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45、第四十五章

　　魏亦春走后，病房恢复宁静，李瑜珞倚靠着池有思打瞌睡。

　　“到床上睡。”池有思把小弟抱到病房里另一张单人床上，盖好毛毯，外卖送来后喂他吃了一角披萨，喝了两口柠檬红茶。

　　坐在椅子上的池有思正要撕下一小块披萨塞进嘴里，电灯发出滋滋的奇怪声响，下一秒房间里就变得漆黑一片。

　　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池有思拉开房门，在走廊里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拦住一个面容焦急的护士：“出什么事了？”

　　她的神色中夹杂着几分不安：“可能是供电设备出了故障，您别担心，医院里有备用电源。”

　　小护士很快就招架不住凑过来的其他病人家属连珠炮似的发问，边道歉边匆匆离去。

　　医院里漆黑一片，身着洁白工作服的医生们和颜悦色地安抚着受惊的患者：“院方已经派工程师去检修照明设备，我们会尽快查明停电原因，请大家回到病房，不要惊慌。”

　　然而下一秒，这些声音都消失了，不断涌现的黑雾充斥了整座医院，紧随其后的是不断响起的沉重的倒地声。

　　池有思心中一紧，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提起脚步踏入寂静无声的昏暗走廊。

　　一只冰凉的手蓦地从身后攥住了池有思的胳膊。

　　“谁？”池有思惊愕地扭过头，心脏砰砰直跳。

　　青年的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是我，李新远。”

　　“李少爷？”池有思蹙起的眉头舒展开，低声细语地询问，“医院里的其他人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今晚红月凌空，阴气旺盛，怪物们会在血月的荫庇下尽情释放自己的杀戮欲望，这会成为他们的狂欢之夜。跟紧我，有思。”李新远迈开脚步，池有思下意识跟了上去，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令人不知所以，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的背影，心里居然莫名漫起一股无可言状的畏惧与排斥，那是人类对来自远古的未知生物所产生的恐惧。

　　耳畔响起了人群兴奋的尖叫与嘶吼声。

　　李新远推开一扇玻璃窗闪烁微弱光亮的病房门，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擂台，穹顶的水晶灯折射着明亮璀璨的光芒，十八层的雪白台阶上铺展着鲜红的地毯，一侧摆置着一口实木棺材，不知是为谁准备的。

　　随着修长身材被包裹在得体黑色制服里的裁判一声令下，□□着精壮身体的拳击手绷紧的唇齿间迸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与对手缠斗在一起，抡动拳头猛击对手的颅骨，唇角挂着残暴的笑。

　　“该走了，”李少爷俯下身轻拍陷入迷茫之中的少年的肩膀，目光转向竞技台下观众们的方向，“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话音未落，观众们身体一动不动，神态各异的头颅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惨白失血如石灰墙般的面容凝视着两位年轻人，呆滞地提起唇角，露出一钩弯弯的月牙笑。

　　“先生们，女士们，抱歉打扰了你们观看表演的雅兴。”

　　耀眼的灯光照在裁判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照亮了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细小弧度：“我需要立刻处理掉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来的两只小老鼠。先用绳子把它们的爪子吊起来，一只往上拉，另一只往下拉，观察它们的身体能伸展的最长距离……”

　　被莫名戳中笑点的观众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池有思和李少爷，一张张涂抹着鲜红口脂的嘴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池有思交叉着十指，脸色凝重：“我能问个问题么？为什么我身边总是接连不断的出现怪物？”

　　李少爷愣了愣，轻咳一声：“兴许是巧合。”

　　池有思用黑曜石般清亮的眸子盯着他，不疾不徐地说：“这世上可不存在偶然的巧合。”

　　凑近二人的裁判唇边笑容一僵，略顿了顿，语气微妙地开口：“你们聊够了没有？这恐怕不是让二位谈天说地的合适场所。”

　　容貌俊秀的少年伸出手指摩挲着下巴，沉默须臾，歪头道：“十二分抱歉，你的存在感委实微弱了些，让人不知不觉的就把你忽略无视掉了。”

　　裁判的嘴唇抿成一线，表情登时变得冰冷僵硬：“好的，我会尽可能加深您对我的印象。”

　　“还是不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咱们肯定合不来，相处久了我怕自己做噩梦。”池有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旋即拽住同伴的手拔腿就跑。

　　失神片刻的裁判紧紧跟随，同时似真似假的感叹道：“您何必这么怕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李少爷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仿佛此刻被怪物尾随的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别发呆，李少爷，跟上！”夺门而出的池有思向后扔了一沓符咒，脚下步伐不停。

　　察觉飞来的符咒，高大俊朗的青年倏地抬袖遮脸，后退三步。

　　数个呼吸后，惊觉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裁判捡起飘落在脚边的黄纸，看到上面空空如也的空白符纸，眸光一顿，呼吸逐渐急促：“好，好得很。”

　　他压抑着怒火，凝目打量突兀出现在场地中央的巨型大门，沉思半晌后拧眉跟了过去。

　　绕着门外蓊郁的树林跑了好几圈，觉得自己应该甩掉了裁判的池有思擦了把额头沁出的汗珠，闲闲回头望去，这一眼看到的情景使他睁圆了眼睛。

　　发现自己被这个可恶的风水师摆了一道的裁判本来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越发惨白，可以清晰看到脸庞后不住跳动的青筋与血管，嘴角越裂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

　　似乎觉得这样过于累赘，俊美的青年面无表情的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沿着嘴唇的裂缝用力一拽，整张人皮就一分为二，露出了后面鲜血淋漓的怪物。

　　玩命向前奔跑的池有思呼吸逐渐急促，胸腔因氧气不足而闷闷抽痛。

　　怪物仰天嘶吼，随后匍匐在地，像一条吐信子的毒蛇一样朝池有思飞速的爬了过来。

　　正在池有思已经绷不住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时，斜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毫无防备的池有思一把拉了过去。

　　视线捕捉到熟悉的身影，池有思惊魂未定道：“东子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事态紧急容不得过多寒暄，任东风丢给池有思一截红蜡烛和各色法器符咒：“这些东西你用得上吗？“

　　本以为走到了绝境却出现了转机，池有思喜出望外：“当然，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东西？”

　　男人嗓音沙哑干涩：“你以前住的房子里。你闷不吭声地搬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是要出门旅行，我差一点要去国外找你。”

　　“解释起来很复杂，东子哥。我原本想把一切都一次性解决再联系你。”池有思擦亮火柴点燃红蜡烛，将符咒凑到那簇跳动的火苗上，点燃之后扔到了后方的怪物身上。

　　怪物面对朝着自己飞射而来的数十张符咒，竟是毫无惧色，张开一张硕大的血盆大口，硬生生的将炽烈燃烧的符咒吞了进去，蓦地打了个饱嗝。

　　池有思有些笑不出来，一把拽住任东风的胳膊飞奔向前。他后知后觉想到什么，环顾四周后疑惑道：“啊咧，李少爷呢？”

　　“谁是李少爷？”满腹疑团的任东风攥紧少年的手指，望向无效的符纸，“过期了？还是你贪便宜购买了假冒伪劣产品？”

　　匆匆加快脚步的风水师尽量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道家画符要求执笔人具有一定的灵力，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弱灵并和它们沟通。画符时要点一灯一香，还要用上好的朱砂和符纸，时辰、方位都有讲究，这才能画出一张封有日月山川灵气的好符。”

　　“真麻烦。”高大青年坚毅的脸庞绷紧，“就没有更简便的方法吗？”

　　“也有修炼到最顶级的高人能够以指作笔，虚空成符，但是这对于玄术师的天资才能要求很高，我也不过成功过一次。”池有思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怪物的耐性终于被消磨殆尽，手掌挥出的劲风瞬间将身前阻碍它行走的树木拦腰砍断，巨大的身影在空旷的空间里一闪而过，下一秒就到达了池有思眼前，张开血盆大口。

　　“你！”被池有思一把推开的任东风眼中有红光一闪而逝。

　　就在怪物神色阴郁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时，一缕橙红色的霞光从天边冉冉升起，照亮了灰蒙蒙的天空，霎时间霞光万丈。

　　夜晚消逝，晨光来临。

　　池有思目不转睛的盯着明艳的阳光，耳边传来了鸟雀的啼叫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十指不断结印变换，池有思喃喃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本就在池有思投掷的各种法器的持续消耗中渐成强弩之末的怪物终于体力不支，亟欲前扑的身体停滞在原地，注视着池有思的眸光阴沉，但是其中似乎还蕴含着某种复杂的情感。

　　愈来愈强烈的阳光照耀下，血淋淋的怪物就像是一片风干了的叶子，深浅不一的红色从它身上褪去，唯余一片惨白。

　　风儿轻抚，眼前僵直的怪物就像是风沙一样无声无息的四散而去。

　　少年霎时间瘫倒在地，急促地喘息：“终于搞定了。”

　　“他还没死。”任东风定定注视着地面上残留的一小撮余烬。

　　呈大字形仰面躺在地面上的池有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办法了，我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将目光投向池有思的任东风面色沉郁：“你这段时间一直和这种东西打交道？”

　　少年漫无目的地注视着空中虚无的一点，沉沉地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很复杂，现实荒谬的就像是我的妄想。”

　　男人定定注视着少年苦恼的表情，探身抚了抚他柔软的黑发：“那就慢慢说，我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