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荒 番外】面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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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荒，我诞生于一片温柔的混沌里。在那片酷似母体的温柔的海洋里，在每个日日夜夜里，我都听到了万千人民虔诚的呼唤声。于是神唤醒了我，他温柔地对我说:\"我的荒，我的神之子，我将赐予你预言之力，你可愿意下凡去帮助那个可怜的渔村？\"
我眨了眨眼睛还有些不甚明了，才拥有人形的我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而神明大人并没有因为我没有及时回答而恼怒，他温柔地把我抱在一旁的石凳上，随后他一拂衣袖，我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幅画卷，而里面的人竟然都会动：成群的穿着粗布的渔民们虔诚地跪在沙滩上，他们闭着眼睛一同许愿道:”神啊，请保佑我们这个贫穷的渔村吧。”
这些声音是如此熟悉，我歪头想了会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每个日夜里听到的祈祷之声吗。于是我问上神：”我要怎么做呢？\"
而神明大人只是温柔的一笑，随后他的指尖轻碰我的眉心。仿佛有一股暖流从眉心开始向我的四肢百骸传去，视野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通透。
\"我的荒，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告诉他们你看到的就好了。\"神明大人如此解释道，而此时我仿佛明白了神明的意思——因为我可以看见未来。眼前有万千隐隐约约的线蔓延开来，顺着每一条线看过去，我似乎可以看到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甚至一个城镇，一个国家的未来。
我正要跪下，神明却拦住了我的动作。”我的荒，你不必如此。\"他的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笑容，混合着是悲伤与欣慰，\"我赐予你天空般湛蓝的双瞳，希望你可以如同天空一般包容万物。我赐予你海洋般深蓝的发丝，希望你可以如同海洋般心胸宽广。我赐予你世界上最完美的容貌，只因为你是我珍爱的杰作。\"他顿了顿，\"可是我的荒，神并不是万能的，我赐予你的能力只是依赖于他们的信仰之力。他们越信仰你，你的预言之力就越强大。反之亦然。\"
那时的我还不懂上神脸上的笑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跟我提最后一句话。可是等我懂了后也就已经太晚太晚。
于是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上神用云彩给我铺成一条由上至下的道路。我踏了上去，我能感觉到上神悲伤的目光落在我的背后。
可是，为什么上神要如此悲伤呢？
还没有等我想出这个答案，我就已经走完了天梯落到了人间。一大群穿着粗布衣服的渔夫跪在沙滩上，看见我的身影，他们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我也弯起嘴角。
能帮助他们，能如此受他们欢迎这真是太好了。
随后我住进这个渔村最好的房子里，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拜见我，他们脸上是虔诚的敬意。我能看出这个村子一点都不富裕，可是每次他们来看我都带着最好的东西：最新鲜的水果，最肥美的鱼儿，最舒适的布料……于是，我暗自下决心：我一定要好好预言以此来报答真心对待我的村民们。
或许是碍于我的身份吧，大多数的渔夫们不敢与我过多的交流。但是他们又贴心地考虑到我一个人可能会有些无聊，于是每天下午他们就会送来十多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小孩，让他们来陪我。
可是那些小孩的脸上都带着敬畏的表情，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笑容，我不能说是讨厌但委实也喜欢不起来。这群玩伴里有一个容颜特别出众的小女孩，可是莫名地，我却对她没有一丝好感。我感觉她就像是艳丽的食人花，那漂亮的外表下面散发着因为吞噬太多生命后的阵阵恶臭。
预言之子哪有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呢。
于是我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也极力地避免着跟那个姑娘接触。
后来，在夕阳西下的某个血色黄昏里，我一个人偷偷了跑出来。
夕阳将整个村庄都染上了一层血色，昏黄混合着血红，看起来竟然有些莫名的悲伤。
前方的小巷里传来了阵阵嬉笑声，我有些好奇地上前却看到了我永生难忘的一幕：浑身是水的小女孩跌坐在地，手肘小腿处是一片破皮后的殷红，她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身边零散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这些鱼儿因为脱离了海水而挣扎得更加厉害。
我正想上前，可是“哐当”一声，让我停住了步伐。一个平日下午来见我时脸上总带着敬畏的小孩，现在正咧开嘴露出夸张的混合着巨大恶意的笑容，他将地上的小木桶向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投掷过去，木桶命中了她的脊梁，于是她刚站起来的身子就又踉跄着跌倒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安静的小巷里回荡着那些平日里对我毕恭毕敬的小孩的笑声。
看着他们开心到极致的笑脸，我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些在我面前如此毕恭毕敬的小孩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像是被揭开了面具，他们终于露出了披着人皮外表下巨大的恶意。
似乎看着小女孩没有什么反应，这些小孩便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他们嬉笑着跑开一哄而散。而她跪坐在地，没有哭闹也没有叫骂，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将地上的鱼儿捡回到了木桶里。
我恍惚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面前的那个小女孩还在。于是我走上前去，蹲了下来帮她将地上的鱼儿放进木桶里。
在她抬头的瞬间，我撞进了她纯黑色的眸子里，笑道:”我是荒，你呢？”
她的眼睛里是惊讶是不可置信，随后她竟然就这么哭了出来。本来就不漂亮的脸，现在看起来更丑了。可是我却意外的觉得她很干净——她与那个容颜好看的姑娘是两个极端，在她长着巨大胎记称得上很丑的脸下，我感受到的是如荷花般的清香——淤泥掩盖下的是她的纯白。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没有被她的容颜给吓到，也并不是同情她才跟她做朋友。我在伸手的那一刻，我看见的是一张单纯的充满不可思议的脸，她的眼眸里没有仇恨只有惊讶。而我也只是很单纯的喜欢这个尽管被恶意对待还保持着一颗温柔的心的小姑娘，在她的眼里我似乎看到了万千璀璨的星光。
——我始终相信人只是个皮囊，重要的是里面的灵魂。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能看见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条通往未来的线，而她没有。在这么多条错综复杂的线里，她竟然是干净得有些空荡。
后来我跟她成了朋友，我喜欢这个对我没有畏惧之心的单纯的小姑娘。而她似乎也只有我这样一个朋友。于是每晚我们偷偷在沙滩上见面。
有些时候我们会一起听潮涨潮落的声音，会看月亮的阴晴圆缺。有时候我们会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她总会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或许是平时被欺负怕了这样的姿势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全。
她很好奇我的预言之力，于是我笑着告诉她，我能预言什么时候窗台上会落下一只蝴蝶，能预言这含苞的花儿什么时候绽放，能预言什么时候会来一场海啸。
看着她眼里的惊叹的璀璨光芒，我没有说出后半句：我能我预言这世间的万物除了我自己的命运。
我以为这能力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却没想到也是我的劫数。
在我的预言下，这个小村庄不再遭受海啸的苦难。
渐渐地，他们每次出海的都会带着巨大丰收回来，这些鱼儿让原先消瘦的村民开始变得稍稍圆润起来，他们的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换成了质量上乘的麻布，他们住上了更好的房子，这小小的村庄变的富裕起来。
我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更多的人信仰我的力量。
可是我错了
带着真心来见我的人却越来越少了，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都带着虚情假意的面具，焦急地问我下一次海啸是什么时候。
——我体内的预言之力正在流逝。
而我无能为力。
第一次预言出错了
有人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没事
第二次预言出错了
他们的面容依旧温柔，可是隐隐约约的我感觉到了他们话语下的不耐烦
第三次预言出错了
在门背后的我似乎听到了有人提出要将我祭献给海神
因为不被信任不被敬仰，我体内的信仰之力就流失得越来越厉害，可是我越失去信仰之力就越没有办法作出准确的预言。
像是一个死局，而我没有任何破解的办法。
到了最后我只感受到了微弱的信任
原来是她啊
——那个“小丑八怪”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我啊
可是，这份如同萤火般的信任已经没办法支撑起我的预言了
抱歉啊，我没有办法继续保护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荒 番外】面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