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梦千百

15、试卷和日记本

　　晚自习，苏小阳拿着刚刚回家拿的试卷和日记本，她紧紧地攥在手中。当她把它们递给狄一衡的时候，她就像举行一个仪式般郑重。狄一衡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这个要求太过分了，这也许是苏小阳的秘密呢？但当他触碰到它们的时候，这个念头立马就烟消云散了。苏小阳说：“既然答应把试卷给你看，那我就把日记本一起给你吧。”
　　打开苏小阳的试卷，上面全是红色的勾，苏小阳在班上，从来不怕任何人的语文，从没人超越她。狄一衡看着这些红色的勾勾，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努力，不然怎么和苏小阳一起上高中呢？
　　缓缓翻到苏小阳的作文，狄一衡看了看题目“我眼中的幸福”，狄一衡觉得这个题目非常合适苏小阳写，在他的眼中，苏小阳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看了苏小阳的文章后，他对苏小阳又有了新的认识。
　　苏小阳的家庭并不幸福，她的父亲在她刚出世的时候就和她的母亲离了婚，原因是苏小阳不是个男孩子。苏小阳还记得，父亲经常打母亲，母亲经常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十分严重。后来，苏小阳的母亲准备嫁给一个开餐馆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不许带着苏小阳。苏小阳的母亲在刚要上火车的时候，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她没有办法忘记她还小的女儿。后来，苏小阳的母亲找了一个当地人结了婚，那个男人对苏小阳不算好，但也不算坏，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事事都听苏小阳母亲的话。后来，他们生了一个男孩，也就是苏小阳的弟弟。记忆中，苏小阳是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她的记忆中没有父母。她最大的幸福就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她希望时光慢点走，这样爷爷奶奶就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了。她说，她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除非那个人是她认为可以走完一生的人。她说，她会好好学习，她不会因为任何人辜负母亲对自己的牺牲，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个男孩，那样，父亲就不会离开母亲了，她多希望自己没来过这个世界上，她总是感觉对于这个世界，她是多余的。
　　看到这里，狄一衡很想握住苏小阳的手，但是他没有伸出手去。和苏小阳相处了好久，唯一碰到她的时候，就是她困的时候，掐她的手背。苏小阳和男生在一起，都要离得好远好远，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家庭。他拍了拍苏小阳的肩膀，在心里说：“苏小阳，别怕，以后你的身边有我，我会来爱你。”
　　狄一衡看着苏小阳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晶莹，说道：“苏小阳，以后别怕。”苏小阳点了点头，她想：“我就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即使所有的人都离开我。”狄一衡的泪水快要流下来了，苏小阳看着狄一衡笑笑说：“没事啦没事啦，惨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哭什么，快看看笔记，这里有对你的第一印象哦。”狄一衡抹了抹眼睛，翻开了日记本。
　　日记第一篇的主角就是狄一衡。
　　2007年9月1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苏小阳和小学同学孟灵玳、赵沅苓、张笈恩分在一个班，二班。找到教室，她们找了位子坐了下来。班主任刘老师走了进来，正在讲话的时候，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他身穿红色的运动衣，蓝色的牛仔裤，从胸前的两条书包带可以知道，他背着一个黄绿相间的书包。早晨的阳光洒满他的全身，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好看极了。苏小阳看得着了迷。刘老师说：“你最后一个来，那就从你开始自我介绍吧。”男孩笑笑，找了一个位子，把书包放下，飞快走到讲台上，说道：“我叫狄一衡，狄仁杰的狄，一二三四的一，平衡的衡。我本来是要去另一个学校去读初中，后来今早我妈妈说，太远了，就临时决定让我来离家近点儿的西城中学，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成为好朋友。”大家都鼓了掌，接着一个个上去介绍。苏小阳一个也没记住，只记得狄一衡的介绍。
　　后来，苏小阳发现狄一衡非常喜欢讲笑话，上课又不认真听课。苏小阳身为组长，真是烦死了，之前那个自带光芒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苏小阳开始讨厌狄一衡，尤其是他和赵沅苓走得特别近。赵沅苓是什么人？班上学习最好的人，长得超级好看的一个人。一看，狄一衡就是个外貌协会的人。直到后来，苏小阳从赵沅苓的口中直到越来越多关于狄一衡的事，虽然她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为赵沅苓高兴，可她的内心却高兴不起来。她不讨厌赵沅苓，她怎么可能会讨厌赵沅苓，赵沅苓可是苏小阳很好很好的朋友呀。但是，她开始讨厌狄一衡，深深地讨厌。笔记本的后面写了越来越多关于狄一衡的事，在笔记本里，苏小阳没说喜欢狄一衡，但狄一衡看了之后，觉得这个女孩真是可爱，就连她的讨厌也是那么可爱。
　　当苏小阳看见狄一衡在看她写讨厌狄一衡的时候，她怕狄一衡误会什么，说道：“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挺讨厌你的，但是后来就不讨厌了。”狄一衡笑笑，说道：“讨厌就讨厌，别狡辩。”苏小阳“哼”了一声，笑着看狄一衡继续看日记本。
　　狄一衡翻到苏小阳写颜印垒的那页，上面写着，苏小阳觉得和颜印垒一见如故，和其他人的感觉不一样，包括狄一衡。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总之，就是特别熟悉，特别依赖，总觉得颜印垒就像自己的哥哥。没有过多的描述，狄一衡明显感到了颜印垒对于苏小阳来说是多么重要。他不禁怀疑，苏小阳是不是喜欢颜印垒。但他想起之前看到关于自己的文字，他骂自己：“为什么要怀疑苏小阳，印垒不是已经和白柊音在一起了吗？”但他说服不了自己不去生气。
　　又看到写王齐炘的那篇，苏小阳觉得王齐炘就像他的助力，怎么说呢？互相追赶，互相欣赏。狄一衡又开始不高兴。但当他看到关于单敬梓的描写的时候，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猴子还经常帮欧阳老师买炸洋芋呀。”苏小阳笑笑说：“说啊，经常去，欧阳老师爱吃，但又不好意思去小摊上去买，你也知道，学校不让这些小摊贩摆摊。不仅猴子帮她去买，杨兴建也经常帮她到学校门口买饵丝呢。”“欧阳老师也真是逗。”苏小阳回答道：“就是啊，她这个人看着凶，其实一点也不凶，还挺为我们着想的。”狄一衡笑笑。
　　把苏小阳的日记都看完之后，狄一衡说：“苏小阳，没想到啊，你这个马大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细腻了。”苏小阳说：“你才马大哈呢，我从小学就开始写日记了，写了很多本，不过在六年级的时候，因为我们村的一个女生李茵茵看了之后，我就把它们给烧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看。”狄一衡说：“哦，那么这本你也要烧了吗？”苏小阳摇头道：“不是不是，你不一样。”说完这句话，整个脸都红了。
　　狄一衡听了这句话就像喝了蜜一样，他知道苏小阳的意思，也明白她的心意。狄一衡说道：“这本日记本可以送给我吗？”苏小阳说：“不能，以后你要看随时都可以，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值得写的事写在上面，这么早就给你，不就浪费了这么一大本日记本了吗？”狄一衡点头赞同道：“是是是，你说的对，反正你就在我身边，什么时候想看不可以。”
　　苏小阳红着脸说道：“好了，别看了，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好久了。”狄一衡漫不经心地说：“你说。”苏小阳支吾了半天，说道：“你还喜欢沅苓吗？”狄一衡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蒙住了，半天没说话。苏小阳继续问道：“喜欢还是不喜欢，给我个答案。”她只想要个答案，不管狄一衡此时说的是真是假，她都相信他的话。可是，狄一衡一直没有回答苏小阳。苏小阳看见狄一衡把头转了过去，眼睛显然湿润了。“他还是喜欢赵沅苓。”苏小阳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个她所认为的事实。
　　自习课上，余椴站在宓苜那里，一直讲个不停，但是宓苜一直没理。苏小阳看了，心里觉得很烦，说道：“余椴，你可不可以不要讲话了。”余椴没好气地回答道：“你自己说话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说话就要来管我。”“我哪里上课说话了？”苏小阳不服气地说。余椴心里来气了，说道：“班长大人，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自己谈恋爱，你不管管你自己，别人谈恋爱你就要管。”苏小阳感觉自己的头是重的，她坐了下来，没有说话。她在想，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月考的成绩并不理想，同学们都在说她。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和狄一衡在一起造成的，而且狄一衡还这么对自己。这划算吗？可是，在爱情中，能算得清划算不划算吗？苏小阳在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否值得。这个时候，一直被她遗忘的那个人，她的妈妈，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立马觉得自己做错了。
　　一整天，苏小阳都没有说任何的话，她一直在等狄一衡开口，可是等来的却是沉默。晚上回宿舍的时候，白柊音知道苏小阳心里难受，安慰道：“小阳，余椴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相信狄一衡是真心喜欢你的。”苏小阳看着天空苍白的月色，问道：“真的吗？”白柊音点了点头。“就像颜印垒喜欢你那样吗？”白柊音笑笑说：“比这个还要深。”苏小阳也笑笑，这个世界啊，她可猜不透。
　　“对了，你和颜印垒怎么样？”苏小阳好久没有听到白柊音和颜印垒的消息了。白柊音红着脸说：“和以前一样，他约我明天晚饭后去散步。”“这么好啊。”“一般啦，要数最好的还是张笈恩和贾屹辀啊，你看他们多甜蜜。”苏小阳也点头表示赞同。
　　回到宿舍，苏小阳一直在想，为什么白柊音和颜印垒，张笈恩和贾屹辀感情都能那么好，为什么自己的感情却危机四伏。她一夜未眠，听着外面风吹过的声音，竟觉得非常孤独。
　　狄一衡没有回家，他去了网吧，继续《英雄联盟》。大家心照不宣，没有点破狄一衡，就连话多的余椴也没有再说话。余椴想：“真的是我白天的话说错了吗？没有呀，我只是说了实话呀。”旁边的小伙伴们也不理他，余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他，宓苜是这样，大家也是这样。自己好想也没做错什么啊。余椴平时和李淏的关系还不错，问道：“李淏，我今天说错了吗？”李淏讪笑道：“对，你大错特错。”余椴委屈地说：“我说的是事实啊。”李淏白了他一眼说：“有时候，最不该说的就是事实。别说了，老子要输了，你磨叽什么，要玩就玩，不玩就滚蛋，不要拖累队友可以吗？”余椴做了几个白眼，心想：“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想也没什么用，反正和苏小阳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要怕什么也不重要了。”他索性不想了，继续打游戏。
　　大家平时和狄一衡的关系都不错，看着他眼睛红通通地对着电脑，一眨也不眨，都有些担心。王齐炘说：“一衡，今晚的状态不错嘛，把我们都打趴下了，要不别玩了，我们认输。”狄一衡没有理王齐炘。颜印垒看了看狄一衡，说道：“白柊音刚才发短信跟我说，苏小阳一直在哭。”狄一衡握着鼠标的手越来越快，仿佛没有听见颜印垒的话，继续在他的江湖厮杀。狄一衡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大家都不敢来劝说他。这个时候，单敬梓搂着狄一衡的肩膀说：“一衡，有什么是打游戏不能解决的呢，是吧。”大家瞪了一眼单敬梓，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狄一衡扔下鼠标，起身离开了。大伙儿也没什么心肠再继续打下去，散伙儿了。
　　回到家，狄一衡看着明亮的灯光，发了呆。爸爸妈妈已然睡着了，想起自己才开始不回家的时候，父母焦急地找他，找不到他，就在家等他。等他回来的时候，妈妈哭了，爸爸却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他大声吼爸爸：“为什么要管我？”爸爸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来。记忆中，父亲的耳光差不多和见面的次数差不多。想到这里，狄一衡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夜里，狄一衡辗转难眠，他想起了苏小阳，自称不愿轻易对别人交付真心的人。他想起了苏小阳和颜印垒讨论物理题的样子，想起她和王齐炘嬉笑的样子，这个不轻易好像不太能让人信服。他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她是骗你的，她和其他人也一样。”但是，一转眼，他看见了那张留下的试卷，心里觉得暖洋洋的，至少她没给任何人看过这篇作文。他闭上眼睡了，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主动和苏小阳说话。
　　第二天，狄一衡来得比苏小阳早。当她看见苏小阳来到教室的时候，她眼睛红红的，狄一衡心里自责起来。苏小阳故意避开狄一衡的目光，低头坐下了，狄一衡握了握自己的双手，对苏小阳说道：“喂，那个，你吃早点了没？”苏小阳没有搭理他。狄一衡说：“我买了早点，要不要吃？”他把酸奶和肉松面包推到了苏小阳面前，苏小阳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这搭配只有白柊音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苏小阳心里泛起了丝丝涟漪，狄一衡有时候真的很用心。
　　“苏小阳，昨天的事，是我不对。”苏小阳明显地听出狄一衡很真诚，她想问狄一衡到底还喜不喜欢赵沅苓，但是她害怕，当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时，她会失去狄一衡。苏小阳恻眼看了看狄一衡，他的微笑真的很迷人，薄薄的嘴上扬着，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苏小阳想起了第一次见狄一衡的场景，他可是会发光的人儿呀。苏小阳的身体往后退了退，书包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两瓶胃药掉了出来，苏小阳呆呆地看着它们，然后把它们捡了起来，然后对狄一衡说：“我吃过了，现在不想吃。”狄一衡的眼睛仿佛会跳舞，他开心地说：“你留着吧，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苏小阳把酸奶和肉松面包放在书桌里。苏小阳明显地感觉到狄一衡开心得眼睛会放光。
　　那天中午，苏小阳在日记本上写了一段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但我是真心。我害怕自己的真心得不到你的真心。如果世间上的人都忘不了前任，那么你为什么会遇见我。我会不会遇见下一任，也许不会，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任，我也希望是最后一任。如果说我的对手是沅苓，那么，我承认我什么都比不上她，没有她漂亮，也没有她学习好。如果你愿意重新喜欢她，我会笑着祝福沅苓找到幸福，但我会诅咒你一生不安。
　　上课的时候，狄一衡拿笔记本写着：“还在生气呀？”狄一衡看着笔记本上苏小阳工整地写着“没有”。狄一衡又写道：“谢谢你愿意把你的秘密告诉我。”苏小阳回道：“愿赌服输。”狄一衡知道现在说什么苏小阳也不会听，祈祷过几天就会好。
　　苏小阳的物理一直不太好，为了让苏小阳不再去问颜印垒，狄一衡决定拼了命学物理。虽然狄一衡的物理比苏小阳要好很多，但是苏小阳就是不想去问他，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