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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青山 ...

  •   她疲惫地靠在车壁上。
      突然,
      传来一道声音。忽远忽近,欲迎还拒,极具妩媚风情,蛊惑着她。像撒了无数根银丝在她身上,牵扯着她的一举一动,黏在她身上,却怎样也摆脱不掉。而她也确实如同那些风流浪子,情不自禁地,一次又一次地回眸,只盼眠花宿柳、夜夜笙歌,从此君王不早朝才好。
      但她最终克制住了自己,她开始死盯着自己的指甲。
      可那道笛声,
      却融化了音阶,模糊了音色,声声入耳,句句勾人。
      她开始泛思,这笛声明明是再清丽、正经不过了,为什么她却把它想的像靡靡之音呢?
      她开始沉痛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月事不调,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可自天边而来,消逝在天地之间的笛声啊,
      悠扬绵长,抚平了烦躁的思绪。若披云雾睹青天,吹醒了浊世浑浑噩噩的她。
      她眯了眯眼。原本四处飘逸的思绪纷纷扬扬地沉淀下来,什么也没剩下——因为她所有的情绪都已被带走。
      她的心从未这样澄澈过,心无杂念,就像洗尽了她一切的罪孽。
      乐声已臻化境,泼墨般地洒向空中
      原本的古井无波起了涟漪,她咬住了唇,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脆弱。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转过头——
      已经懒得去想什么鬼礼仪了!
      就这样,一抹青色撞入她的眼帘,是如醉如痴的色彩,化在了她的眼里。
      这样难以言明的悸动。

      ——战栗的感觉自尾椎骨盘旋而上。
      笛声好似轻轻地撞击在她的心上,酥酥麻麻的,从她的尾椎骨窜起,麻痹了她的全身,轻而易举地攻破她的城池,俘获她的心脏。酸酸涩涩,把她所有的感性因子都勾了出来,然后填满她的心脏。大脑叫嚣着,嚷嚷着那些使人面红耳赤的话。
      她忍不住转过头去。是谁?能有这样纯粹的乐声。
      回答她的不是寂静肃穆的青山,
      而是温柔隽永的青山。

      她看到,绿色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枝蔓上,枝蔓旋转升腾,形成了巨大而又不透缝隙的树荫盖,承接着日光的恩赐,把翠色染上了一层金。镀上了金,这个比喻其实并不恰当,因为这是一匹温软的纱。轻轻地、温柔地披在其上。在叶子下,则消失了光与影的界限。
      在这样密不透风的枝叶下,即使是飞鸟,也挣不开吧。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些宁可羽翼划破也义无反顾的家伙了。
      要知道,真正把人拖入绝望的不是痛苦,而是希望;
      真正灌醉人的也不是痛苦,而是希望。
      所以,希望这种奢侈品,我怎么敢有呢。

      她的信仰,支离破碎。

      笛声渐渐远去,她却不可抑制地情绪低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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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
      “嗯?”
      “这枝梅花该如何处置呢。”采音转过身,小脸直皱在一起。
      “插在花瓶里呗。”
      “可,这样子活不久的吧……”采音作西子捧心的模样,忧伤道。
      “啊,那就种在院子。”
      “最近春寒不是倒得厉害么……”这下连眉毛都打起了结。
      女郎垂下眼,打量起了这枝梅。
      一点也不清灵,相反艳丽至极到凌厉,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可谁也不会说它丑。想起笙歌散尽,游人去时,折下它的女子这样对她说:
      “这花很美,”
      “很衬你。”
      一瞬间,心折于芳华。
      那一夜,她胡思乱想了很多。
      谢道韫其人少负盛名,极具才华。
      才华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可以具体表现为诗词歌赋。
      人们往往挖空心思地文采藻饰,咬文嚼字,也抵不过天才的即兴挥毫。没办法,可诗这种东西太考验天赋与积累。而大多数时候,他们既不是天纵英姿,也没有足够持之以恒的毅力。因此,泯然众人也太容易了。
      可她想起谢道韫作的诗,浑然天成,正是所谓的“天然去饰”。
      常人寻章摘句,老于雕虫。
      而谢道韫,与生俱来的灵气,足以使她脱俗于人世间。
      正如璞玉浑金。

      世人传言,见夏侯太初“肃肃如入廊庙中,琅琅但见礼乐器”,见钟士季“如观武库,但睹矛戴”,见山巨源“如登上临下,悠然深远”。她呢,也不知道用怎样华丽的辞藻去形容谢道韫——亦或让人感到疑惑,因为动魄的美向来不是流于表面的,即使它最能夺人眼球于最初。她的气质既不像幽然于黑夜绽放的睡莲,也不似孤傲清高的建兰,如果硬要用言语去形容的话,那就是早晨起来看见的第一缕阳光随着水流,顺着崖壁倾泻而下的涧碧,清澈温暖。可那样也不恰当。如刚才所道,真正是笑起来时,那种惊鸿一现的冰消雪融,和那一刹那让人忍不住心软、感动的力量,才是她冲动而想要落泪的源泉。
      让她丢盔弃甲的,是女子眼里溺死人的温柔,
      触碰到了内心深处所剩无几的柔软。
      她本可以忍辱负重,却在那一瞬溃不成军。

      可谁又知道,在她眼中,我却仿佛看见了,最糟糕的自己。
      我本就不是一个干净纯粹的人,不值得她用那样真诚的口吻、温暖的语气对待
      ——那只会让我愈加觉得难堪。

      当她终于从絮乱中挣脱,又重新陷入昏睡的沼泽中时,已是过了子夜。
      当又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污染的黎明时,她直起身子,不出意外地看见颈枕上的一片濡湿。
      别过脸,却看见昨日还是花苞的骨朵儿如今褪去了青涩,傲然绽放在枝头上。即使黑夜的色彩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它也足够点亮整个清晨。
      不论如何,今天也是一种希望,不能把昨日的过错归咎到现在。

      三月的建康,伴着早梅的盛开,大大小小宴会的举办和落幕,轰轰烈烈地开始并结束了。茶绿、松绿、草绿、墨绿繁复纷杂的绿意任意编织在一起,随意地组成各式各样鲜丽的油画,汇聚了一条绿意森然的溪流,从山上一直流到建康城底。梅子黄携着梅时雨接踵而来,任谁此时都已知晓——
      苦难的冬天已经过去,是迎接春的时节了。
      过去了?怎么可能。
      带着希望的清流早被战乱搅浑了,并且止步不前。建康城内注定愁云惨淡。冬天是过去了没错,可这座城迎接的将不只是一场春事盛景,还有一场花开花落。
      而辣手摧花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晋将领乃至百姓都很熟悉的琅琊王氏人氏——
      王敦。
      以诛刘隗为名清君侧来了,并且势如破竹。
      看吧,日积月累地,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大臣们纷纷表示要原地爆炸,其中以丞相王导为最,造反的是他亲堂哥啊,他说他并不知情皇帝会信吗!!!果断不啊!!!
      皇帝自然不会不信,可他也不敢不信,只得施压,不敢明说。怕的就是里应外合,但更怕的是本来是不造反,被他搞的造反!
      局势虽维持在一个奇异而又脆弱的平衡,可谁都知道,这是千钧一发,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如梦幻泡影“啪”地一下,无影无踪。
      但无论怎么说,处于事件中心的琅琊王氏都不会太平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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