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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晚宴一半 ...

  •   享乐王悠悠转着手中的折扇,趁着虞俟隗没来,打量着阔别数月的演兵场,可没几眼就收回了目光。果然,离开再久,对这个地方也起不了什么念想。
      虞俟隗换上常服,依旧黑袍加身。享乐王望着马上之人,眼前一亮,朗声道:“虞将军果然好气势,仪表堂堂。有如此风姿,不知迷倒多少官家小姐,高门大户家也不遑多让,更别说普通人家的姑娘们了。也难怪昨日本王在御花园偷听到慧妃的小妹,就是那个叫什么珠的丫头,指名道姓说爱慕将军你呢。”享乐王丝毫不觉得堂堂王爷偷听宫闱女眷之言有何不妥,只是兴致盎然地分享关于虞俟隗的八卦消息。
      虞俟隗斜眼望了他一眼,然后拽了拽缰绳,径自驱马离营。
      “哎,本王说话你敢不听。”享乐王见人已经走远,连忙把扇子塞到怀里,拽出马镫上的马鞭,一个飞身上马,捞起缰绳,“驾”,追上前去。
      前面的马跑得本就不快,后面的人只消一鞭便追上,凑到虞俟隗身旁,享乐王继续道:“别说本王嫉妒就编排你,那个珠小姐,好像下个月才及笄,这么小,你都下得去嘴?”
      虞俟隗又瞥他一眼,没有答话,只是说:“算一算,从去年初春到现在,王爷已经有一年多没回军营了。”
      听到这话,刚才还饶有兴致的享乐王立刻住了嘴,摸了摸鼻尖,抬眼望了望日头,然后煞有介事地说道:“看天色不早,晚宴也快开始了。还是快些进宫,免得受皇上责罚。”说罢,软鞭轻轻一甩马后臀,身下的马便如一团黑云向前飘去,一下子就甩开十几丈。
      虞俟隗见状,双腿也微微加紧,马吃力也向前飞奔。两匹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在十里长道上一前一后,步步紧逼,不消片刻就到了城门外。
      两人进城选了人少的小路,一路无话。
      其实享乐王心头憋了好多话想说,奈何刚刚在他面前讨了个没趣,怕再说他真会去皇兄那里请旨,或者根本无需此举,直接把他提溜到军营,再练上几个月。
      把人送到宫门外,虞俟隗翻身下马,享乐王却没动。掉转马头,不再拿腔拿势,挥手说道:“一场鸿门宴,有我哥和你就够了。问春苑的姑娘约了我喝酒,恕不奉陪了。”
      刚走出几丈,就听他又道:“刚刚在军营我可是帮了你们一把,估计这戏能唱得更真。”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虞俟隗目光晦涩难懂。
      ……
      御花园,晚宴。
      抬眼一望,御花园最大的一处华亭外。席首坐着当今天子易君怀,席下左右手是京城朝中从三品以上大员,。
      宴会开始,皇上说了几句客气话,便举杯拾著,邀众臣共饮。群臣谢过万岁,高杯推盏,面上都挂着和善的笑,易国朝野风气正好,都是一副热情样子,真不像早上散朝刚几个时辰未见。
      易君怀几杯酒下肚,悠悠开口,“今日朕招众卿前来,可知为何?”
      虞俟隗身坐下方,听他开口便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暗道原来鸿门宴是如此,眼神朝座上的易君怀射去。皇帝当做没看到,托起酒杯,挡住了视线。一杯酒下肚,见虞俟隗除了面色有些黑并无发火征兆,旋即开口。
      “今日正好,众卿携家眷前来。朕刚才听说,很多大臣不仅夫人同往,有小姐的也都跟来了。可有这回事?”
      “这……”群臣面面相觑,听不出皇上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这时就见座下右手席尾,一位看年纪刚过不惑之年的大人,身穿玉绿公服,上绣孔雀。金钑束带,五梁冠顶,压金线,沿有金边。起身,行礼。
      “启禀皇上,臣以为皇上今晨朝上所讲,正是让臣等带自家小女前来。”
      话音一落,文臣、武官纷纷往席尾望去,看是哪个老实人。
      “是吗?朕说过这话?”易君怀故作吃惊。
      “皇上未曾,但……”
      “四品小官刚入朝堂,不知深浅,望皇上恕罪。”一道声音打断他的话,大臣们视线又顺着声音寻过去,是当朝太傅,都渊。
      和徐烈风不同,都渊不仅是当今皇上的老师,也曾是先皇的老师。为人古板,不苟言笑,易君怀小时候没少带着虞俟隗和易临舟捉弄他,常常把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如今也已年近古稀,几乎不理朝堂之事。这次本来没有请他,可他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又像是知道了什么,非要过来。果然一来,就止不住想教训人。
      “太傅言重了。今日算是赏花宴,众卿可以各抒己见,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不知王爱卿有没有带女儿前来呢?”易君怀三言两语止住都渊的话头。
      “谢皇上。微臣小女尚未及笄,且生性顽皮,不敢带来殿前造次。”
      “你们文臣就是麻烦,年龄小又不妨事,带来瞧瞧,若被虞少将军看上,岂不美哉快哉。到时候直接放在少将军家里养两年便可。”这一开口就把群臣弄得一愣。
      说话的正是得了实权的宋家长子,宋崇。
      “宋将军万不可开这种玩笑。”
      “那有什么。今日在座大臣家中小姐都在旁边园子里吃茶赏花,又赶上虞少将军也在。有意招此贤婿的诸位大臣,还不快快说上一二。”
      见众人没有言语,宋崇来回审视一番,见虞俟隗像是没听见一样,遂举起酒杯,冲他虚抬一下,然后道:“虞少将军。”
      虞俟隗抬头,就听他说:“少将军莫怪我多言。我只是把在座诸位大臣,不,应该是朝中各位大臣想问的话问出来而已。将军胜仗归来,乃我易国之幸。上至朝堂,下达百姓,都对少将军钦佩不已。虽说是少将军家事,但少将军现如今二十有三,别说正妻,连个侧室都没有。我们同朝为官,年龄上更称得你一声长辈,对小辈的终身之事,自然关心。少将军,不会介意吧。”宋崇一口一个少将军,专捡好听的,使劲垮了一通,说完这话,放下杯子紧盯着虞俟隗,看他做何反应。
      可惜虞俟隗表情依旧不变,像讨论的人不是他一样。
      宋崇见一计未成,又转头望向王义廉,“王大人也莫恼,现如今哪家女子不想嫁给虞少将军,前些时日,虞家将军府只怕是被踏破了门槛。在座各位大人不知是否也在其中呐?今日宴席,只请三品以上大员,无需说破也知这其实是为虞少将军准备的相亲宴,你明明领会其意,却不把自家女儿带来。是说你觉得堂堂虞家少将军,配不上你家小女?还是说说你家小女长相见不得人?”如果说刚才是无心的玩笑话,那现在就是纯粹找茬了。
      听到宋崇此话,众大臣在席上窃窃私语,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都在说他此举甚是不妥,奈何他官居要位,而且四弟是当今皇上的亲姑丈。就算想为王义廉说话,也要权衡一二。
      王大人面红耳赤,胸口不断起伏,火气郁结在心中。他虽然脾气耿直,但也深谙此道,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撅了宋崇面子,往后他倒无妨,就怕在背后使什么绊子,对自己女儿有影响,想着这口气就这么吞下去。
      而此时,就在群臣交头接耳之际,谁都没发觉宋崇和对面文臣席位上一人的眼神交流。对面的人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表示看到。放下之后刚想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
      “宋将军这话的意思可不中听。一来,哪家小姐娶得娶不得,虞将军嫁得嫁不得,确实跟宋将军没什么关系。二则,王家小姐尚未及笄,宋将军就出言对品貌评头论足,未免太过刻薄。把王大人家小女送到虞将军府里,我怕是宋将军想将自家小姐送进去吧。”
      本来自信满满的宋崇听见这道声音,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下去,暗道这个老东西,坏他好事。
      “多谢魏老将军。”王义廉赶忙行礼。
      魏抚,也是赋闲的将军,年纪不过耳顺。这次他本来也可以不来,奈何馋酒,家里管得严,只好假借圣意,“奉旨饮酒”来了。刚才出言不是他和王义廉有交情,只是单纯看不过宋崇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也算是“借刀杀人”,灭灭他的威风。
      “今日皇上宴请的官员,均被要求携以家眷,不知魏老将军知否?”宋崇斜眼。
      “自然知道,但是我孙女早已觅得良缘,怕是无缘来此。”
      “既然孙女早就嫁人,魏老将军为何还来凑这份热闹?”
      “哦。照你的意思,若是不带家眷,老夫这场宴是来不得了?”
      “我可没这么说,就算谁来不得,魏老将军都来得。”
      ……
      两人几番唇舌,竟是忘了当今皇上在场。
      直到易君怀开口,两人才恹恹住口,起身请罪。
      “听诸位爱卿的意思,好像都对虞将军的终身大事很是关心。”易君怀视线扫过众人,然后停在虞俟隗身上。
      “虞老将军不在,朕也做不得十全十的主,但若今日谁家小姐能得虞将军另眼相待,朕再做成人之美,我想到时候虞老将军也不会介意。众爱卿,可否?”
      “皇上圣明。”
      “那虞将军,看中哪家小姐了?要不要让秦礼带你去旁边小园与众位小姐见上一见。”
      一时间,宴席上沉默,视线均集中在虞俟隗一人身上。
      夫人小姐们在的小园就在旁边,仅一堵树墙隔着。灯笼的光明晃晃透过缝隙穿过来,仔细听还能听见谈笑声,清脆如莺啼。
      就在众臣等待虞俟隗回应的时候,一抹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视线嗖的一下转到来人身上,被人注视,来人“啊”的一声,像是被惊到,然后忙地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大胆奴婢,皇上和大臣宴饮,岂能擅闯!来人!”
      被这一声大喝吓得扑倒在地,哆嗦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就在大臣们皱眉,看这不知礼数的宫女,也在惊疑他怎敢在皇上面前就如此开口。
      就听座上易君怀道:“宋将军好生脾气。”
      宋崇抬眼一看,见皇上一副冰冷面孔,心下一惊,忙道:“臣知错。”
      “认错倒挺快,不过朕倒不希望宋将军认错。看到时候将军把玉家小女儿错认为宫女,该如何收场。”
      “玉家?”
      听到皇上认出了自己,趴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泪眼欲滴,大臣们这才看清她的脸。立刻确信无疑,实在是因为她和慧妃长得太像。
      宋崇这才看清地上女子相貌,讪笑一声,“臣不胜酒力,有些眼花,一时不察,望皇上恕罪,恕罪。”
      易君怀没理他,对地上人说道:“赶快起来,要是让慧妃看到你这般,怕是要跟朕闹脾气了。”语气温柔,带着关心,却叫人听不出真心还是假意。不过听到这话,旁边有眼力的宫女忙过去搀扶。
      刚起来,就听他又道:“你叫什么来着?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被易君怀的声音迷红了脸,抬眼飞快忘了一眼虞俟隗,面色更红。她自以为掩藏的好,可在座各位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来。但看出来,也佯装不知。
      “臣…臣女玉珠,适才和其他小姐们玩儿丢球,不小心丢到这边。各位小姐面皮薄,不好出来。臣女想家姐,不,慧妃娘娘邀臣女来过一次,对这里还算熟悉,就自告奋勇过来了。没想到惊扰了皇上和各位大人。”
      小小年纪,说话就如此缜密。寥寥几句就把其他小姐暗地贬低了一番,顺便表明了自家地位。不过还是那句话,自作聪明。
      众位大臣依旧面色不表,但在心里对玉家有了几分计较。玉家一共一子两女,大姐就是如今的慧妃娘娘,在宫里手段一般;如今见了三小姐,也有如此心计;倒是次子,听说是相貌平平,武功平平,文采平平,实在拿不出手。看样子,玉家恐难成气候。
      就凭着玉珠的一番举动,把玉家整个命脉都断送了,乃至后来失势竟得不到一人相助。这是后话。
      “那球找到了吗?”易君怀依旧柔声。
      “没。”
      “那就赶快四处找找。”
      不消易君怀出声,在旁侍候的秦礼就出来,带着一干宫女侍人在席间四处寻找。众位大臣面色稍显不悦,纵使平时再好说话。但如此场合,被一个小丫头搅和了,难免心中不悦。
      “哎,是不是在虞将军脚边?”
      群臣侧头望去,果然见离虞俟隗不足一丈远的地方,落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外面用红缎裹着。这种竹编的球,可以拆开,里面一般会放香囊和铃铛。官家小姐们不似寻常人家姑娘,就算能外出也有一堆规矩讲究,有机会聚在一起,除了作诗弹琴,讨论女红,乏累了还有东西可以动动身子。因此“玲珑球”深得小姐们欢心。
      玉珠也望过去,果然。心道此乃天赐良机,她都没有想到球会滚到那里,不等宫女去拾,径自拎起下摆,小跑过去,嘴里还说着:“不敢再麻烦各位大人,臣女自己捡了便是。”
      跑了几步,就要到球跟前的时候,佯装去捡,放开下摆,又向前多跑了几步,果然,稍长的下摆就这么被踩住。
      “呀”,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宴席上各位大臣就见她腰身一转,竟是向着虞俟隗去了。这一倒怕是要倒在他怀里了。群臣面色各异,不过均是一副了然面孔,都在看虞俟隗怎么收场。就连皇上都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虞俟隗见冲他右侧倒下的身影,本想用佩剑挡一下,却发现今日并未带在身边。只好右臂上抬,反手虚扶了一下,才算把人身形稳住。
      玉珠心下一喜,面色却更是惊慌,慌忙弹开,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子,依旧一脸惶恐地说道:“玉珠失礼,请虞将军见谅。”
      说完也不等虞俟隗回话,捡起旁边的球,对他福了福身子,连皇上都没理,就径自跑开了。
      “看来,玉家这小丫头对虞少将军也是有意啊。”宋崇阴阳怪气,“虞将军真是好福气。”
      而晚宴进行了一半都不曾发言的虞俟隗此刻依旧自顾自饮酒不语,不过谁都不知道,一直沉静的心就在刚才被打破。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就在刚才虚扶了一下玉珠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个小书生,果然是平日吃得太少。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晚宴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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