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 上卷》幽梦若素

3、清者自清

　　楚濂溪心疼极了，却又无可奈何。撇下那两个人，急急地追了出去，希望楚歌不要有事……希望楚歌不要有事……楚濂溪心中祈祷着。楚歌对景希宸如何，楚濂溪一定是最清楚的，楚歌有了什么成绩，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去和景希宸去说，但是最后却一定是失望的。楚歌把楚濂溪当作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于是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说与了楚濂溪……
　　景希宸也有一刻很想追出去，但最终还是倏忽地清醒了，他攥住步月雪的纤纤玉手，安抚了一下噙着泪水的步月雪，带着她缓步走了出去。心中也是一片的担心和惶然。

　　黑暗的漩涡，毫不留情地吞噬了这几个人……

　　楚濂溪最终还是跑得快些，扶住即将要倒下的楚歌，道：“傻丫头！不要命了！乱跑什么！”滔天的怒气，浓浓的担心，一丝丝的慌乱……千百种情感，五味杂陈般地，不加掩饰地倾泻了出来。楚歌心中微微一动，但还是笑着。没有回应。楚濂溪急了：“丫头，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不。”楚歌轻轻地嗫嚅着“歌儿不哭，歌儿坚强，歌儿不哭……”楚濂溪紧紧地拉着楚歌，用上轻功，风一般地向沐府飞去。大门已经锁上了，楚濂溪只好翻墙而进，朝着楚歌的卧室跑去。毕竟小路上有几片落叶，踩上去便有了极大的响动。沐家主母的卧室还未曾熄灯，严厉的声音传来：“楚歌啊，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已经落锁了，难道你一天都在卧室里待着呢？”

　　哪里像是一个母亲说的话，连自己女儿在哪里都不知道！楚濂溪不敢出声，楚歌只能弱弱地用沙哑的嗓音道：“是的，母亲。”沐夫人好像有些生气：“死丫头，说话底气不足做贼去了啊，没的把我们沐家的脸面都丢尽了，闹腾一天生病了吧，回去吃点子药去吧，楚公子平日走的与你近些，小心过了病气给他！”安静了一阵子又道：“涟涟花容月貌的，这公子们就是团团绕着你转！我那姐姐当初是如何想的提拔了你！罢了罢了，不中用的丫头！回去歇着吧，不要招惹是非去了！”

　　寒风吹过，楚歌一阵悲凉，却还是大声道：“是，母亲。我为您在小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糕点，明早可以让秋叶给您端上点。母亲，晚安。”没有再回应楚歌，不一会，沐夫人屋里的灯就灭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哀叹一声，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坠入了黑暗。楚濂溪没再说什么，却抱着楚歌飞上了楚歌屋子的屋顶。坐在房脊上，冷风吹过，引起楚歌的一阵战栗，忽然一下子就清醒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堂堂向沐公主怎能如此软弱！

　　楚濂溪默默地看着忽然振作起来的楚歌，心中仍是疼的。所有人都说这沐楚歌骄慢无礼，谁却能体谅她的苦楚呢？用胡闹的行为去伪装自己的懦弱，这丫头的心中恐怕比黄连还苦涩万分！

　　“哇，楚濂溪，你把我放在这屋顶上吹凉风算是怎么回事？”沐楚歌扯着嘴角笑问“难道要谋害我啊？”这丫头的伪装技术实在是太弱了！楚濂溪叹气，但是却又没什么办法，也只好故作神秘地道：“喝酒看月亮！”
　　“喝酒？看月亮？”楚歌终于提起了兴趣。“酒哇？哪里有啊？”只见楚濂溪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厚厚的布袋子，神神秘秘地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瓷瓶。

　　楚歌接过那圆圆的大瓷瓶，扯开瓶塞子细细地闻：“唔，醇香四溢啊，竟是……竟是……”“雪花酿。”楚濂溪细长的凤眼笑意满满。楚歌一脸惊诧“千金难买的雪花酿？！楚公子，好大的本事啊，不知道你卖了多少幅画作才买来着一瓶酒啊？不过，你这是何时买的？”

　　楚濂溪故作老成地道：“刚刚。你说雪花奶膏，我便都趁你换衣服的时候买了。”本想给你一个惊喜。这句话，楚濂溪咽在了肚子里。

　　楚歌有些感动，拍了拍楚濂溪的肩膀道：“啊，好兄弟哟！也不枉我平日里如此疼爱你！知道孝顺了！”楚濂溪无言以对，暗道这丫头心倒还是真大。只好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真是难得的佳品！”楚歌咽了咽口水，顺势靠在楚濂溪身上，抢过酒瓶也大喝了一口，对着大大的月亮开始了长篇大论：“这葡萄酒啊，就要用夜光杯。琥珀光呢，就要用玉碗啦。小麦酒应当用陶器。竹叶青嘛。”又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大口，醉眼朦胧第道“竹叶青……竹叶青……竹、竹，竹叶……”逐渐没了声响，楚濂溪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酒瓶晃了一晃，水声极弱，说明里面的酒估计已经剩得不多了。竟然喝了如此多酒！“沐楚歌你个臭丫头，拿我的雪花酿消愁！胆子忒大！”一时不见回应楚濂溪，也有些急了“丫头？丫头？丫头！”楚濂溪转过身子，沐楚歌就直接倒在了楚濂溪的怀里，嘴里念叨着“希宸……哥哥……濂……濂……”

　　楚濂溪没听清别的，就听见了希宸二字，气的鼻子都歪了。“哼！喝我的酒还念叨别人！在人旁边喝醉了，也不知道你是信任我还是太傻！”看着睡的像一头小猪似的楚歌，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抱着楚歌跳下了屋顶，放置在小床上，一边抱怨楚歌太重像一只小猪，一边打湿一块干净的手帕给楚歌擦拭脸颊和胳膊，然后趴在楚歌身旁，一不小心就陷入了美梦，楚歌特有的体香如同那雪花酿一般幽幽飘来……

　　楚歌因为没有奴婢，多年来养成了很早起床的习惯。大清早就睁开了厚重的眼皮，发现胳膊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微微一怔。竟是楚濂溪这个家伙趴在旁边，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竟然也不曾盖个被子，一会儿又该嚷嚷身上酸疼了。小心翼翼地从暖洋洋的被窝里钻出来，站在床上绕过楚濂溪，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被子反盖在楚濂溪身上。

　　楚歌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楚濂溪买的那身洁白的高腰长裙，倒仍然是一尘不染的，也懒得再换了，打算就穿着这身去学堂。从小厨房中端了两碗果粥和几块自己做的点心，又打了一盆水进了卧房，却发现楚濂溪已经醒了，笑盈盈地站在卧室中央等着她。

　　其实楚歌不知道的是，楚濂溪在楚歌动弹的第一下就醒了，只是一直假装着没有醒过来，才受到了楚歌的殷勤服侍。

　　坐在椅子上品尝着楚歌的好手艺，却发觉她并没有来吃饭的意思，疑惑道：“喂，你怎么不吃？”楚歌抱着一把古琴转过身来，笑着道：“太胖了，不能再吃了。何况我一向不喜欢吃早饭的，倒是用那清晨的露水煮一碗茶水饮用了。”

　　楚濂溪扫视了一下楚歌，最后得出结论：“那还这么胖。”说真的，楚歌虽然不算瘦，有些圆润，但也并不像楚濂溪说的那样。其实楚歌如今的身材才算是刚刚好的美人，而且她也不是不吃早饭的，只是母亲每日就准备那么一点粮食让自己食用，早上的份例就这样多，让楚濂溪吃了就没有自己的份了。

　　将古琴放置在旁边的小几上，轻轻弹奏起来，犹如高山流水，又好像玉石互相碰撞一般清脆悦耳……楚歌没有挽上青丝，长发就那样随意散落在那里，身着长纱的她犹如古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一般。

　　“楚歌。”楚濂溪很认真地道。“嗯？”楚歌回应道。“楚歌，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不学无术的，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你厨艺这样好，画作也是极佳，才识也是渊博的，你还有多少惊喜没让我们晓得啊？”楚歌笑了起来，道：“世人皆说我骄横无礼，便是放在心上又能如何？清者自清，我从不在意这些。我看他不顺眼，我就要说，那又怎样？活个自在！”

　　楚濂溪折服。缓缓地琴声又流淌起来。

　　两个人大清早打打闹闹，误了时辰，慌慌忙忙地选了马匹飞奔去了学堂，即使已经很赶时间了，但却还是迟到了。第一次上课就迟到了，老夫子的脸已经气得发青了。

　　江湖学堂，所谓江湖，在这里便不分贵族平民，上至皇子，下至江湖人士、平民百姓，只要进了这学堂的大门，便是一样的，老夫子亦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顾忌什么。

　　“你们俩个！第一天就迟到！还把我这个夫子放在眼里么！”老夫子用拐杖指着站在门口的楚濂溪和沐楚歌。学生们都坐在课堂中听着老夫子训示，正当无趣，现在看到有两个人迟了到，简直抑制不住内心中的兴奋。

　　萧景忻也在这里上课，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个人，不禁为他们感到担忧，这老夫子早已与他们立了下马威，如今这番倒像是杀鸡儆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