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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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可谓万家灯火团圆夜，辞旧迎新太平年。
府中下人来来往往，脚步匆忙，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小厮们登高爬低做最后的扫除，擦干梁柱后紧接着下一批上去糊浆贴对子。侍卫们则飞到房顶，连一片碎瓦都不放过，全都归拢起来放在贴了“福”字的竹筐里。等初一早上聚到前院，将换下来的有裂痕的瓦片从高处丢下摔碎，意为“岁岁平安”。
丫鬟们提着小篮，里面盛着满满一摞窗花，都是前几日她们凑在一起连夜剪出来的。不像小厮、侍卫那样分工有序，府里丫头忙完的都聚在一起，一帮人热热闹闹的穿梭各处，从前府回廊红柱到后院马圈木桩，只要能贴的地方全都被贴了个遍。
比起上次少主人成亲，府里的人有了经验这回显然更加游刃有余，得心应手。都在说今年将军府的喜事一桩接一桩，不过，喜事自然是越多越好，再麻烦也不嫌过。
晌午前终于，整个将军府再一次披上了红色。
配上众人身上溢出的喜悦，似春意袭来。
……
夜，灯火通明。
站在大堂外，看着树上盏盏红灯笼，如长龙般从廊前檐下串联起来，盘旋一圈后直冲丈高树尖。
突然想起小冯镇的冯岱，他们那儿的灯笼果。
如果把红灯笼换成金黄的灯笼果，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自上次一别，虞俟隗似真似假说了冯岱不是好人后，他一直未敢去信，只等着日后有机会能和将军亲自去一趟。
说起虞俟隗，前日他们……
“少爷！”喜儿从堂内出来，“该用饭了！”
思路被打断，苏暮归回身点头，直接随她进去。
除夕夜，年夜饭，将军府热闹非凡。
大桌小席足足十几桌，满桌菜品有的香色俱佳，有的却稍显逊色。
不是厨房大娘太累失了手艺，而是府中大小齐上阵做出来的成果，堪称大杂烩。
后厨十几口锅都被请出来，各显神通，也算成了一大盛景。
从管事到厨娘马夫，有一位算一位，全都被请到席上。
新人欢喜老人感忧，上一回，还是十多年前。小丫鬟们入府几年从未这么热闹过，第一杯酒水敬完后，也忘了平日的分寸，嬉笑打闹着，像是要把过去几年补回来。
老一辈的人看着小辈笑闹，多少生了几分感慨。
虞万山呷着落白庄里拿来的酒，眼中似乎有些泪。
虞无庸知道他怕是想起了以前，那二位还在的日子，以为从此共享天伦。想着就看见苏暮归换掉老将军的酒杯，替他布菜时小声说着让他不要再喝。
虞老将军有些不乐意，可还是乖乖吃掉他夹的菜，眼中分明是笑意。
不然说，苏少爷是福星呢。
虞伯、钟婶也被请上旁桌，这是十多年间二人第一次回将军府过年。
两人被敬了酒，尤其苏暮归，收到梅花酒后来不及道谢，今日趁着机会一并补上了。
望着堂内堂外热闹景象，虞伯二人眼角泛泪，端杯的手都有些发颤。
虞老将军看到，心下微微叹气，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拍了拍虞伯的肩膀，道：“莫伤心，若是南丫头在这儿的话，你们这不是要惹她哭了。”
苏暮归不明所以，倒是虞俟隗，也道：“爷爷说得对，南姐最见不得你们伤心了。”
钟婶听了他们的话早就泣不成声，虞伯眼眶也红了，哽咽道：“没想到，没想到老爷和小少爷还记得我家阿南。”
外面笑闹的丫鬟们听见屋内哭声，纷纷探头进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将军挥挥手让她们不要管，这才让她们离开。
虞伯拉住钟婶的手，拍了拍安慰道：“行了老婆子，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让老爷和少爷、少夫人笑话。”
钟婶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道：“我这也不是……”
心绪渐稳后，二人先行告退休息，老将军让虞无庸陪二人去厢房。
一路无话，送到门前，虞伯突然开口道：“今日怕不是扫了大家的兴头了，我们两把老骨头到底……”
“上回少爷成亲你们没来，这次总不会还要赖吧，苏少爷每每喝到梅花酒都要提你们一句。”虞无庸没接着提关于“阿南”的话，只是玩笑道。
“呵呵，不会赖不会赖。”两人被他的话逗乐，听到苏暮归，那个当日被他们误认为随从，刚刚对他们敬酒的将军府未来主人，眼中更是多了分疼爱。
虞无庸走后，虞伯关上门，对钟婶道：“是个好孩子呀……”
……
回到大堂，歌舞早就兴起，丫鬟们闲时准备了两三支舞，都得老将军几块碎银的打赏，权当讨个彩头。
苏暮归坐在当中，看喜儿同她们一起，又看到堂外和其他小厮说了什么突然一起大笑的苏木一，安下心来，他就怕这两人会想家。
晚饭吃的时间不算短，虞俟隗开始还有功夫照料苏暮归，生怕他酒喝多了。
可难得府中下人能和他如此饮酒，一杯一杯敬下来也顾他不得。
加上有老将军这个添油加醋的，自己喝不成就张罗着给乖孙喝，美名其曰“肥水不流外人田”，故此苏暮归手边的酒就没断过。
一圈下来，虞俟隗回来看到的便是苏暮归抱着酒杯晕乎乎的样子。
“……”夺去他手上的杯子，虞俟隗看了眼老将军。
见他面带不悦，老将军缩缩脖子，道：“那什么，今日高兴嘛。”
苏暮归听了在一旁当下乐出了声，虞俟隗见他嘴巴一动一动，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也顾不得“教训”虞老将军，忙拽住他的手，将人提起来。
别人不知，他可知道眼前的人可是醉酒就要撒酒疯的人。
该喝的酒喝了，酒席也行的差不多。虞俟隗提前退场，半搀半扶着人回了小院。
老将军见了撇撇嘴，嘴上嫌弃着，可还是让虞无庸吩咐人去后厨端两碗醒酒汤过去。
年夜饭吃完，想守岁的继续留在大堂，其余各自散去。
……
酒壮怂人胆，此言非虚。
尤其是平日满腹“牢骚”不敢发的人，更加肆无忌惮。
虞俟隗哄着人喝了醒酒汤，将人带到远山归来洗干净身上酒气，其间一通扑腾，将他弄得实在是火大。
好不容易忍到后来，人犯起盹儿，这才清理好。
折腾下来有小一个时辰，收拾好，将人放在铺上，盖好被子。
虞俟隗刚换下里衣，回身就见本该睡着的人此时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顿觉头痛不已。
“归原。”
“……”
“归原？”又唤了一声，歪头，似乎对对面之人为何不理他感到奇怪。
几声下来，最后竟然带了点儿委屈，似乎不回他就誓不罢休。
虞俟隗只好应声，这才让对方满意。眼泪一下子收回去，又笑嘻嘻道：“我呢？”
这是让虞俟隗叫他。
虞俟隗无奈，道：“羡鱼。”
苏暮归笑得更欢，恨不得在床上打几个滚。
翻腾了两圈，里衣都掀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腰间的白盈。
虞俟隗眼神闪动，在他身上看了两圈后，道：“睡吧。”
谁料刚才还瞌睡的人现在精神奕奕，坐起来，想了想，道：“归原喜欢糖醋脆皮鱼吗？”
“……喜欢。”
“我也喜欢。”
“那酸菜鱼呢？”
“喜欢。”
“蛋煮黄骨鱼呢？”
“喜欢。”
“酱汁鳝鱼呢？”
“喜欢。”
“红烧鲫鱼呢？”
“喜欢。”
“羡鱼呢？”
“……”
以为能骗到他，苏暮归小小得意，却不知道自己眼中带着多少希冀。
被他的小机灵逗得轻笑出声，待他张大了眼睛，虞俟隗第一次正视，望进他的眸子，沉声道：“喜欢。”
苏暮归的脸当下就红了当下就红了脸，视线却没有移开，而是道：“我也喜欢。”
“喜欢鱼？”见他呆呆的样子，虞俟隗忍不住逗弄他一句。
谁料苏暮归坚定地摇摇头，然后正色道：“喜欢你，最喜欢你。”
“……”看着满脸认真对他表白的人，虞俟隗心里一阵悸动，心跳竟然不受控制的快了些。
见他不说话，苏暮归觉得像是赢了，有些累的趴在床上，想了想，又道：“月老庙，我写了和归原的名字，挂在最高的地方，月老一下子就看到了。”
突然听到他说起月老庙，这是那日他在红绫树下问的问题。
那晚，苏暮归并没有回答，没想到今日全都竹筒倒豆子自己说了。
“那红绫呢？”
“什么红绫？”
“你写的有名字的红绫。”
“没、没有红绫。”苏暮归摇摇头，“不对，有。”
他觉得自己大脑有点儿不够用，摇了摇才道：“有名字，没有红绫。”
“那写在哪儿了？”虞俟隗对他说的话有些好奇。
“在、在这里。”趴着的身子突然翻过来，苏暮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完侧头望着床边的人笑了笑。
接连两次的表白，让虞俟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不曾想躺着的人突然又起身，坐在床上开始控诉，道：“可那日你去了问春苑。”
整个迤逦气氛倏地降下温度。
“问春苑可是风月之地，你怎么能说去就去呢！皇上也真是的。”
很好，胆子都大到敢呵责皇帝了。
“就算是为了公事，可问春苑那种地方。”苏暮归说着咬咬嘴唇，一副“我都知道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虞俟隗望着连连诉着委屈的人，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一丝愉悦。
他还以为他不在乎。
可他的沉默却让本就委屈的人变得有些生气。
酒醉之人本就不太清醒，刚才又说了太多话，脑子更是一团乱麻。
正在此际，突然灵光一现，虞俟隗只见坐在床上的人伸出纤长细嫩的双手覆上自己的里衣，解开，露出白皙的胸膛。
视线向下滑动，略过胸口若隐若现。
“你……”虞俟隗想说话，却发现嗓音有些沙哑。
“归原，你是不是不喜欢男子？别骗我，我看过话本，里面男子……”
苏暮归突然想到的是几个月前话本摊主送的册子，他虽然只看了一页，可还记得，里面的人就是这样……
“你真知道？”声音低沉的可怕。
“当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虞俟隗抹了一把脸，面色有些发狠，似乎没想到今晚会是此种情境。
“那时自然！我可是……唔……”
未说出口的话被封在唇舌间，吮吸，随后加深这个亲吻，苏暮归睁大眼睛，直到唇上传来刺痛。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视线变得模糊，闭上眼睛，眼角似有泪水划过。
“呼吸。”
拉开一段距离，看着他嘴唇殷红，还挂着一道银丝，虞俟隗眼神晦暗不明。
苏暮归头脑有些发胀，大口喘气。下巴被人制住，呼出的热气都喷在对方鼻间。
“喜欢吗？要继续吗？”
“喜欢……”耳边传来虞俟隗的声音，已经听不懂，却还是不自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
只道帐暖芙蓉夜，春风不解结。
又叹同鸳共枕身披凤，三生不减涟漪声。
云遮月。
……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年·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