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无礼》荼玄月白

26、梅花映雪

　　“皇上~”一道媚声从御花园传出，近前只见一身锦绣华服的美艳女子扑在皇袍怀里。
　　易君怀轻拍来人肩膀，不着痕迹将人推开。
　　“慧妃今日来有何事？”女子正是玉家大小姐，玉慧。
　　一听易君怀问话，刚才还绕指柔之人瞬间换上垂泪欲滴的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开口也是委屈的声音。
　　只听她道：“还不是为了娘家之事。”只说了一句，便抬头看易君怀脸色，见并无异样，才敢接着说道：“虽然臣妾知道，宫里妃子是不该为娘家的事烦扰圣上，可……”
　　说着竟然又要哭起来，易君怀忙道：“莫哭、莫哭。”
　　慧妃借机又扑倒他怀里，这次易君怀也不好再推开。玉慧又假哭了会儿，肩膀微微抽动，也没感觉到皇上身子也抖动了两下。
　　御花园无人，只有秦礼在伺候。自然看到了假哭的慧妃，以及，偷笑的皇上。
　　“咳。”易君怀假模假样安慰了两句，然后道：“既然都哭成这样，想必是出了大事，朕自然不能不管，你且说来听听。”
　　慧妃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美意，然而还没开口，就听易君怀又道：“不过慧妃家中不是刚有了喜事，理应开心才是啊。”
　　话音一落，就见刚挂上笑意的人，脸色立马一变。提到家中喜事，更是愤愤，道：“那哪里是喜事，简直是恶事。”
　　“嗯？”易君怀假装没听清。
　　慧妃立刻收起情绪，诉苦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小弟新婚妻子，简直……”
　　她摇摇头，又抹抹眼泪，道：“仗着有孕，不孝尊长，不侍夫君。对家中奴仆动辄打骂不说，就连小妹都经常受她恶语相向，已有月余。”
　　“哦？”易君怀佯装皱眉，道：“如若此事当真，为何不早言明？”
　　“臣妾……”慧妃抽泣两声，道：“皇上国事操劳，本不想麻烦。况且之前皇上禁止小妹来宫里，若不是那日……臣妾怕是也难知道。”
　　“小弟自小体弱，家中常年药材不断。此生不求功名利禄，但求一世平安。好容易娶妻，又有了子嗣，谁知……”
　　慧妃自顾哭泣，话说一半便不再说。毕竟宋婉儿是宋崇之女，宋崇是宋武长兄。就算皇上对宋崇、宋武不顾，可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承平公主在，皇上多少也会顾及他们的面子。别到时她一股脑坏话全说出口，折的不单是承平公主，更是皇上的面子。
　　自然她玉家是受了宋婉儿设计这话，更是不能说出口。
　　“放心，此事朕会提醒宋崇，让他好好管教女儿。”易君怀正言道。
　　“臣妾代表家中父亲多谢皇上。”慧妃立马收住眼泪，然转而为难道：“可宋将军也是朝中大员，何况这也算是家事，不好说与长辈听。”
　　易君怀心里冷笑一声，声音却更加柔缓，道：“还是慧妃贴心。那此事该当如何？”
　　“弟妹会如此，臣妾猜，许是刚来家中尚未适应，再加上有孕，心思郁结，难免会失了分寸。不如，消了对珠儿的禁令，让她能时时来宫里。弟妹聪慧，想必自会知道其中意味。”
　　“皇上？”她说完见易君怀沉默半晌，莫名有些心慌。
　　“嗯？”易君怀侧头，看她面露慌张，这才说道：“自然是好，明日朕便派人把收回的牌子送到你宫里。”
　　“多谢皇上。”慧妃喜意不自觉露出，不顾寒冷在地上行了大礼。
　　“对了慧妃。”易君怀看跪在脚下的人并没有搀扶，像突然想起什么来，道：“朕好像好久没去你宫里了。”
　　“是。”慧妃抬头，眼中笑意还没消下去，秦礼忙过来搀扶。
　　“摆驾翌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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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在外面做什么，小心身子。”冷霜从外面进了小院，便见宋玉儿一人在外坐着，衣着单薄，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自虞将军成亲后，小姐日渐低沉，好不容易看着想通。谁知婉儿小姐成亲后，小姐情绪又低落起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只能猜是姐妹情深，多有不舍，毕竟二位小姐自小一起长大。
　　冷霜说罢便扶着宋玉儿进了屋子，屋中炭火早就不热。丫鬟在屋里待得好好的，她先是训斥了一番，责她们赶快换新炭，再添壶热茶过来。
　　丫鬟们请罪添换后，到管教嬷嬷那里领罚。
　　宋玉儿想拦，却拦将不住。
　　“我娘有事吗？”见自己“害了”丫鬟受罚，宋玉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过意不去。
　　“公主没事。”冷霜回道：“不过，昨日公主问奴婢，说小姐近日是不是不开心。奴婢多嘴说了两句，公主虽然没让奴婢过来，可意思差不多。”
　　“娘她……”宋玉儿不确定。
　　“公主确实是关心小姐的，只不过不善表述。”
　　愣了半晌，宋玉儿才回过神来，轻笑道：“多谢。”
　　冷霜怕又是偷偷过来，虽然她心知除了关心她这个小姐，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怕她对承平公主有怨言。
　　“娘还在礼佛？”她随口问了一句。
　　“是，公主在佛堂。”冷霜答道，“时辰差不多，该换香了，奴婢先行告退。”
　　冷霜走后，宋玉儿在屋里发呆，近日她提不起心思，却是受了宋婉儿的影响。当初她以为她只是几句戏言，没想到竟然真嫁进了玉家。
　　她这个表姐，究竟想做些什么？让她能将终身大事当做筹码。
　　伯父平日对表姐甚是看中，为何对此事没有丝毫反对之意？
　　再有家中库房失火，她却看见爹偷偷让人不要去救。
　　这桩桩件件的事，都透着古怪。
　　如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还有……
　　“小姐。”
　　思路被打断，宋玉儿听门外有人，“是谁？”
　　“小姐，小的宋峰。”
　　只说了这一句话，门外之人便消失不见。
　　宋玉儿走过去，发现地上丢着一张纸，打开，上书道：
　　问春苑，斛鸢夫人，花魁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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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斛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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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春苑。
　　大堂正厅早搭上台子，顶吊千丝红绸 ，中间兜着像网一般。台子往下便是桌椅，密密麻麻铺开，二楼雅间更是换了新布新茶。
　　问春苑帖子一发，有的接到帖子立刻赶来。
　　花魁大会办三日，最后一晚，主角儿才会出来。
　　这三日被叫“赏花日”，第三日晚叫“定花曲”。
　　现下第一日，来的恩客并不算多，台下空着多半，台上歌舞却热闹依旧，姑娘们全然不会因为没人喝彩而失了笑容。
　　“夫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还请回房里试试是否合身。”南竹陪着自家夫人在二楼凭栏处站着，附耳说道。
　　斛鸢夫人轻轻点头，回身便看见对面楼上之人的视线，四目相对，看到的尽是厌恶。她点头报以微笑，回头步摇轻晃。
　　留下丝竹之声，徐徐灌入众人耳，靡靡之音，曼妙妖莲。
　　一曲终了，曼舞轻纱，飞花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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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冬破晓，微光拂照。
　　离开小冯镇，马车哒哒行进。
　　苏暮归坐在软垫上，手执书卷，团起的腿边还放着热乎乎的暖炉。他从家中带的早就丢在那日的马车上，手上这本和其他的都为冯岱所赠。
　　说是赠与，其实有些托大。那日他随冯岱去书房，意外见得，粗读几页，可说是相逢恨晚。见他实在欢喜，冯岱二话不说便拿与他。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读完归还。没想到适才在马车中发现了包裹，打开一看竟然是那日看中的那些书卷。另一包裹里还有他送的襕衫。
　　他小声轻叹，冯公子为何会是坏人呢？

　　闷了多日的雪终于在回程第二日下开，如果不是马不停蹄行了一日还未到都城，他还不知那日他和将军竟然离了都城这么远。
　　清晨片片雪花飘落，不到晌午便是簌簌落下。
　　“是雪！”苏暮归从雪刚一落便从马车出来，直接做到了虞俟隗身旁，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
　　虞俟隗侧头便见鼻尖、耳朵都已被冻得通红的小书生，大眼里满是惊喜，抬头望着簌簌团团，连雪掉进眼睛里都不在意。
　　看着他被雪迷了的眼睛不停乱眨，最后不得不闭上，雪白便落上纤长的睫毛。脸上也有落雪融化后的水渍，在日光下透着晶莹。
　　不多会儿，他把眼睛睁开，伸手抹干脸上的雪，冲虞俟隗一笑，灿如白雪。
　　“将军，雪是何味道？”来都城只见过一场小雪的江南书生异常好奇。
　　“和水一样吗”没等虞俟隗说话，他便迫不及待自答，“雨水、井水、溪水味道各不相同，那雪应该也是不同的吧？”
　　“你喝过雨水？”听罢，虞俟隗倒是有些好奇。
　　“嗯。”他轻轻点头，不仅喝了雨水，还被阿姐骗着吃了雨水做的吃食，味道实在令人难忘。这等丢脸的事，还是不要说。
　　见虞俟隗没有追问的意思，他小心伸出手，手心向上托着，想接一些来尝尝。可是雪就算再大再寒，也抵不过体温温热，自然留不住一片。
　　半晌过后，手心通红，只好放弃。把手收在袖中，他悄悄瞧了一眼虞俟隗，见他没注意。慢慢侧过半边身子，仰头轻启唇瓣，又默默伸出一截小舌。
　　虞俟隗侧头便看到这幅光景，喉间滚动，眼神闪过一丝情绪。
　　苏暮归还未尝到雪味，便觉得脸上火热。是虞俟隗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大掌直接盖上半张脸。
　　伸出的小舌没来得及收回，就这么贴上了掌心。
　　虞俟隗顿觉手心滚烫。
　　他顿了顿，才道：“这雪煮过才可以吃。”
　　见小书生点头，他才撤回大掌，摩搓着刚才的温度。
　　苏暮归应道后，回了轿中，不多会儿拿出一只琉璃瓶，是落白庄的，那日唯一留下的物什。
　　“将军，用这个把雪装上。”说话眼中透着一股灵气。
　　虞俟隗也随他意思，并没有说这雪随处可以取。直接停了马车，苏暮归这才注意到，马车所停之处，正是一片梅林。
　　梅花映雪，香不自发。
　　他小心从马车上下来，拿过琉璃瓶，看着素雪红梅，他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笑道：“将军，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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