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46、第四十六章

　　当池有思从梦境中恢复清醒时，病房里的魏毅正意兴盎然地拉着任东风下国际象棋。

　　五次对局输了五次的任东风蹙起眉宇，万般无奈地使出尿遁的杀手锏：“十分抱歉，我有些不舒服，要去趟洗手间。”

　　他环顾一周，叫住揉了揉眼睛后起身下床想要离开的少年：“劳烦李少爷帮我对弈一局。”

　　“欸？”池有思抬手点了点自己，“我不怎么会下棋啊，是个无聊的对手，就算赢了我也很没意思吧。”

　　“下棋是很简单的，你要做的只是移动棋子，下错了也无所谓，慢慢地下就好。加油，我对李少爷的实力深信不疑。”任东风用温热的毛巾给少年擦了把脸，生拉硬拽地将其拉扯到魏毅面前，饱含怜悯地望了少年一眼，随后悠然离开。

　　“之前没玩过西洋棋吗？”魏毅笑得和蔼近人，光亮额骨上深沉的褶皱横纹折射.出睿智的光芒。

　　池有思盯着老人稀疏的白发，摇头。

　　老人和气地笑了笑，耐心给他解说规则：“双方各执16子，白方先行。王可以走横竖斜，限走一格，后也可以走横竖斜，格数没有限制，车走横竖，格数没有限制，马要先横走或竖走一格，然后再斜走一格……”

　　凝神细听的池有思皱眉：“和象棋的规则不太一样。”

　　老人咧嘴哈哈一笑：“各异的规则正是棋类运动的魅力所在。”

　　对决很快陷入僵局，被激起了好胜心的池有思托腮思考对策，随后皱着眉头移动棋子。

　　方才还在打盹的魏毅霎时间变得生龙活虎，不紧不慢地走出下一步，将池有思的王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眯起眼睛兴味十足道：“将军。”

　　池有思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敬佩与赞叹：“好厉害！”

　　魏毅摆摆手，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作为初学者来说，你下的也不错。”
　　——

　　“你是哪位？”李乘风对着站在病房门外倾听两人交谈的任东风扬扬下巴。

　　身材高大的英气青年展示礼貌客套的微笑，语气温和：“我是李少爷的友人，您是他的兄长？时常听他提起您。”

　　“果真如此？哈哈~”李乘风得意洋洋的一笑，露出雪白晶莹的牙齿，“我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被事物的外表所迷惑，我早就知道新远已经被他兄长我成熟的魅力所倾倒。你既然是我弟弟的朋友，也就同样是我的朋友，闲暇时要常来家里作客。”

　　面容俊朗，线条轮廓分明的青年薄薄的嘴唇勾起上挑的弧度：“和您交谈很有趣，我很快会去李家拜访，希望您不会嫌弃我这位麻烦的客人。”

　　和青年约定好的李乘风忽地感叹道：“感觉自从新远从昏迷中清醒，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真希望这样平淡安稳的时光能长久维持下去啊。”

　　——

　　天空碧蓝如洗。

　　抬头望天的魏亦宁像是不堪承受正午明媚阳光般闭了闭眼睛，走进了机场。

　　耳畔响起清晰的脚步声，相邻的座位坐下一位身材高挑瘦削的青年，带着太阳眼镜和白色口罩，手指神经质的揉搓着棕色风衣的衣角。

　　魏亦宁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不感兴趣地垂下眼睛。

　　装束奇异的青年咳嗽了一声，用泛着金属质感的冰冷声音说：“我给你做的身份证、驾照和护照还算好用吧？”

　　魏亦宁愣是从青年毫无情感起伏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得意。

　　“你是Z？！”精明干练的男人难得有些失态，“我还以为我认识的那位顶级黑客会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你这是什么打扮？”

　　青年打量着魏亦宁身穿的黑色阿玛尼西装、银色领带、深棕色瑞士机械表和深灰色鳄鱼皮鞋，垂头看看自己的风衣、牛仔裤和运动鞋，笑容明快：“我母亲说过于注重仪表的男人都是娘娘腔。”

　　魏亦宁失笑。

　　“你家老头子报警了，我来机场的途中看到各大交通路口都布置了盘查可疑车辆行人的刑警。”青年顿了顿，“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利用网络漏洞捏造出来的身份毫无纰漏，从今往后你就是美籍华人张子健，我给你的银行户头上打了一千万美金，凭你的才干，去到纽约后应该很快能抓住机遇，东山再起。”

　　“多谢。”魏亦宁难得露出真诚随和、毫不做作的笑容。

　　“当初咱们误打误撞成为朋友，后来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成为生死之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言谢。你去到美国后别忘了给我发一封电子邮件，报个平安。”青年小声念叨着，“唉，你这次真是被自己的女人坑惨了，不过你在手术中途突然发简讯联系我，恐怕也是因为不相信那个人会按照你吩咐的去做吧。”

　　“她是个合格的医生，自从七年前她为了不影响去国外进修医术打掉了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我就再清楚不过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的男人神色阴沉。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她多少会在对于权势的追逐中变得圆滑成熟，懂得分析利弊，没想到她一点也没变。哪怕医院内部有再多的权利纷争，手术室外的状况乱糟糟如同一团乱麻，当她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她就必定全力以赴，不辜负那些将性命交托到她手上的患者的信任。”

　　“我以为你会对她恨之入骨，在她让你以老爷子死在手术台上为前提做的准备前功尽弃之后。”青年神经质地摇晃脑袋环视着四周，手指不自觉地痉挛着，他喜欢在虚拟世界用壳子罩住自己，对于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觉得恐慌。

　　“等你哪一天交了女朋友就明白了，小处.男。”魏亦宁说得意味深长。

　　“我才不是……不是……”青年忸怩地说，呆板的面孔变得生动，指了指登机口，“到时间了，你快进去，上了飞机你就自由了。”

　　“帮我照顾好我的那些小宠物，没有人的血肉为食，它们很快会失控。实在控制不了就在黑市上全部卖掉吧，赚到的钱咱们五五分成。”笑容明朗的男人嗓音低沉。

　　Z蹙眉道：“我可不想和那些畸变后的生物打交道。”

　　魏亦宁微微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登机口走去。

　　“魏亦宁。”女人的音量不大，这三个字却异常清晰地传到了男人耳中。

　　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看了一眼梳着利落马尾辫的女人眼中的悲伤神色和身旁面容稚.嫩的六七岁大的男孩，冷笑，对着林诗尧做了个“滚”的口型，毫不犹豫地转身。

　　男孩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呜呜，你别走，爸爸！”男孩泪流满面地哭着说。

　　魏亦宁的太阳穴像是被铁锤重重敲击，眼冒金星。

　　身体僵直的男人像是久久没上油的机器般缓缓转身，似乎还能听到牙齿摩擦作响的咯吱声。

　　“你不是说你把孩子打掉了吗？”男人脸色阴沉，大踏步的朝着女人飞奔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仿佛极为柔弱的女人，怒极反笑，“你骗我！”

　　“爸爸，你别离开我们呀~”男孩依恋地拽住男人修长的手指，仰着头祈求说。

　　“你叫什么名字？”身材修长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地，看着被人隐瞒存在多年的男孩，语气轻柔，抚摸男孩脸颊的手指微微颤抖。

　　“自首吧，”林诗尧用面巾纸擦了擦眼泪，语气平静，“和检察官说出实情，争取从轻处理。我会去求老爷子，看能不能庭外和解。”

　　男人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定定地看了男孩半晌，最终露出动摇神色。

　　——

　　“今天真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少爷。”管家对坐在阳台藤椅上的李允衡笑着说。

　　抬起手掌遮挡烈日的李允衡望着从指缝间倾泻而下的阳光，语气平静：“你给我吃了什么，管家？”

　　管家莞尔一笑，半蹲在青年身前：“我听不懂少爷在说什么。”

　　年轻沉稳的男人半眯着眼睛道：“我的腿出现问题，是从吃了你端来的一盘怪异的赤红果肉后开始的。”

　　管家莞尔一笑，端起圆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地向骨瓷白茶杯中注入清茶：“查无实据的话大可不必说出口，少爷。我可以指天为誓，我从未辜负过您对我的信任。”

　　拐角处传来了欢快的打闹声。

　　“三哥真的要送我一个超人手办吗？” 李瑜珞高兴地跳了起来，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李乘风坏心眼地摁了下去。

　　“二哥太讨厌啦！”李瑜珞恼火地用手指梳理被二哥揉的乱糟糟的头发。

　　“你别使劲摁他。”池有思皱着眉头。

　　李乘风伸手抚了抚少年黑亮浓密的头发，笑着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大哥，”李瑜珞小跑过来，睁大湿润的眼睛，神色恹恹，“二哥他总欺负我呀。”

　　李允衡帮着气喘吁吁的小弟扭开衬衣最上的两颗纽扣，语气严厉道：“乘风，你少胡闹。”

　　“知道了，大哥。”又高又瘦的青年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大哥，你是喜欢天蓝色、米白色这种淡雅的颜色还是嫩黄色、翠绿色这种鲜亮的颜色？”池有思卷起袖子，笑着问。

　　李允衡的右眼睑不由自主地跳了跳，满腹狐疑地朝他投注视线：“你问这些做什么？”

　　管家也好奇地打量他。

　　“过几天要降温了，我想帮你织一对护膝。”少年的笑容温暖和煦。

　　众人望向池有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愕然张大嘴巴的李乘风过了半晌才开口询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针线活了，新远？”

　　沐浴着温暖阳光的少年半阖着眼睛，神色悠然：“我一直都会啊，是你太孤陋寡闻了吧，二哥。”

　　聚精会神听池有思说话的管家扑哧一声笑了：“二少爷对三少爷的了解仍有不足之处啊。”

　　对于这种事半信半疑的李二少郁郁不乐地“哦”了一声。

　　面容俊美的青年清了清嗓子，耳尖不知为何有些发红：“你有心了，不过这些东西让佣人去商场买就好，大可不必白白耗费时光。”

　　“自己织的和佣人在商场买的并不一样。”池有思对他坚定的摇摇头，“我猜大哥可能更喜欢黑白灰这类极简风格，那我就织双黑色的护膝吧。”

　　李乘风亲昵地捏了捏弟弟的鼻尖，孩子气地抱怨道：“只给大哥做，不给我做，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如果你和大哥一样双腿神经坏损，不良于行，那就也给你织一副。”池有思斜睨他一眼。

　　李家长子嘴角的微笑依然温和淡然，并没有被人戳到痛处的羞恼。大概是这个弟弟这段时日提起这双腿的次数太多了，他那与生俱来的羞耻心被消磨的所剩无几，如今也能逐渐用平常心对待了。

　　管家眸光闪烁，望向池有思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大少爷招手让管家拿来毯子，给身侧听着几位兄长聊天，不知不觉陷入酣眠的李瑜珞盖上。

　　他之前整日忙碌于工作，李家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日常居所，如今却在笨拙地尝试和弟弟们相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