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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不乱不慢 ...

  •   这头将军府月伴云遮眼,红灯掩危墙,都城另外几处也是各有景色。
      皇城里,太一殿,难得的歌舞升平。国君尚俭,一年里除了宴请贵宾,很少大摆筵席。用皇上的话来讲,为一群每日在家中金玉宝器的人准备吃食,好比泔水进猪肚,左右都不入流。
      但佳节难逢,况且只是家宴,自然要热闹些。说起来如今宫里能和皇上同饮一桌的除了几位妃子之外,再无他人。
      易国后宫向来不丰裕,妃子并不多,这朝算上近日最受宠的慧妃也不过四人,除了平日敢和慧妃争争风头的惜妃。其他两个都是外族送进宫充门面的,接进宫后,皇上自己都没见过几面。
      诺大太一殿除了丝竹奏乐声和劝酒声,出奇“安静”。规规矩矩的宫女侍人,规规矩矩的礼乐。
      现如今皇上膝下无子,慧、惜二人自是卯足了劲儿要在家宴上争夺垂爱一番,一时间殿上也是热闹。
      易君怀看得开心,不是因美酒美人,只是觉得眼下场景跟前些时日问春苑也太像了些。
      只不过台上表演的人身份尊贵了些,台下的看客只剩了自己。
      越想越可乐,完全不在意将自己比成了什么身份。
      眼前的乐舞分外眼熟,好像曾经见过,放下酒杯想了想,才记起是十多年前,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太子,除夕夜晚宴吃到一半儿就偷偷跑出宫,溜进将军府。
      他是想着来验收自己的“成果”,年前来将军府时,府里丫鬟要准备舞,自己编不来,竟然打起了他的主意。谁叫他是个心软的,当即便应下,请了宫中舞乐坊的人来教。
      那个来问他“讨”舞的丫鬟叫什么来着?南……南什么?
      到了大堂,老将军笑着说早就知道他要来,还备下了碗筷。他新奇,转头便发现虞俟隗满脸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知道肯定是他放的。
      那个年,是他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
      次年,虞洱将军和夫人辞世,将军府便再无……
      从思绪中回来,易君怀抬眼便看到身旁慧妃的娇笑,心中厌烦面上却不显,伸手接了她呈上的酒一饮而尽,换得她一声娇嗔。
      放下酒杯,他突然想到,今年今晚,将军府怕会是别样热闹吧。
      ……
      皇宫向南,过三街两巷,便是数日前吸引无数贵胄商贾前来争香之所。
      问春苑的生意在年前冷清许多,相比往年还算是多的,毕竟今年多了斛鸢夫人。
      可再美也不过是风尘中人,新鲜感一过,加上那“每日一客”的规矩,让不少权贵都失了兴趣。
      终于“得闲”的斛鸢夫人,独自倚在自己小楼栏杆上,就着不知是哪位恩客送的好酒,望着楼下还算热闹的众人有些出神。她倒是没想到风月之地还在乎年节,扫尘贴对子一样不落。
      可若仔细瞧,便能看出这颇有番苦中作乐的意味。
      真心实意的怕是没有几人,出落风尘,有几人是自愿无悔的?
      “南竹。”将酒杯放到凭栏上,眺望远方。
      她的小楼,与其说成楼,不如说是小塔。放在整个都城,分外显眼。按理说都城建筑,除非特批,都不允许高于皇宫大殿,不然可谓大弊。
      可不知怎地,问春苑里就多出这么一座小塔,虽然不高,但也分外扎眼。
      斛鸢夫人得了这一处,看不得多远,但低头便是,红灯满街,方正之间。叫卖声络绎不绝,似乎盖过了喧闹的问春苑,这等热闹场景会一直到上元节,届时又是一大盛会暂且不表。
      “夫人可要添酒?”南竹捧着一壶新酒立在身后。
      “你可曾守过岁?”斛鸢夫人没回头,自顾问道。
      “应该是守过吧。”南竹想了想,却不敢肯定。
      斛鸢夫人这才回过头来,望着她笑道:“守便守过,什么叫应该?”
      “那奴婢当真是不记得了嘛,稚子孩童的时候或许有过。”南竹皱了皱眉,然后垂眼又仔细想了一想,摇摇头,旋即有些不敢肯定的问道:“夫人想要守岁?”
      “研月姑娘这几日不来我倒有些无趣了。”不答,转言说道研月身上。
      “夫人您还嫌不够乱,那个研月隔三岔五找您晦气,若不是见她年少,奴婢早就将她打发了。”南竹实在理解不了夫人的乐趣所在。
      “许是我们有缘。”斛鸢夫人接过她手中变温的酒,倒下一杯,一饮而尽。
      ……
      人皆有怨。
      人卑者怨,人王者怨;有欲者怨,无欲者亦有怨。
      有些人挥刀斩马为求封王拜相,有些人穷极一生只为了活着。
      可不论辉煌或是沉寂,结果是好的,那便是好的。想通了这点,便豁然开朗,中间的苦楚便算不得什么。
      可惜想通此理的并不多。
      正如研月,自幼被好赌父亲卖入问春苑,未得妈妈相中之前吃尽苦头。若不是问春苑规矩女眷不论,需保持完璧之身,怕不知道被欺辱了多少次。
      每每入夜,含泪不知发过多少次毒誓,誓要出人头地,誓要高人一等,誓要她那无血无心的爹爹好生偿还。
      “好在”几年后她模样长开,这才然得了妈妈垂爱。不然她的下场就是去招待下客,也就是贩夫走卒下九流们。这些人入不得问春苑大门,也不在乎姑娘姿色,贪的只是灭灯后那半晌欢。
      几个月攒得半块儿锭子,来这里偏门小院花销一次,人多了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物尽其用,就是这么个道理。
      今时不同往时,那些誓言早在一年前便一一应验,如今不少有权势的人更是她的入幕之宾。
      都道她娇蛮中透着可爱,任性却不妄为。可没人知道,多少日夜她都无法安眠,闭眼满腔都是怨愤。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后,她却如困兽般,挣不脱,逃不掉。
      ……
      有人则不尽然,在乎的不过是结果。
      正如斛鸢夫人,识得她的在惊赞后无不叹声可惜,都道何至沦落风尘。
      可她最见不得人说“沦落”二字。
      她要的不过是个果。色也好,才也罢;苦也好,痛也罢。这些连因都称不上的东西,偏偏让旁人好生在意,替她委屈。
      世人当真有趣,女子委身求全被认作下贱,男子则被认为能屈能伸。
      更让人称奇的是,女子求的多半是安稳一生,最多不过荣华富贵,总归与天下万民无关。男子的宏图霸业却常伴有生灵涂炭。
      又说,胜者,为王;败者,是被狐媚降住的王。
      说到底,除了男女的偏见,世人还真真逃脱不了“下贱”一词。
      王权多比富贵,女子总归是累。
      ……
      想罢,笑罢。
      又一杯,洒将黄土。
      ……
      年后,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虞俟隗开始在军营长住,苏暮归心中虽有失落,但好在春试在即,没有心思分心。
      自除夕夜后,苏暮归对虞俟隗是能躲则躲,如此两三日后被抓住好生询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书生以为那晚他是醉酒所至,并不是真的欢喜。
      “醉酒是真,欢喜也是真。”
      虞俟隗说完后,直接让人愣了好半晌。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到最后都有些晕沉,摇摇晃晃进屋、盖被。
      半天没动静,虞俟隗好奇,进屋后便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大包,还在不断抖动。突然,被子掀开,入眼便是满面通红、眼睛全是欢喜的人。衣襟因为在被中有些蹭开,发丝也垂下一缕,就这样一幅画直接跳到他跟前,接着便是满耳的情意。
      ……
      年一过,大批赶考考生涌入大丰城,军营调度千余兵士两日内在城外三里搭起千顶帐篷供考生免费居住。虽然进城需要盏茶时间,可胜在清净。
      而且由于免了摊位费,城中不少小摊小贩都推着自家的小车在帐外做起买卖,显然吃住都不用愁。
      当然,家中富裕的自然在城中客栈备考,每日餐茶都是客栈精心为考生准备的。两百兵士同皇城禁军一道,开始在城内外巡逻,以防舞弊私通,及破坏考试秩序的事发生。

      宋婉儿那日驸马府回家后,小腹阵痛,动了胎气,孩子险些不保。
      玉家本想就此算了,本来这孩子就来的不光彩,可宋婉儿愣是一口气扛了下来,孩子保住了。
      不过她也被禁足,说是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出府。

      宋武送去的信物得到回应,可他并未行动。
      宋崇差人去了几次,都被打发回去,心下已是不甘愿。可东西尚未到手,他也不敢擅自行动。毕竟和单国的约定是“不入中土”,不是他不想让单国出手,而是单国根本不打算派人远赴千里掺和他们的事。
      说好单国在两国边境制造混乱,引虞俟隗离开皇城,事成之后,他们割边邑、送金玉宝器。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外援,必须要等东西到手,不然以他所持兵力,就算虞俟隗走了,他也无法逼宫成事。
      如今春试将至,单国平乱,时机大好,宋武还如此拖沓,宋崇开始怀疑宋玉儿被劫一事,是他自导自演,殊不知宋武认为是宋崇差人迫他。
      兄弟阋墙,易君怀、虞俟隗二人乐见其成。

      二月初十,春试。
      阅卷期间,宫里突发骚乱,单国战书齐下。
      十五日后,张榜之日,榜单不再放出。由朝廷发三甲,一甲免殿前试,直接封入翰林院听用。
      如此,名列榜首的苏暮归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做成“修书先生”。
      ……
      五日后,军营开拔,留两千士。
      圣旨下,封虞俟隗兵马大元帅,不日出发,誓灭单国。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不乱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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