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 上卷》幽梦若素

2、你是我的谁

　　雪花堂的雪花酿和雪花奶膏闻名天下，味道香醇，乃是至尊美味，千金难得。沐家主母托人购得一小碗雪花奶膏，沐楚歌那时候年纪小，闻到如此香的气味，不禁垂涎，便伸手去拿，谁知被沐家主母，也就是楚歌的娘看到了愣是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楚歌，说这是她弟弟沐俊肖才可以吃的。后来就是那样的……

　　楚濂溪笑着说：“别想这些啦，好啦，我答应你，让你大开眼界一下！”沐楚歌转瞬就好像忘记了那一桩桩一件件，拍着手乐：“就知道濂溪哥哥不干好事！”看着楚歌笑的弯弯的双眼，楚濂溪笑骂：“小丫头片子，答应了你也讨不到便宜！”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向前走，忽然遇到一个算命的摊子，一个白发苍苍、长髯白眉的老人手握着一柄羽扇站在那里。那老道士看到了笑眯眯的楚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看着楚歌就要擦肩而过，那仿佛无力的手如虬枝一般闪电伸出，紧紧地抓住了楚歌的手。
　　楚歌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想要把手抽出来，奈何这老道士手却力大得很。楚濂溪发觉楚歌的一场，想要把老道士的手拂开，谁知这老道士急急忙忙十分惶然地道：“这孩子心中有魔啊……”
　　一阵闪电在楚歌的脑海里打过，她愣在了原地，手脚冰冷。她本不信这怪力乱神的一说的，不知为何看着这老道士深邃的眼神，就真的很相信他的话。
　　有魔……有魔……有魔……

　　楚濂溪看着楚歌空洞洞的茫然眼神，甩过一个眼刀，拽着楚歌就大步地向前走。手上传来的温暖和一丝丝疼痛惊醒了楚歌，心想：如何这怪力乱神的东西自己也信了呢，老道士疯疯癫癫的话语做不得数，正想着，就听到楚濂溪带着一丝慌乱地说道：“楚歌，这清味居的菜肴、雪花堂的酒，怡红院的曲子、倚翠阁的美人儿乃是大名鼎鼎，你看如何？”

　　楚歌莞尔：“就这么办！”
　　楚濂溪长舒一口气。

　　清味居的装潢十分别致，假山石中流水潺潺，如鸣佩环。一丛丛翠竹倚在旁边，实木的桌椅厚重而又华丽。楚濂溪轻车熟路地找了一处视野极好的靠窗子的位置，未看菜谱就点了几道菜肴，估计是这里的常客了。
　　沐楚歌靠在铺着绒毛的椅背上，闭目休憩，却还是向楚濂溪道：“你倒是熟。”楚濂溪闻言一愣，道：“这京城哪里有我未曾去过的地方呢。”“哦？”沐楚歌眉目微微睁开，带着计谋得逞的坏笑道：“是么，看来这倚翠阁的美人儿你也倒是熟悉呢。表面上还真被你道貌岸然的模样欺骗了的。”楚濂溪心知上当，也懒得辩解，正巧这一道道热气腾腾、飘着浓香的精美菜肴上桌了，楚濂溪便用自己没有使用过的筷子为沐楚歌夹菜：“喏，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合胃口。还有这个，是这里的招牌菜。”

　　沐楚歌看着面前的碗里逐渐摞成了小山一般高的菜，哭笑不得，但是一下午来确实是饥肠辘辘了，便抬起筷子大吃起来，哪里有仪态可言？

　　楚濂溪看着沐楚歌吃的津津有味，果真像一只小猫咪一般可爱，心中暖洋洋的，也很开心。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看楚歌吃东西了，这能让他即使没有胃口也想要吃点什么。楚歌是一个大吃货，自己便跑遍这京城为她搜寻美食。

　　沐楚歌吃了一阵，却发觉楚濂溪的玉碗里一点油星儿都没有，只是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然后用一方洁白无瑕的手帕抹了抹楚歌的嘴角：“又没人与你抢吃的的，着什么急，赶去投胎么？”楚歌微微有些脸红，庆幸这白雾挡住了自己的脸颊。当下着急的夹了一筷子菜，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把菜伸到楚濂溪嘴边：“你尝尝啊。”平日里散落在胸前的一小缕青丝随着微风摇曳，楚濂溪看着面前的一筷子菜微怔。

　　楚歌突然清醒，想起这楚濂溪倒是有洁癖的，估计是嫌弃自己，慌忙又要坐回去。楚濂溪眸中染着笑意，一下子抓住了楚歌的手腕，张嘴将那筷子夹得菜吃掉了。

　　窗外的一片叶子随着风儿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

　　沐楚歌和楚濂溪打着饱嗝，腆着肚子，十分满意地晃了出来。楚濂溪为她挑选了一套长纱裙，仙气腾腾的，十分美丽。沐楚歌笑道：“这里的饭菜倒还真是香。那我们现在去倚翠阁吧，我很想瞧瞧那名动京城的花魁长得如何的国色天香。”楚濂溪瞥着楚歌，打趣道：“怎么，自愧不如了？没事，我可不嫌弃你。”沐楚歌也不答话，随着楚濂溪左拐右拐拐到了一个巷子内，复行数十步，突然亮堂了起来，一阵阵花香、脂粉香飘了过来，勾动着人们的神经。

　　沐楚歌道：“这里就是倚翠阁了吧？看你这样子倒是来过许多回了。”楚濂溪赶紧摆摆手，惊讶道：“这里怎可以随便来！只有这一条路还能去哪里走？来的不是奔着这里的美女就是……”“就是什么？”楚歌歪着头问。“就是带着与自己幽会的姑娘来此，共度良宵。”楚歌一愣，笑道：“我相信你必定不是这般的人。”

　　迈进倚翠阁高高的门槛，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红灯酒绿，一片旖旎。楚歌虽然喜欢热闹，但却并不适应如此的暧昧之气。几个酒气薰天的男人看着楚歌美貌的脸颊，就要摇摇晃晃地过来。楚濂溪紧紧地攥住楚歌的小手。

　　楚歌刚想抬头和楚濂溪说要离开这，一抬头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人竟还是熟人！晴天霹雳！劈碎了楚歌的一颗心！
　　怎能想到，竟是平日里千里冰封的景希宸！
　　怎能想到，后面跟着的、娇羞一片说着“奴家”的小女孩竟是与自己交情甚好的步月雪！

　　怔怔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景希宸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一身轻纱长裙的楚歌。随即，看到楚濂溪紧紧攥着楚歌的手。莫名的一股子邪火蹭蹭蹭地冒了起来，怒气腾腾地向沐楚歌吼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穿的如此单薄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楚濂溪纨绔胡闹，你便也随着他踏入这烟花之地！你们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恩？！”

　　楚濂溪并不在意景希宸如何说自己，只是看到步月雪弱弱地靠在景希宸的胳膊旁，从这倚翠阁里出来……这，楚歌作何感受？担忧地望着一脸惊讶的楚歌，握着楚歌的手紧了一紧。发觉楚歌愣愣地看着自己，景希宸不自觉地从步月雪的怀中将胳膊抽了出来，却并不明白为何。

　　“我和濂溪如何在这？”楚歌反问，快步走上前去。“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带着风，带着楚歌心中的怒，狠狠地扇了过去，步月雪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忽地肿了起来。“我为什么在这！”楚歌再次伸出手就要再给步月雪一个大耳瓜子。

　　景希宸急了，一把死死地揪住了楚歌纤细的手腕：“够了没有！沐楚歌，你又不是我的谁，你怎么管得这么多！步月雪是个好姑娘，处处都是你比不得的，有时间就多学着点，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别一天到晚游荡来游荡去，如今倒是和这个浪荡公子戏耍到这里来了！”然后一把推开了沐楚歌，瞪着她。

　　这是景希宸对沐楚歌说的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冰冷无情，最残忍，最难听的话语。楚歌此时感觉到了愤怒，耻辱，怨恨等等一系列的情感，却唯独没有心痛。

　　可是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从小就追在景希宸屁股后面跑的她一直认为自己喜欢景希宸，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楚歌从未细细探究过自己真实的心意。

　　后来楚歌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细细品味自己这纷乱的一生。忽然发觉，如果在这段时光，自己能够看清楚自己，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也许，自己就能活得轻松而快乐了……

　　可是，没有如果……世上的药多如鸿毛，可是却唯独没有这一味后悔之药。

　　楚歌笑了起来，笑的明亮且灿烂，笑的刺人的眼睛
　　我堂堂沐楚歌，因为男女之情而纠结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师父曾经说过，要顺其自然，不要计较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没得坏了自己的心情。

　　楚歌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她没哭，没闹，没呆，也没有一副哀大于死的样子。
　　她笑着，比平日里笑的更加开朗，比春天的牡丹还要绚烂，还要美艳。她慢慢地走向景希宸，靠近再靠近，让景希宸的双眸盛满了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句地很认真地道：“记住，我是沐，楚，歌。以前的瓜葛就权当随风飘散了。昨夜西风凋碧树，明日。”楚歌笑着转过身，慢悠悠地边走边说“明日，便是形同陌路，你也不必操心为我解决烂摊子，我自然也不会再麻烦你什么。”

　　楚歌在此地一刻也不想多呆，跌跌撞撞地疾步走出去，好似很是沉稳，谁知却在门槛处绊了一下，暴露了内心中的慌乱。从倚翠阁中扑了出来，然后向前跑着，不分东南西北，她现在只想跑一跑，散散胸中的无明业火，吹吹凉风，让自己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