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进宫面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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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之内，青瓦红墙，一条三丈宽三里长的青石路铺开，伸到尽头就被又一堵红墙拦下，像是斩断了去红墙后宫殿的路。
提着木盒，虞俟隗脚步铿锵，走在石路正中。一身银甲在午后阳光照射下亮得刺眼，右手握住悬在腰间的剑鞘上，拇指扣住剑格。剑身和后边裙甲随着步伐摆动，不过片刻就快走到尽头，原来左右藏着两条长廊，虞俟隗向右进了“武道”。
左尊右卑，易国尚文，左道自然是留给文臣的。可这尚文的理由却不是因为文人多重要，而是因为武将在易国太厉害了，大易国才不过三百载，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将就有十几位。易国百姓人人尚武，导致朝堂多是武夫，很少有文臣。那议政的时候，绝对是一边倒。武夫们眉毛一竖，嗓子一提，那些文臣就跟小鸡子似的老实了。连那几个以火爆脾气著称的文臣，也不敢在武夫拍桌子的时候跟他们争吵。
这样前朝皇帝，也就是现任皇上他爹头痛不已，这不能一上朝就打架啊。于是开始大兴科举，广招文人贤士，通过在位几十年的努力终于小有成效。为了让文臣能有底气点儿，特意把左道留给了他们。
好在易国武将们对此也没有太大不满，毕竟军权在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只有那些舞文弄墨的才会在乎。
穿过武道，往左拐了一个弯儿，才终于看见进中宫的门，皇上身边的小侍已在门口恭请。见虞俟隗过来，连忙迎上来，恭敬道：“将军。”虞俟隗点头。
“将军快请。皇上和各位大人已经在大殿上等您了。”侍人侧身，让他先进去。
“多谢秦侍公”虞俟隗道谢。
听到虞俟隗的话，纵使是平日里受众多大臣吹捧的“第一侍人”秦礼，也是受宠若惊，毕竟这位除了是现在易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跟当今皇上也是私交甚好。
不敢受礼，秦礼忙道：“可不敢在将军面前称侍公”。再拂手做请，虞俟隗便不再客气，提着木盒进了小门。
天央殿里，皇上坐在龙椅上无聊地翻着折子，时不时向殿外望一眼。大臣们见上面那位不说话，就互相说道开了。文臣就说说各地的民情，交换交换意见；武将不跟他们掺和，都在说这次胜仗，虞俟隗用了哪些计策，连夸高明。
殿内正讨论的如火如荼，突然龙椅上的人合上折子，望着殿外大笑，“虞将军回来了。”文臣武将回朝位站好，再纷纷回头往外看，可惜什么都没看见。进大殿还有一段不短的台阶，皇上坐得高，自然先看见了。
话音落了一会儿，才听见殿门外把手侍卫高呼：“虞将军到~”
一只长靴迈进，跟着是一身银甲。众臣这才看清虞俟隗的真面貌，无不惊叹一句好风采。经过几个月在沙场上的浸淫，那个本来就霸道坚毅的青年，此时更多了几分男人的味道，似乎更成熟了些，一道疤丝毫不影响气势。
没理会大臣们寒暄，虞俟隗站在大殿正中，左手提盒，右手轻甩战甲。向前迈进，右膝跪地，“臣，虞俟隗，还朝。”
看着殿下一本正经地虞俟隗，皇上暗自唾弃了一下，嘴上倒是亲近，左手微抬，“虞爱卿请起。朕和众卿一直都在等你回来。这次你大功一件，夏国连夜休书求和，保证十年不犯。不愧是虞家后人。众卿说是不是啊？”
大臣们纷纷点头称赞，“是啊。易国有虞将军此等大将，必定洪福万年。”“有虞将军和众将军，实在是我易国之幸。”还没等夸赞的词说完，就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你们文绉绉的就是话多。虞家小子打了胜仗，高兴就行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说辞。万年之后的事儿，你知道？”
被吐槽的文臣们气急，愤愤地盯着说话的人，可憋红了脸也谁都不敢言语，谁叫人家是皇上和虞俟隗的老师，刚过不惑之年的武将徐烈风。
这徐烈风的经历也挺传奇的，他不是易国人，而是十三岁的时候从狄国逃难过来的，十六的时候救了私访时被追杀的先皇，理所当然地被收在身边。徐烈风本身有些功夫底子，受先皇赏识后自知非易国人很难在朝堂上立足，于是就拼命练功，终于在一次大战中勇克敌军，易国尚武，就这样算是封住了大臣们的悠悠众口。自那之后又协助先皇打了几场胜仗，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当时的皇子，现在的皇帝，出生的时候，徐烈风就被赐为皇子老师。一直到现在，也算经历了两代朝堂。
文臣们憋气，武将们望着他们哈哈大笑，竟然一时忘了今天的主角。
虞俟隗在皇上那一虚扶下，起了身。听文臣们在那儿夸夸其谈，老师照惯例噎了他们一番，顺便“大逆不道”一下，不由暗叹，这朝上还是跟他走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每天热闹。
向前走上一步，双手托起木盒，朗声道：“皇上，此乃败将夏无佘的首级。”
木盒被布包裹，渗出的血滴在布上早就干透，从前线下来已有数日，里面的东西恐怕早已腐烂。虽然放了些防腐去臭的东西，远处不觉有异味，但离近了还是散发出丝丝恶臭。皇上闻不见，但离虞俟隗近的几位文臣却是受不了了，本着文人礼节，只是拂袖捂鼻，嗓子里早就滚了几圈了。
武将们闻了这味道却是兴奋起来，久违的血腥味，虽然淡了点儿，但这也是久离沙场后为数不多的能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一位双鬓斑白，已年过耄耋的老将，此时早就耐不住性子，“虞小将军有勇有谋，非一般将领能敌。这次大破敌军取其首级，何不快快拿出来，让我们欣赏一番。”说完又对皇上拱手道：“臣就是个老匹夫，今天不请自来就是为了看到夏无佘的狗头，臣请罪。”
皇上笑眯眯的说道：“罗老将军哪里的话，您本来年事已高，早就在家颐养天年，今天为了特地来上朝，朕知道是为了您孙子罗珂，当年被夏无佘杀害，实在天妒英才。今天这首级给众爱卿看了，之后随罗将军处置。”
“谢皇上。”罗弼坞拱手要跪，被皇上叫人搀住了。
虞俟隗也不废话，直接拆开布，把木盒打开。恶臭没了盒子的遮挡扑鼻而来，瞬间弥散在整个大殿。之后一颗面色雪青的人头出现在众人面前，因为防腐做得不错，腐烂虽然也有，眼睛和脸颊的肉早就腐蚀，露出眼眶和森森白骨，但好在没有蛆虫。饶是这样，也让本来闻到味道就受不了的众文臣们瞬间干呕起来，竭力转开眼睛捂住嘴，以免自己殿前失仪。武将们则是不以为然，尤其是罗弼坞，简直眦尽裂。
皇上看了眼殿下的人头，虽然没多大感觉，但也觉得不美观，稍稍皱了皱眉头。看着洋相百出的大臣们，点头示意虞俟隗把盒子重新合上。笑道：“好了，之前说为虞将军洗尘庆功的是你们，现在受不了的还是你们，堂堂易国大臣，成什么样子。”
“臣惶恐。”一群文臣本来受不了，还要忍着翻江倒海的胃，跪拜请饶。
“好了，好了。这尘，就算你们接了。该回去就回去吧。”皇上挥手，“罗老将军，这夏无佘的首级我就交给你了，也算是给罗珂一个交代。”
“臣谢恩。”罗弼坞这次不顾众人搀扶，执意要跪。虞俟隗上前把他扶起来，把盒子给了他。罗弼坞接过盒子的时候双手颤抖，忍了半天还是湿了眼眶，拿着木盒，重重拍了两下虞俟隗的肩膀，“我代表罗家上下谢谢虞将军，我孙儿的仇算是报了。”
“保重。”想是想到了自己府中的老爷子，虞俟隗此时只看到了一个爷爷对自己孙儿的无比想念，不由地安慰道。
罗弼坞点点头，提着木盒，在几位武将的搀扶下告辞走了。剩下的众臣也被皇上挥手赶走，只留下了虞俟隗“商议要事”。
见大臣们都走了，龙椅上早就坐不住的皇上，三步两步跑了下来，拍着虞俟隗的肩膀说：“虞三呀，虞三。出去几个月过的怎么样？这脸破相了？我听说你可是很逍遥快活啊。”对自称“我”而不是“朕”的当今皇上易君怀，虞俟隗并不吃惊，反而十分正常的接受了，推开还搭在肩上的手，虞俟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不错。”
被推开的当今天子并不生气，只是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哟，这就承认啦。谁说你不适合疆场？虞老爷子就是死板，走走走，跟我仔细说说。”
说话就拽着虞俟隗往殿外走，一边走一边对一直在外面候着的秦礼说：“秦礼，去御膳房端些点心来御书房。”
没等秦礼应，就急匆匆走了。
……
御书房里，吃着秦礼刚端过来的酥皮点心，品着皇帝陛下亲自倒的茶。虞俟隗丝毫不觉得心急，反倒是皇上，火急火燎的非要听他讲他在前线发生的事，想过过干瘾。毕竟自己现在想御驾亲征有些困难，只能权当眼前这个发小加兄弟替自己去了。
虞俟隗也不卖关子，毕竟他们虽是亲如兄弟，但更是君臣。交代肯定是要的，就挑了几个战报上没有提过的事对皇上说了。易君怀听得津津有味，罢了也没忘自己身份，跟虞俟隗商讨一下对夏军求和以及其他事情的后续处理。
等商量的差不多后，这茶点都吃喝完毕。易君怀立刻换了一副坏笑的表情，在那张一向俊逸儒雅的脸上显得十分违和。
“话说到这儿，你这次大胜归来。将军府的门槛又要被踩塌了吧？”
虞俟隗望着满脸坏笑的皇帝陛下，直接说：“只要你不捅娄子，就没事。”
易君怀听了这话，立刻扬眉反驳，“怎么叫我捅娄子？我这请赐婚的帖子可被递了不少了，旁敲侧击的就更多了。都等着你回来做他们的乘龙快婿呢。怎么样，不考虑考虑？”
虞俟隗不理，“别说我，我爷爷都不着急，你凑什么热闹。真是皇帝不急…”后半句明智的没有说完。
皇帝陛下怒目而视，“好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虞俟隗掏掏耳朵，对易君怀的话并不感冒，只是又说：“说好了，我不要。你给我兜住了。”
可这次向来好说话的皇上这次却面露迟疑，“可是……”
见他有难色，虞俟隗皱眉，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宋家？”
皇上点头。
这个宋家又是何许人也？其实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白了，也该易君怀他老爹背锅。宋家老一辈，在易君怀他爷爷那代，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当朝五位立功将军，三位出自宋家。那时易君怀他爷爷就娶了宋家大女儿做贵妃，尊宋老将军为国丈，相处的和和气气的。可到了先皇那代，宋家就没落了，四个儿子没一个有出息，是文不行，武不行。碍着宋公的面子，给了他大儿子一个代将军虚职。就是在皇宫外训兵场，训训士兵。而且这士兵都是已经带出来的，根本不需要他训练，坐在台子上喝茶看着就可以了。
大儿子是有着落了，其他三个儿子不干。也非要进军营，求个一官半职。宋老爷子不知道是糊涂还是明白，请命易君怀他爹把那三个儿子放到前线军营里去历练。当时先皇可不答应，这哪里是历练，这就是去送死。但是在是被逼得紧，想着既然是他执意要请命，是生是死可就跟他没关系了。跟宋老将军说了利弊，他也应得好。
于是就坏了。当爹的哪有儿不疼儿的，就算他是个废物。三个废物，不，那三个儿子满揣着“将军梦”去了前线，结果是两死一伤，受伤的落下了终身残疾，一条腿瘸了，再也上不了战场。本来受太上皇器重，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宋家，一下子折了三个人。宋老爷子是气也不气？哪儿管当初是不是答应了易君怀他爹。
先皇确实自觉心中有愧，给他大儿子升了个实职，把二公主下嫁给了老四。于是宋老爷子两个儿子，一个有了点儿实权，一个成了驸马爷。
也是这看似和平、妥善的做法，给易君怀留下了祸根。这宋家老大和老四是谁都不是什么好鸟，两人暗中勾结，先皇在世时老实的不得了。等到易君怀一继位，就暗搓搓搞了不少事。本来由单纯的不满发泄，最近几年随着势力的扩大竟有了些逼宫的苗头。好在易君怀是个人精，这几年韬光养晦，明面上没时间搭理他们，暗中却清了他们不少势力，两个傻缺还不知道。
这不，这求赐婚的折子就有他们的。
“这宋家老大和老四可真不要脸。看见没，两个。宋崇家的宋婉儿、宋武家的宋玉儿，都想给你呢”易君怀冷冷一笑，“想得倒美。”
“他们里面有一个可是你姑丈。”嘴里说的是让他尊敬长辈的话，可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易君怀挑眉，“呵。话说你才是艳福不浅，宋家两姐妹虽说爹不怎么样，可都是美人，要不要都许了你？”
虞俟隗眼睛一瞥，“谢皇上，我无福消受。还是留给您自己吧。”
“哎，别呀。”知道他要决绝，易君怀还是开口调笑，不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拍手道，“我想到一个主意，要不然咱们一人一个，都弄过来。省的他们费尽心机的把她们放到别的大臣府里，到时候两个丫头吹枕边风，又弄出来两个墙头草。弄过来关在自己手里，省的到时候麻烦。”
望着越说越开心的易君怀，虞俟隗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他高兴好，还是为他这个堂堂皇帝陛下竟然要出此策而叹气好。
“想要你两个就都收了，放在一起更安全，我可不想每天被宋家的人恶心。没事儿的话就走了。”说完，虞俟隗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银盔和宝剑，对异想天开的易君怀说道。
“这就走？行吧，回去看虞老爷子吧，估计他都等急了。再不放你走，下次我去你府上他一准儿骂我。”易君怀也没多留，直接让他走了，可等虞俟隗出御书房的时候，还是不死心地在后边喊了声，“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吧。”结果是虞俟隗脚步停都不停地走了。留下撇嘴的皇帝陛下以及刚准备进来收拾东西就被皇上惊到忍笑的秦礼。
此时，虞俟隗大步出了皇宫，抄了小道往府中赶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进宫面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