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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鱼与饵 ...

  •   信分两张,一张抬头为虞万山,另一张则是他。
      苏暮归收起写给老将军的那张,自己那篇,言语不多,都是一般关心体己的话。
      照顾好自己顺便看好老将军,有事托虞申等人去做……万事小心。如果顺利,不出三个月必将还朝,最后还提了临行前二人的苏州之约。
      落款——归原。

      看信中说他三个月后便能回来,苏暮归心里有了些底。把信纸折好,小心翼翼收到枕头下。

      话分两端,就在边关到都城等信的日子,玉家也闻风而动。
      自上次宋婉儿因“偷盗”被软禁家中已有些时日,都说夫妻本是同命鸳鸯,而她夫君,玉家二公子显然不会为了这个开始便设计他的人去冲撞玉老将军。
      每日除了服侍她的嬷嬷和请脉的大夫再难见到其他人,估算着虞家军已经到了两国交界,她虽不知具体是由,但也明白留给都城的时间已然不多。
      虽然不知何时她爹在玉府安插了人手,她虽被禁足房中,仍得以窥得府中消息。可这么多时日过去,府中各处几乎都已翻遍可还是寻不见那物的踪迹。
      心急之下腹中隐隐作痛,额头冒出细细冷汗,她咬牙愤愤想到既已嫁入玉家为人妻室,连身孕都有了。不知为何爹爹不把大计直接说与玉定城,事已至此,三家联手总比她在玉府受这份委屈的好。
      总归事成,她是宋家唯一的子嗣,玉家也会因此平白分一杯羹。
      然宋崇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日侍卫便捎来“切勿轻举妄动”的话,只好作罢。

      玉府这一小小风波暂时过去,只当这是宋婉儿又一把戏的玉家人当夜却得知有单国细作被宋崇抓住,竟是去年在都城声名大噪的问春苑花魁,斛鸢夫人。
      都城不少王公大臣皆为其入幕之宾,斛鸢夫人被抓第二日朝上,满目朝臣战战兢兢,可皇上丝毫没有提起的意思。
      玉定城偷偷打量各个脸色,见皇上淡定自然的颜色,脸色突然一变。下意识咳嗽两声,安静朝堂传出这道声音,大臣纷纷侧目。
      易君怀看着满座朝臣不少心中有鬼的模样心下好笑,听到玉定城这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立刻一脸担忧道:“将军可是染了风寒?”
      玉定城忙行礼,道:“老臣无碍,多谢皇上关心。”
      “那便好。”易君怀点点头,煞有介事说道:“最近都城天气变化无常,诸卿要多加注意。”
      朝下众臣闻言面面相觑,摸不透他此话究竟是何意味。倒是一直状况之外的几位大臣笑呵呵行礼谢恩,殿上这才此起彼伏应和起来。

      朝会散去,玉定城匆匆回府。从小院出来的玉珠儿见他神色有异,尚不及近前问安便被叫住,“珠儿,快进宫找你大姐。”
      “大姐?”玉珠儿不明所以,爹爹不是平日不喜她总进宫吗?
      “就说为父身体抱恙,向她讨要之前的方子。”玉定城不愿多言,交代两句便让府中备轿。
      见他神情严肃,玉珠儿也顾不上许多,应承下来,到了宫门才恍然想起她进宫的腰牌早被收去。可现下返回已然来不及,轿子说话间落在宫门前。
      “站住。”宫门守卫见生人立时喝声拦住。
      “轿中乃玉将军亲女,当今慧妃亲妹。今日进宫是去向慧妃娘娘请安的。”来时玉定城特意叮嘱丫鬟不能同行,这话自然出自轿夫之口。
      “没有令牌,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守卫显然不会听他这番说辞。
      “大胆!尔等……”
      轿夫见平日听到玉府身份便尚毕恭毕敬迎请之人如今却出言不逊,口上也厉害起来,未说完,宫门之内便传来一道声音,“三小姐!”

      来人宫女打扮,穿戴颜色一般宫女皆不能比,守卫虽识得却也不敢随意放其出入。
      “这是腰牌,还不快放人进来。”见守卫仍稍显犹豫,她面上不悦,却没忘记刚受的嘱咐,只好作罢,挥开守卫径直走到轿旁,福身恭敬道:“三小姐。”
      “兰香。”轿中的人听到声音这才掀开轿帘一角,名唤兰香的宫女是自小跟在玉慧身边的丫鬟,随嫁到宫中。
      “大姐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
      “是皇上下朝去了小姐那里,说是老爷身体不适。小姐着急又不便出宫,让我先回府里打探,没想到刚到宫门便遇到三小姐。”

      听兰香一提玉珠儿心下疑惑却不好多讲,只是说道:“嗯,爹让我进宫找姐姐要方子。”
      兰香跟在慧妃身边多年,心中自然懂主子计较,听三小姐的话便知不用再去玉府,当下应承下来,让轿夫起轿进宫。
      有了令牌,守卫不敢再拦,收兵放人进去。

      兰香跟着轿子直走惠阳宫,未等落轿停稳玉珠儿便掀开轿帘往外冲,若非兰香搀扶险些失礼。
      “大姐!”
      慧妃心焦正甚便听到玉珠儿的声音,刚起身就见一道身影冲进来。
      “你怎么来了?”慧妃也顾不上管教她的礼数,皇上早朝过后特意过来告诉她爹爹身体抱恙,现下玉珠儿就进宫,让她怎能不着急。
      “是爹爹让我来的。”玉珠儿拉住她安抚道:“别担心,爹他身体并无大碍,不过说是想要上次开的方子。”

      上次的方子?
      慧妃闻言刚放下的心瞬间提起,反手扣住玉珠儿的手腕问道:“你确定爹说的是方子?”
      “是啊。”玉珠儿手腕一阵吃痛,回道:“大姐给过爹什么方子吗?”

      “嗯。”慧妃眼神有一瞬间飘忽,微微点头,道:“是御医开过的安神的方子。”
      玉珠儿抽手,揉着手腕说道:“那大姐就把方子给我,我回去交给管家抓药,你是不知爹爹刚才在府里脸色有多吓人。”
      本是惯用的撒娇话此时却被慧妃当了真,心下一番忐忑,想了想对玉珠儿说道:“我还是放心不下,这样,我同你一起回府。”

      “这自是最好。”玉珠儿想也不想高兴回道,这回出去可算能给宫门守卫一点颜色看看了。
      慧妃见她样子与平时一般无二,确定她对玉定城所讲之事并不知情,将人安排在惠阳宫宫门等候,自己带兰香匆匆去了南书房。本以为皇上会责备擅自进宫的玉珠儿,她出宫也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听她来意易君怀立时答应,还让她替他问候玉定城。

      慧妃谢恩后同玉珠儿乘两轿直接出宫,玉定城似乎没想到她会来,心生疑惑,屏退下人,连玉珠儿也不让近旁。
      “慧儿,你怎么来了?”玉定城按耐不住惊疑,如今都城局势他有多番猜测还未得到证实,不过从有眉目的情形来看都与单国有关。玉家作为朝中一方势力,尤其与皇家多了一层姻亲关系,实在不宜多与已入后宫的女儿联系,他以为不用说明,凭玉慧聪慧程度理应知晓,“你现在出宫多有不便,怎么还……”
      “爹。”慧妃未等他说完便等不及开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玉定城心头一跳。
      “怎么了?”他追问,屋内外虽并无他人仍近前小声问道:“宫里出事了?”

      慧妃自知瞒不住,而且事关重大她不敢多想,深吸一口气说道:“不是,是方子。”
      “方子?”玉定城见她颜色心道不妙,“对,珠儿进宫找你要方子,方子呢?”
      “方子……”慧妃踌躇一番,道:“方子丢了。”

      玉定城闻言眼前一黑,耳边慧妃的声音也听不真切,直到被扶到座上才稍稍缓过来。颤抖着手指指向她,“你、你说什么?”
      他千算万算,以为把东西交到她手上万无一失,没想到……
      “爹,您没事吧。”慧妃没想到玉定城会气到如此,急道:“不一定是丢了,那东西女儿一直妥善保管,就连兰香都不知道在哪里。为了安全,每过一段时间女儿就会换个地方,许是,许是忘了上次的地方。”

      这解释实在牵强,慧妃话说一半便止住,在一旁等玉定城发落。
      玉定城稍稍缓神,对玉慧的话自是不信,她自小聪颖过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只有一种可能,可究竟是谁有如此手段在守卫森严的皇宫神不知鬼不觉将东西偷出去呢。

      不对,那次宫廷之乱。
      玉定城目露精光,几个月前春试,莫不是那次有人趁乱,可这人是如何得知东西在宫里而不是在玉府?
      这事除了他和玉慧本来,绝无第三人知晓,难不成玉府里有人作乱?
      玉定城满腹疑惑,然此刻东西已经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究竟是谁想要那东西,东西一丢证明朝堂之上必定有人和单国勾结。

      单国、勾结、细作、都城……

      “爹。”慧妃见他神情严肃,在座上一言不发心里实在忐忑,忍不住开口,却不想被“嘭”的一声响吓得一愣。
      玉定城狠狠拍向桌面,茶杯被巨大响动震得一颤。
      “慧儿,你现下立刻回宫。今日回府只因我突发旧疾,其他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吧。”

      这番话说的突然,慧妃尚未回神,可见他神色实在可怕,不敢多待立刻离府进宫。
      玉定城在她离开堂门之前说道:“慧儿,在宫中万事小心。”

      慧妃离开后,玉定城仿佛是真的是旧疾突发,请了郎中来看。
      侧卧榻上,堂中让他大惊失色的原因自然是那几个词联想到的事。
      都城被抓的细作问春苑斛鸢夫人,玉府中的监守自盗。
      两件事都和宋家有关,这样一想,春试宫乱是宋崇自导自演也不为过,毕竟他曾听慧儿说过事后宫中守卫换了大半。

      但愿不是,可疑虑像开了闸的大堤不断外涌,如今看来宋婉儿不顾宋家名声设计进玉府,可能也不仅是当初他猜测的单纯与虞俟隗有关。
      这时他才惊觉今日朝堂上易君怀的意思,玉家这次能否抽身自保,化险为夷,需要仔细思量。

      是夜,城外官道马蹄攒动,十数黑衣人俯身快马加鞭。
      马蹄被细布包裹,夜里除了吭哧出气声再也听不到半点响动。
      子夜时分,黑衣一行在小冯镇外停下,飞身下马后消失在门楼后。

      街上店铺早已打更,关门闭户。
      屋顶瓦片掀动,黑衣迅速移动到一所高门大户。
      院落几进几出,然平日留有灯火的人家今日却稀稀寥寥,昏暗不堪。
      黑衣一行对视一眼,确认过后分散开来。
      府里的地图早就拿到,对各处方位了如指掌。
      迷烟吹进,用刀削开门栓。摸到床前,床上之人睡意正酣,刀起刀落,没有丝毫声响就被结果。
      不敢多待,黑衣迅速移动到下一处,十数人行动不过盏茶功夫。

      都城一处,密室里宋崇已无心情饮茶议事,厅中来回踱步,看了桌上第三根已经燃了大半的檀香,忍不住问道:“怎么还没消息?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上早朝了,我可不想让人看到从这里出去。”
      “大哥稍安勿躁。”宋武倒是不急,幽幽道:“这里离小冯镇少说也有百里,一来一回哪有那么快的。尽管放心,派出去的都是我养的死士,绝对不会留一个活口。”
      “留不留活口不重要,关键是那东西。”宋崇停下,对他悠哉的态度很是不满。
      “只要东西还在,就一定能找到。”宋武看了眼檀香,“毕竟当初他可是全须全尾离开的,东西不可能不在身上。”

      天光微明,冯府上下一片沉寂,府中各处皆被翻了底朝天。
      “各处都找了?”为首之人望着周围一片混乱皱眉问道。

      “是。各个房间,书房、密室,包括丫鬟小厮的地方全都找遍。”属下回禀道,“时辰已到,怎么跟主人交代?”
      为首黑衣低头略微思索,道:“这件事无需担心,我自会和主人禀明。事不宜迟,我马上回都城,你们将这里处理完后换上衣物分批回去。”
      “是。”

      官道上布衣黑马哒哒作响,身后小冯镇突然火光一片,冯府在一场大火中不复存在。

      “老爷。”布衣人单膝跪地,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宋崇微微皱眉,然时辰不早也无暇顾及,径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禀老爷,冯家上下六十八口人尽数解决。”
      “好,很好。”宋崇喜不自胜,起身问道,“东西呢?”
      来人抬头先看了宋武一眼,见他点头才答道:“属下已搜寻各处,地图上标记的密室也寻过,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怎么可能!”宋崇的笑顿时止住,抓住布衣人襟口怒道:“你确定?”
      “是。”布衣人对宋崇的动作没有丝毫反应,依旧毕恭毕敬答道。
      “不可能!”宋崇还是不愿相信,他低头盯着跪着的布衣人,眼神阴翳。

      “或许有人先我们一步?”宋武抛出一个回答。
      “谁?除了我们谁会对那东西感兴趣?”宋崇显然不信,然而事已至此,他自知不好再生事端,只能作罢,“不管东西有没有到手,马家的人解决掉也算了了你我兄弟二人一桩心事。大事将近,只能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婉儿身上了。七日过后,成与不成,边关如无变故,就是举事之日。”
      “小弟自然竭力支持大哥。”宋武拱手笑道。
      “时辰不早,我还要去早朝,攻防布阵这些小事,就请四弟多担待吧。”宋崇留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开。

      密室门关上,宋武脸上笑意下去,垂眼望着地上的人,“东西呢?”
      “回老爷,属下该死,东西并未找到。”刚刚听宋崇举事面色都丝毫不变的布衣人突然紧张起来。
      他跟随宋武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手段,此次任务未成,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宋武望着他不发一语,直到将人盯得头皮发麻,这才轻笑出声,“别紧张。你这次虽办事不力,可也完成一半。这次先去领罚,下回一定要好好做才是。”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对宋武突然的网开一面,布衣心下惊疑不定,然捡回一条命,由不得多想便连忙叩谢,在宋武挥手后领罪离开。

      望着布衣人慌忙离去的背影,宋武转身盯着燃烧殆尽的檀香直至熄灭,最后一段灰落入坛中。
      饵都已经撒好,不知道是哪条鱼儿先上钩。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鱼与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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