,皆如此般。”
      绾萝随后又望着我斟酌片刻后答道,
      “七月,依我看来,那女子好是好看,但你也生得极好,她本与你最多算个平手,但这唯一比你好上几分的便是,她气色红润,你这脸色,苍白了些。”
      那是自然,我是染疾之人。不过绾萝到底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是一定要去看看那名女子的,顺便探听一下,她与江疑,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告别绾萝后,我偷偷使了个蹩脚的隐身术法,不过我心知这也必定瞒不过江疑,便只敢在长泽居门外守着。我用舌尖轻轻舔了下指尖,沾了点儿口水在门纸上糊出一个小洞,仔细瞧着里面的人儿。
      那女子正坐在书桌前执笔在纸上画着什么,而江疑就站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女子作画,画面美极。
      这女子的确是美,不过尚未美得惊世骇俗,但却能和好看得惊世骇俗的江疑配的正好,因为她沉静坐在那里描摹丹青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目光,竟是那般出尘,那般与世无交。来自她骨子里的清雅气质,格外不凡。
      画毕,江疑将目光放在了她的眉眼间,女子亦是看他,两人都不言语,痴痴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交汇中的柔情我又岂是看不懂的。江疑勾了勾唇角,微笑动人,那笑容陌生得很,不是他日日都做得出来的客套笑容,自是放了情的真情流露。果真是才子佳人,般配的很。
      她叫作甘棠,自此以后是江疑最爱的女子,再无其他。
      我的确心痛,的确难过,但想着,这伤痛,大概不日便能痊愈的干净了吧。纵然西觉日后嫌弃水性杨花的少女谣灯,再成不了我的归宿,但这归宿,也再不可能是江疑。
      我以为,上苍竟让江疑在遇上我后的短短一年的时光里便有了能够携手一生的女子,大概就是为了找个好借口让我上符惕山养伤,是我会错意,误以为他欲赐我良人。
      江疑与甘棠,在闲了的时光里,要么弹琴吹箫,要么吟诗作画,这些个事,实在无聊,将日子过得实在平淡。虽我向往细水长流,但照他们俩这样流,水不流干才怪。难道去看看人间趣事儿,读读话本,听戏赏曲儿,不会有趣得多吗?
      日子被他们两个过得极慢,我以为的千百年时光流转,也只是过了半月,桃花依旧开得灿烂。
      日子慢是慢了些,我却仍是坚信,我对江疑的喜爱应当会消逝的干干净净的,我以为不过是被他色相迷惑的谣灯,会找回自己的真心的,只是在见到他们在一起举案齐眉时还略微存些心酸,这都会好的。

      某日绾萝找了我说是江疑吩咐了他去摘几枝开得最好的桃花,还特意交代要精心挑选,但她新做的桃花酥却又是一刻耽搁不得要送到贪吃的天族小太子那里,求我帮她去摘桃花送到江疑那处。我正好无事,便将这事应下了。
      我望着满树满树的灼灼桃花,水粉的色泽,在花瓣上晕染得恰到好处,正似那,初生婴儿娇嫩的小脸蛋。这四月初的桃花开得如此芳华夺目,却要摘下几枝,不许它们在天地间恣意盛放,真是可惜。
      顺手摘下几枝离我较近的桃枝,随口叹道,
      “凡人有诗云:‘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桃花徒照地,终被笑妖红’。虽则是赞颂我喜爱的梨花,我却为你不平。世间万物自生自灭,所谓‘妖红’不过是你与生俱来的属性罢了,哪来什么艳俗之理。凡人非要给莲、菊、桃之类的花草树木赋上些似是而非过于主观的情感,却将一众不堪之词安在你们无辜的花儿身上,说桃花淫艳等等,事实上你们又何曾犯错呢。”
      “你说得很有道理。”
      如同清泉一般的声音在身后乍的响起,将我吓得不轻。我猛地转身却未曾料想江疑离我离得如此之近,楞是直接用头撞上了他的下颔,心下觉得甚是尴尬,慌忙退后几步,施礼道,
      “奴婢鲁莽,还请上神赎罪。”
      他不答话,也不看我,却伸手在我头顶上方两寸之处,摘下了一枝开得鲜艳的桃花。随着他摘花动作,花瓣上的露水抖落,滴在了我的脖颈处,顺着领口,一路向里淌了进去,凉凉的。
      我的心跳没原则的快得疯狂,这让我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只听他淡淡开口道,
      “你方才说,你最喜梨花?”
      我强按住心头的紧张如实回答,“回上神,确实如此。”
      “你眼光不错,我亦最喜梨花。”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话音刚落的江疑理所当然地从我手中接过我刚摘的桃花,微凉的掌心触到我的指尖,他转身潇洒地离开,只留下我傻傻地怔愣在原地。
      思春的少女果真禁不得撩拨,才一句“我亦最喜梨花”,就轻而易举地在我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当即明白,先前说过的忘记江疑,怕是不那么容易了。毕竟当时年少,即便是单相思,也都认得心甘情愿了,还自顾自地以为,同为仙娥,我于江疑,会与绾萝她们稍稍有些不同,已是心满意足。

      我带着那颗悸动不已的心站在桃树下良久,直到头上肩上都落满了桃花,天色渐晚,才进了屋。
      之前忘了提,甘棠自幼便与江疑相识,想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后来江疑上了符惕山,便与甘棠分开百年,奈何相思难了,此次甘棠来到符惕山上,大概是来与江疑天长地久的罢。
      甘棠来后,住在与江疑相邻的子兰楼中,离江疑的长泽居不过几步之遥。晚间厨房熬了百合枸杞粥,特意吩咐端到甘棠处,给姑娘补身子。这说法莫名令我不快,像是甘棠要为江疑生个十胎八胎一般。
      我轻手轻脚推开甘棠的房门,房间静悄悄的,烛火未熄,但她似乎已经睡下。我犹豫是叫醒她,还是不要扰她清净,将粥直接放到桌上离开更好?
      我正纠结着,却不经意瞥到书桌上一抹嫩粉,凝神一看,是几枝桃花,正被悉心地养护在瓶中。心中一沉,纵然万分不想承认,可这分明就是我白天同江疑摘下的那几枝。
      早该想到的。
      起先看来芳华绝世的桃花现下似乎格外扎眼,起先因为江疑而沾沾自喜的心思如今显得别样讽刺,我此刻确然再没办法和声和气地同甘棠说话,便选择了直接将粥放在桌上,逃也似的离开。
      夜里辗转,心中难受得厉害,却安慰自己,桃花没了,还剩梨花,他说过,他亦最喜梨花的。
      晨间清扫院落,方发现昨夜下了大雨,将满树桃花打得七零八落,枝干都倒塌了些,我本是怜惜满地落花,却不由得想起家中的梨树,不知那边下雨的时候,它们是否也是这样一般的凄凉。
      符惕山是风云的源处,此处的雨下得毫无逻辑,风吹得乱七八糟,云布得十分怪异,江疑从不去刻意管这些,任凭符惕自身喜好。不过山上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是,他们见过的雨,从来都淋不到江疑。
      偶尔见到大雨瓢泼,我们这些小仙要么匆忙跑进屋中,要么是撑着伞在院里干活,只有江疑走在雨中是气定神闲的,身侧的甘棠亦是云淡风轻。大概符惕山的雨忒不正经,忒势利,不淋江疑,也无耻地不淋江疑心上之人,只是肆无忌惮地淋着我们这些对于江疑来说,无关紧要,甚至是连姓名都记不住的泛泛之辈。

      冬天到来的时候,甘棠生了一场重病,一场很重的病。原先她气色红润的小脸蛋儿,也变得像我一样的苍白,也许比我更白,但还是好看。我明白被病痛折磨的滋味,可我同她毕竟是情敌,做不到盼着她顺风顺水的与江疑白头偕老,只希望她受些苦罢了。更何况,她生病,江疑会寸步不移地守在她身边,换做是我,求之不得。
      我没想过甘棠会因为这场病离世。
      梅花开的时候,我的病已经许久未发作过,我预感着自己的病会很快好起来,却没想到甘棠会因为一场病而丢了性命,她不也是个神仙吗,她不也是住在这仙雾缭绕的符惕山中吗,为什么不会和我一样痊愈,我想不通。
      我记得甘棠离开的那一天,大雪初霁。
      甘棠的气色和天气一样,异常的好。江疑他抱着甘棠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小心翼翼得仿佛手捧一件世间珍宝,我在树下遥遥地望着他们。甘棠在江疑怀中满足地笑了,映得树上梅花颜色尽失,她好久没笑过,刹那间见到,只觉得惊艳时光。
      甘棠清瘦的手抚上江疑的脸庞,有些虚弱地开口,
      “江疑,你知道吗,我这一生,过得很是圆满。”
      江疑温柔地笑,抬手握住她放在他脸庞的手,
      “你这一生还长着,现在就下论断,未免太早了些。说不定我们日后厌倦彼此,日日争吵,或者你见着比我更好的男神仙,被他掳了去,而我却是对你纠缠到底。到时候,可还会如现在一般觉得人生圆满?”
      甘棠浅笑着摇头,
      “那大概可真就是不太圆满了。”
      日光穿透云层照射到瓦楞上,融化的冰雪滴答地敲打着地面,风很轻,或许怕惊扰到他们。
      此刻我没有嫉妒。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很久。甘棠突然开口说,
      “江疑,我有些累了,让我在你怀中睡一会儿罢,就一小会儿,我便醒来。记得,晚上你要陪我画完那副墨梅图的,别叫我睡过头。”
      江疑点点头,替她理好被风吹得稍乱的青丝,然后一言不发的安静等待。
      他没能等到甘棠醒来,甘棠再也没醒过来。
      江疑拥着甘棠在天地间,仿佛再听不到世上任何声响。
      江疑落的泪,就这样滴在了甘棠苍白的脸上,他无动于衷。
      我站在远处,觉得心突然很疼。
      “啪、嗒。”
      地面上有几处湿湿的水渍,莫非我也为甘棠的死而伤神落泪了吗。抬起头的瞬间我才发现,那不是泪,是雨水。
      不是我,是符惕山的雨为甘棠的死在伤神,在难过,在无可奈何。
      复望向江疑的时候,他还是无动于衷。即便雨水,竟毫不犹豫地浇在了他与甘棠的身上,他都无动于衷。
      符惕山的雨,在甘棠离世的这天,头一回淋在了江疑身上,淋得无比绝情。
      我冲进房中取伞,将它撑在江疑拥着甘棠尸体的上方。江疑却好像毫无觉察。片刻之后,我忽然觉得,自己恐怕是多此一举,或许江疑,是故意让雨淋上他的呢。
      江疑这一天,一定很难熬。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江疑这一生,都会保持这一个姿势,直到他追随甘棠而去。
      江疑终于有所反应的时候,是甘棠在他怀中渐渐地消失之时,消失,消失到江疑的怀抱变成空空的,只剩下一朵留在江疑手上的纯白梨花。
      原来甘棠是一朵梨花。
      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再度为江疑撑起油伞的绾萝听到我喃喃的话语似乎有些讶异。她轻声告诉我,甘棠,本就是豆梨树的别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当日江疑说他亦最喜梨花。
      我自诩爱梨,却痴笨到连甘棠是梨树的一种都不知道,活该难堪。
      江疑,你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我心念俱灰。
      我的病本就落在心上,你让我这样伤心欲绝,终究它非但不痊愈,反而会更加严重的。可我却怨不了你,我没有丝毫理由去责怪你。错全在我。
      终其一生,都不能再和心上之人厮守,神仙做成我和江疑这样的,应当都算比较失败了罢。只是江疑和我不同的是,他不甘,他要挽回。
      他当时也只是个小少年,为爱执着,理所应当。可我?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取呢。放手成全,才是我该做的。离开之时,也还能庆幸自己活得潇洒坦荡心安理得。
      而江疑想要留住甘棠。他将那朵梨花放在小小的凝聚仙泽精气的月白色瓷碗“碧海”当中,以仙气环形,日夜悉心呵护着,保它不凋不零。我本以为那只是甘棠留给江疑最后的念想,却没想到,江疑他早就在甘棠病重之时,将她的一缕气泽凝在了梨花当中,甘棠死去,但是江疑想要救她回来。如今她只是一朵连思想都不具备的梨花,他想怎么救?即便再为她造一具人形,她仍只是一具尸体。
      我曾深思过甘棠的死,有些不同寻常之处。甘棠的死,是生重病,而起因只是一次小小的风寒感染。春天的时候她还那么容光焕发,经年不至,就已香消玉殒。神仙,感染风寒不治身亡?太过荒唐。
      莫非,莫非这同她原身是一朵梨花有关么。又或者,是有人刻意陷害?她那样的人又怎会和人结仇到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仙娥们私下里关于甘棠之死的猜测亦是各执一词。我想,江疑他,应该很清楚的吧,他好像对于这到来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好像,早就预知到了一般。
      传说在东恒凌泽仙山之中最南边的崖壁上,生长着一株叫做“冉薇”的古木,五百年开一次花,两千年结一次果。其果红色,形似弯月,除却味道妙极之外,还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哪怕逝者在这天地间尸骨无存,只剩一缕气泽,若将它同冉薇果的浆汁聚合成一处,以精深的修为炼合七七四十九天,亦可死而复生。
      但千百万年来,去东恒取冉薇果的神仙少之又少。一来神仙寿命太长,若是遇些事故归于虚无,怀抱山河湖海,走得亦将是干干净净。倒不知江疑为何有那预知本事留下甘棠一缕气泽。更何况,凡人生死有命,神仙福祸依劫,凡人况能领悟的道理,神仙又怎会不知而去逆天而行呢。就算,这些都不作数,真有那不顾一切取冉薇果之人,凌泽山上还有神兽衡术护着,欲损其一草一木,又将是何其困难。
      江疑救甘棠的心是这样的坚决。不久,他就只身上了凌泽山。
      此行不便带着甘棠的那朵梨花,江疑吩咐我们照顾好这朵脆弱的梨花,回来时不许有一丝损伤。
      我听说,人在越想做好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越难做好。我不希望江疑失望,他能救回甘棠,即便自己心酸些又如何,病一痊愈,我就下山,不多待一刻,从此再不相见就好。
      江疑去了东恒三日。这三日里,我不担心他的安危,衡术不难对付,不过惹了衡术,其主将泛定不会轻易罢休。我同将泛熟得很,让他不再追究不过几句话的事。我担心的是甘棠,这几日我瞧着凝合梨花的仙气,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异象。
      按理说,这碧海碗四周江疑布下的仙障应当不会有任何变化,可那层层白雾却在江疑离开之后,越来越薄,越来越薄,到第二日,便几乎不剩了。
      第三日江疑归来的那天,我正在仔细端详着甘棠小花。
      端详着端详着,好像真端详出什么来——梨花花瓣最边上有一层细细的紫色光圈,依着花瓣的弧形围成五瓣状,若隐若现的。不应该啊,我记得早前见到甘棠这朵梨花之时,是全白的,和甘棠本人一样纯净,不应该有紫色。
      莫不是我眼花了?我觉得极为奇怪,便预备捧起了碧海小碗凑近来看,哪知刚将小碗放在手中,身后就传来江疑不甚淡定的声音,
      “你干什么!”
      我研究甘棠小梨花研究得十分专心,他这突然一声喊,喊得我不欲作甚么的,也不得不作了些甚么。
      只听得很是清脆的一声响,碧海小碗从我手中滑落,硬生生摔在了地上,碎了。我挥了一下手想要阻止它下落的,没拦住。
      甘棠被凝住的最后一缕气泽幽幽地自梨花花蕊处飘了出来,绕着江疑打了几个旋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秒之后我方悟得,我的罪行,再赎不了。
      江疑一只手还拿着那千辛万苦寻来的冉薇果,另一手攥得很紧,骨节分明。他沉默地望着地上的一片狼籍,又是沉默。
      有那么几秒,我的心跳像是停了的,血液也像是凝固。我知道再作甚么辩解都无济于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连再掉几滴眼泪的勇气都没有。
      望着那样无助的江疑,自责像洪水猛兽一般将我淹没,瞬间我已失去所有力气。没想到他突然看我,我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恨我,他当然恨我。恨之入骨。
      他瞳孔中的恨意太过明显,他眉梢凝聚了太多痛苦与伤情,那眼神叫我不愿承受。我想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告诉他,甘棠的梨花先前有些异常的,可我说不出口,他那样肯定地痛恨着我,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心口很疼。像被针扎,被火烧,还是被毒蛇咬?都像,都不像,像那般难受,却不只是那般难受。究竟是因为心里难过而心上难受,还是因为心上难受而心里难过,我分不清。所以这要比往常任何一次心症发作,疼得还要厉害上千倍万倍,疼得太细致,太认真,太不友善。
      我从江疑眼中读得到的,是他比我更疼,他一定比我更难过。
      我记住这剜心之痛,再不敢轻易去看江疑的眼睛。
      毕竟,我从来都是一个很怕疼的懦弱神仙。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