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15、第十五章

　　深夜时分，值班的护士在柜台前打着瞌睡，走廊里寂静无声。

　　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病床上神色憔悴的枯瘦老人陷入了熟睡，呼吸也变得均匀和缓。

　　身着护工服的中年男人走向卫生间解救憋得快要爆炸的膀胱。过了半晌，神清气爽地走出厕所的男人将视线转移到灭灯的隔壁病房，好奇地贴在玻璃窗上向内张望。

　　听说这里住的是李家的那位总惹麻烦的三少爷，好像是参加学校举办的什么活动时失足落入了水库，被救上来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

　　有的说是李家的竞争对手使出的下三滥手段，然而真实性存疑，毕竟如今掌权的是李家大少爷，三少爷在李家活得像是透明人，毫无实权。也有的说这位少爷是被水里的替死鬼缠住了，如今借着李少爷的躯壳再次行走世间。

　　脑海中盘旋着各种各样小道消息的男人对上了窗户内的一双血红的眼睛。

　　虽然在闲暇时间爱听收音机里的诡异奇谈，但也不过是叶公好龙的护工倒吸一口凉气，软成面条的双腿无力支撑躯干，整个人瘫软在地。

　　男人全身的肌肉控制不住的痉挛抖动，牙齿因极度的恐惧“咯咯”打颤：“……找害了你的人……别来找我……别杀我……”

　　洁白的房门向内敞开。

　　跪行着想要逃离这里的中年男人被一只坚实有力如铁钳般的青灰色手掌直直拽进了房间，他张了张嘴想要呼救，却被一手刀直劈在脖颈上，视野陷入黑暗。

　　“你没把人弄死吧？”池有思皱眉问。

　　“放心，我有分寸。”李新远甩了甩手，漫不经心道。

　　池有思抽了抽嘴角：“我大师兄也经常说这句话，可他下手比谁都狠。程熹每次和他对练时总要被打断几根骨头，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程熹就是之前出现过的影子，我也是在和他见面后才逐步找回了记忆。”

　　“你和程熹是什么关系？是同事还是朋友？”青年眉头紧蹙。

　　“我们是同学。”池有思边脱掉病号服边说道，“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学，很有缘分吧。我小时候呆呆傻傻的，用师父的话说简直像是丢了一半的魂魄，经常被学校里的校霸们欺负，程熹每次都帮我把人打跑。”

　　李新远垂下头，俊脸有些发红：“那你为什么不用符咒、阵法什么的对付那些小混混？”

　　“他们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可不像李少爷你这么皮糙肉厚的。”池有思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虐待狂，没有见人流血就兴奋的特殊癖好，自然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乖乖送上钱包，结果这些人就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后来我给每个人送了一份瘟神大礼包，让他们走到路上被掉下来的枯枝砸破脑袋、不小心踩到米田共、打篮球的时候磕破嘴唇，这才收敛了几分。”

　　李新远摇摇头：“都是很幼稚的小手段，要我说，直接打断他们的狗腿不是更好。”

　　他望着陷入沉思的少年，犹豫片刻后开口问：“程熹是不是已经死了？我不认为他那种状态是某种特殊能力，更像是人死后的魂体。你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他留在人世间？”

　　“啊哈哈……”换好隔壁护工衣服的池有思低声让李少爷把被打晕的可怜护工藏好，快步走出病房。

　　李新远望着瘫倒在地的护工，嫌弃地把人团吧团吧塞进了VIP房间独有的大衣柜里，小声嘟囔着跟出了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在破坏了医院走廊里的第六个摄像头后，李少爷好奇问道。

　　“去古董街的摊位上淘换一些用得上的法器。”池有思头也不回地说。

　　李新远疑惑不解： “去摊位上寻找法器？我觉得不大靠谱。”

　　池有思摊手：“真正有效力的法器一件在黑市上标价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家境一般的人根本买不起，只能寄希望于捡漏。”

　　几千万对于家境优渥的李少爷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他咂咂嘴，不再开口。

　　按照手机导航上的指示抄近路的池有思并没有到达早就该走到的古董市场，他看了看前后左右的灌木丛，用石子在最近的树上划了个记号，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十多分钟，有着相同记号的树再次出现在眼前。

　　“我屮艸芔茻”李新远爆粗口，“真是见鬼了。”

　　池有思抬眼看他：“再根据手机上的指南针直线走一次。”

　　绕了几圈又绕回了原来的位置，重复几次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结果。

　　池有思试着给通讯录里的联系人打电话，没有信号的手机传出嘟嘟的忙音。

　　“这是什么怪物的特殊能力，是不是想把咱们用结界困死在这里？”李新远习惯把事情往最坏的程度想，这样不管事情走向如何，都比自己预想之中的要好上不少。

　　“你也可以换一种思路。”池有思提醒道，“结界的主人是想要困住我们吗？我不这么想，我倒认为他可能是想要保护我们。”

　　李少爷皱紧眉头：“那他为什么不出现在我们面前？难道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蠢蛋？并且你别忘了，人不吃不喝三天就会死。”

　　头顶一闪一闪的路灯彻底坏掉，周围变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池有思打开手电筒照亮眼前的路，摸索着前进了几步，在听到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后原地坐下，表情平静：“既然咱们俩都没什么好办法，不如坐下来等一等。”

　　“这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自然公园，能不能找到有关公园的详细地图？”听着黑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李新远眼底覆满一层红血丝，身体的异化变得严重。

　　“手机显示不在服务区。”池有思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冷静，会没事的。”

　　李新远沉默许久，像是做出了某项重要决定一样挺直脊背，嗓音沉稳：“只要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直线，肯定能走出去的。我去探路，你在这里等我，如果听到什么可怕的动静，扭头就跑，不要回头来找我，明白了吗？”

　　池有思摇摇头：“我可不是那种遇到危险就把身边人抛下，自己逃走的懦夫。你还是安静地等一会儿吧，我想着很快就能没事了。”

　　李新远伸手攥住池有思的肩膀，迫使池有思抬头看他，在看到少年不自觉露出的痛苦表情后又慌忙减弱力道，嗓音低沉沙哑：“你听好，咱们相遇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我根本没有把你当作自己的朋友，只不过是想利用你找到杀害我的真凶。如果换成你探路，我留在原地等你，而你遇到危险，我绝对会撒腿就跑，把你甩得远远的。”

　　池有思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我想到了朋友和熊的故事。”

　　李新远下意识问道：“什么？”

　　“一对好基友出门旅行，在森林里遇到一头凶恶的熊，A大声喊B，告诉他自己在祈祷两个人都能跑得过熊，最终都活下来，结果却发现B在低头系鞋带。A很疑惑，问B在做什么，B面无表情的回复，‘我想我没必要跑得过熊，我只要跑得过你就好。’”池有思说完又笑了。

　　李少爷怔怔望着眼前露出笑意的少年：真奇怪啊，明明是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身体，明明是在镜子里看厌了的脸，偏偏在这个人身上就流露出一股天真柔软的气质，笑容软化了冷硬的锋芒，缓缓拨动人的心弦。

　　触及到少年投来的疑惑目光，他瞳孔一缩慌忙躲闪，粗声粗气道：“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探路。”说完就大步迈进了无边的深沉夜色之中。

　　十几分钟后，李新远望着坐在地上的池有思，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扬声道：“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池有思摊手：“我一直坐在这里，没有换位置，是你又绕回来了。”

　　不信邪的李新远又尝试了一次，破口大骂道：“这TMD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会在这里被困多长时间？一天？一个月？一年？总不会是一百年吧？！”李新远忧心忡忡道：“说不定咱们走出去以后就会发现整个世界变了样子，亲人和朋友老的老，死的死。”

　　“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很小。”池有思困倦地揉揉眼睛，“与其思考那些事情浪费脑力，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坐一会，积攒体力。”

　　李新远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少年靠过来：“这样睡会舒服点，你先睡吧，我来守夜。”

　　耳边骤然响起尖利的狗叫声，李新远冷冷地环视四周，尖利的指甲暴涨：“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池有思白皙精致的脸颊漾起清晰的笑弧：“狗狗的听觉是人类的十六倍，可以分辨极为细小和高频率的声音，说不定真是见鬼了。”

　　“不对，你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说明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李新远狐疑道。

　　“……嗯，我们现在遇到的是“鬼打墙”，对于胆子小的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实际上遭遇这种事的人要么身具大功德，要么就是以前做了一些好事，和“盗路鬼”结下了善缘，它们在人遇到危险时只能用这种笨法子来保护他，使其避开前方的灾祸。”池有思笑道，“当然，也不排除小鬼捉弄人的可能性。”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看我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转了半天。”换成其他的人，李新远早就一拳轰上那人的天灵盖，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然而面对池有思，他也只能轻轻抱怨一句，闷闷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我可不是有什么大功德的人，盗路鬼想要保护的应该只有你一个吧。如果真如你所说，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