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24、第二十四章

　　李新远嗓音晦涩：“盯上我家的人，除了管家，是不是还有别人？趁我喝醉把我推下水库，让我二哥因发生在朋友身上的悲剧选择和我走上对立的道路，我大哥的腿瘫痪，我姐姐逃离命案现场，这些难道都只是偶然与巧合？”

　　池有思皱眉沉思半晌后慎重回复：“全部是巧合的情况发生的几率不大，我感觉更有可能是你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你仔细回想一下，所有的糟糕的事情都是在管家到来以后发生的吗？还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了异常之处？”

　　李新远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努力按捺住内心的焦虑，传声时语气如常道：“打打杀杀抢地盘的事情交给我，这种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脑细胞的思考交给你，你来当我的军师。”

　　“先考虑最坏的一种情况，如果你姐姐真是凶手，你打算怎么做？”池有思沉声问道。

　　“把怀疑我姐姐的人都杀掉，然后带着你找个深山老林过隐姓埋名的生活。”李少爷脱口而出，似乎已经思考了成千上万遍的流畅。

　　“我可真是谢谢你，但相比人迹罕至的无名村落，我更习惯城市里的生活。”池有思无奈伸手扶额，“还好我的职业对这种事有所帮助，这种最坏的情况可以排除。根据你姐姐的面相可以看出，她绝不是杀害他人的罪犯，因为她面部的关键位置并没有围绕那些罪犯必有的阴邪凶煞之气。”

　　李少爷仍旧愁眉不展：“可惜玄学并不能作为可信的证据提交给警方。”

　　“的确如此。”池有思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三少爷惶惑的心情平静下来，柔声安慰失落的少年：“别这么想，有思，我能遇到你，实在是很幸运。没有你在我身边，此时的我肯定已经杀掉了参加那次郊游活动的老师和学生，或是束手就擒，或是陷于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也不会再拥有和家人相处的时光。”

　　池有思缓缓吐出一口气，抖擞精神道：“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确实不好受，然而往好处想，除了你，那位身份不明的人士并没有对李家其他人下死手，他也许只是希望你们陷入混乱之中，不想置人于死地。”

　　“把我家变得一团糟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还是说李家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招致这样的报复？”李少爷尝试挖掘记忆深处掩埋的场景，仍旧一无所获。

　　“有没有可能是随机作案？凶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杀人欲望进行无差别杀人，和死者其实并没有任何过节，死者对他来说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池有思仰头询问和警察短暂交流后走回自己身旁的李乘风。

　　青年摇摇头：“百分之七十的凶杀案是熟人作案，因为和他人结仇从而泄愤杀人。”

　　池有思轻叹一口气：“在这里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先回家问清姐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向来很有主见，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提前征询家人的意见。就算她认识凶手，她也未必会和我们说出真相。说白了，都是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关系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李乘风略带迷惘的沉默须臾，嗓音沙哑的开口道。

　　“总得先试试再说，哪有什么都不做就打退堂鼓的。”池有思伸手握住青年冰冷的手掌。

　　被触碰到的温暖驱散了袭上心头的寒意，李乘风那张英俊的面孔又挂上散漫的笑容：“什么时候那位只会惹是生非招惹麻烦的弟弟，变成如今这样体贴入微善解人意了，啧啧啧。”

　　李新远嫌弃地瞥了眼没个正形的二哥，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

　　池有思勾起嘴角笑了笑。

　　此时的李乘风还不知道另一位怪物弟弟的存在，当他意识到每当池有思出现，总有一位带着银色面具的青灰色皮肤的怪物在一旁守护时，也曾有过就此退出组织，和家人一同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的想法。

　　然而对于未来的一切美好期盼都随着少年在李乘风眼前的死亡化作泡影，兄弟二人就此决裂，不可避免地迈向不死不休的对抗道路。

　　池有思和李二少乘坐出租车返回家中后，青年焦急地拉开车门，一跃而下，想要找李文慧问个清楚，池有思紧跟在后。

　　穿过走廊进入起居室的两人环顾一周，并未发现女人的身影。

　　“欢迎回家，二位少爷。”客厅里用软布轻轻擦拭古董花瓶的管家笑道，“您们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去准备。”

　　“我们在外面吃过饭了，你看到姐姐了没？”不出意外的获得否定答案的李乘风兴致不高地点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旋转楼梯。

　　“少爷，来。”管家冲池有思神秘兮兮地招手。

　　想要回房间的池有思望向他，眼神中带了些警惕：“有什么事吗？”

　　管家将一枚折叠整齐的符纸塞进少年手心：“我去寺庙给少爷求了平安符，希望神明能够保佑少爷平平安安。”

　　脸颊染上一层薄红的少年踌躇片刻，压低声音说了句“谢谢”。

　　等到管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池有思将和他接触过的左手置于唇边，鼻尖耸动嗅了嗅，神情逐渐严肃。

　　飘进鼻腔的是新鲜的血肉味道。

　　“这个贱人，他居然敢摸你的手！”李少爷暴怒道。

　　“不要说粗话。”池有思无奈扶额，叹了口气，他觉得和李少爷相遇的这短短几天，自己简直要把一辈子的无语时刻用光了，“你觉得他应当怎么把符纸递过来同时又不触碰到我的任何一点皮肤？悬在空中飘过来？”

　　李少爷气得直哼哼，他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弱小，就算有看不惯的人，也绝对动动小手指头就能灭了他，而不是现在这种看不惯又打不过的憋屈状态。

　　“我从没受过这种委屈。”李新远愤愤道。

　　池有思抽了抽嘴角：“除非你是神，才能自由自在，不被拘束，可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怪物，怎么可能不受委屈。”

　　李少爷因少年的话陷入沉思之中，当他回过神时，居然扭捏地对了对手指，尖锐的黑色指甲从青灰色的皮肤上擦过：“也许人家确实是神呢~”

　　池有思眨了眨眼睛：“可你是什么神呢？是‘地狱之君主’，‘手持镰刀终结万物的暗夜死神’，‘出生于混沌之森的七国之主’还是‘宣告瘟疫、战争与死亡的告死鸟’？”

　　李新远沉默半晌，给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回复：“如果我是邪神呢？”

　　“长得像章鱼的那个世界毁灭者，不可名状的存在，被狂信徒召唤降临后一言不合屠杀掉所有人类的人外邪神？”池有思捏了捏下巴，语气坚决，“你肯定不是。”

　　“为什么？”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李少爷双手环胸，疑惑问道。

　　他没注意到自己尖锐的指甲在接触到硬如铠甲的皮肤后自动收缩回去，他其实已经凭借高超的天赋掌握了在人形与异形之间变换的手段。然而一想到眼前的少年在得知这一点后说不定拍拍屁股走人，回去找他的师父师兄，李少爷就把在舌尖打转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事关少年的去留，他实在不愿冒一丁点的风险。

　　“传说中的邪神对人类可没有任何好感，他喜欢欺骗玩弄人类，引诱他们犯错，譬如正义善良、坚守底线的美好品质只会令其作呕。”池有思抬眸望向同伴，“这不就和你一直以来坚持的互相矛盾了么？”

　　静静倾听的李少爷没有说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梦：身着黑色长袍的祂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漆黑的神座之上，左手握着镶嵌红蓝宝石的权杖，有繁复玄妙的血红色文字符号在华丽神殿中旋转不息。

　　“就像你说的那样，邪神不可能对人类抱有任何正向的情感，”李新远揉了把脸，开口道，“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有思。”

　　池有思磨了磨牙，蓦地有种将信口开河的李少爷从天花板上提溜下来暴打一顿的想法，他按捺住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邪恶念头，语气平静地开口：“我说你这家伙，不要擅自将他人开除人籍啊。”

　　“你生气了？”李新远偷瞄他的脸色。

　　“并没有。”池有思摇摇头，停顿数秒又点点头，“好吧，其实有一点。”

　　“是一点还是亿点？”李少爷逗他。

　　——

　　走进卧室的池有思手臂上举伸了个懒腰，快走几步，重重地躺到铺有纯色棉质床单的大床上，眯眼打了个哈欠。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着实不算少，他实在是略感疲惫。

　　贴着走廊墙壁疾行进入卧室的李少爷熟门熟路地脱掉外衣，躺到一秒陷入睡眠的少年身畔。

　　他侧过身，屏住呼吸凝视着少年沉静的睡颜。变成怪物后虽然获得了强化的身躯和特殊的异能力，然而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极度不稳定甚至轻易陷入癫狂状态的精神世界，似乎就是他需要交付的代价。

　　只是不知为何在池有思身边，自己却总能不自觉地放松绷紧的神经。

　　为什么会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有股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仿佛两人相识已久。难道真如少年所说，自己有水仙花症？不不，这张早就在镜子里看厌的脸对于自己实在没有半分的吸引力。难道是透过了外在的皮囊看清了少年那璀璨耀眼，闪闪发亮的灵魂？

　　脑海中盘旋着不着边际的念头，李少爷的呼吸逐渐均匀和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