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47、第四十七回

　　所谓世间，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燕子飞一向这般告诫自己，不要沉沦于浮世，不要被世俗所迷惑，但她仍然很怕鬼啊！若是有来世，她宁愿做个鬼，至少她不会怕自己。

　　这洞穴之内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听得另有他人脚步之声，直吓的汗毛根根倒竖。燕子飞心中慌乱，向远处黑暗看去，哪里看得到，那黑的如同一团团漆黑的烟雾，又如同有人伸着冰冷的手将她的眼蒙了去。
　　燕子飞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般，颤颤巍巍转过身去看，身后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燕子飞慌忙转过头，念道：“糟了糟了，灭了一盏灯。”

　　快走几步，只听身后那个脚步声越来越响，燕子飞走几步，那脚步声就响几下，燕子飞举着火折子，感觉身后阵阵阴风，似乎有人在自己脖子后面吹气一般。
　　壮着胆子叫道：“道长，是你吗？”
　　回音传来：“是你吗？是你吗？你吗？吗？”

　　不叫还好，叫完之后反而更害怕了，燕子飞吓的魂不守舍，心想：“我再回头看一眼，就看一眼，有什么就立马跑。”想着，缓缓转过脸，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就在自己身后，静静的漂浮着一只火折子。

　　燕子飞一屁股坐倒在地，吓的毛骨悚然，眼睁睁看着那火折子在空中摇摆了一下，就朝自己飞了过来，她大叫起来：“哎呀妈，灭灯了，灭灯了，附身了，附身了，救命啊！”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登时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也不管东南西北抱头就往前跑，生怕被后面的鬼追上。
　　边跑边想：“我干嘛要自己进这鬼地方，跟道长在一起多好！”

　　这么一想，就想起道长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想要摸索着回去的路，回去找道长。可洞窟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许多岔道，哪里还找得到来时的路。
　　燕子飞踉踉跄跄在洞窟中见路就走，见洞就钻，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浑身上下都是泥污，可回去的路到底是哪一条？打了个寒颤，难道是自己走着走着，遇到了鬼打墙？
　　忽然抬手连扇自己几个巴掌，骂道：“叫你不用功练武，看什么聊斋？看什么野史？这下好了，被鬼迷了眼了！”心下又急又燥，钻过几个山洞，一不留神撞上了头顶的石头，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头，只剩下出气的份。

　　“呼，呼，疼死我了。哎，那边是不是亮光啊？”
　　远处有一处朦朦胧胧的亮光，在黑暗中分外夺目，燕子飞大喜，朝那光亮处摸索走去。

　　并没有什么灯火，只是一片灰黄的浓雾，好歹也比一片黑暗强得多，她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却发现这片浓雾好似没有尽头，这地方也不像是山洞，而是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前方和道路，置身其中，仿佛永远都走不出去。

　　燕子飞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好像自己的眼睛都变成了灰黄，眼睛所能看见的地方尽是浓雾，没有出口，没有希望，她走了很久很久，腿脚酸麻，气喘吁吁，终于体力不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难道我走进了阴曹地府吗？”
　　燕子飞咽了口唾沫，双手笼在嘴前，喊道：“谢阑道长，道长，你在哪啊？”
　　回音传来“你在哪啊？在哪啊？哪啊？啊！啊！”

　　没人回答，燕子飞好生奇怪，这里明明看上去像是开阔地，怎么会像山洞里一样有回音呢？反正想也想不明白，燕子飞索性躺倒在地，一边休息一边和回音玩了起来：“你是谁啊？”
　　“是谁啊，谁啊，谁啊？”
　　“我叫燕子飞。”
　　“燕子飞，子飞，子飞。”
　　“你是谁啊？”
　　“是谁啊，谁啊，谁啊？”
　　“你是大坏蛋！”
　　“大坏蛋，坏蛋，坏蛋，蛋。”
　　“大坏蛋，放我出去！”
　　“出去，出去，出去。”

　　正玩得兴起，燕子飞突然听到耳朵里传来了谢阑的声音，忙道：“道长，是你吗？你在哪？”
　　“不要怕，我能看到你，你看不到我，我抓住你的手，你不要怕。”

　　燕子飞站起身左右一看，仍是灰黄一片，暗想：“道长说能看见我，我却看不到他，看来这里果然有鬼。”
　　她试探着向那片虚无伸出手，果然摸到一只热乎乎的手，这只手好似一根溺水之人的救命绳索，燕子飞一把抓住拉在怀里，叫道：“道长，我抓到你了，这是你的手吗？你没有被鬼叼走么？”

　　那只手在她手里，她却看不到，却不知她这一拉，将谢阑直接拉到她身前，她虽然看不见，谢阑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两人肌肤相贴，呼吸可闻。
　　谢阑愣得一愣，忙闪在一旁，道：“我当然没事，这是我的手，你别怕，跟着我往前走，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陷入进去，凝神定气，只要走过去这一段，我们就出去了。”

　　燕子飞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阑敲了下她的头，道：“谁允你自己一个人进来了，我若不来找你，你会被这团迷雾困到死。”燕子飞莫名被一团空气敲了头，更是沮丧。

　　“我们进入了一个人布下的迷障，是一个武功登峰造极的高人。”
　　燕子飞心中一凛，颤声道：“是不是……鬼啊？”
　　谢阑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只是一缕残魂，一股执念。”
　　他说罢，燕子飞反而更害怕了。

　　谢阑的功力燕子飞是见识过的，是以对他深信不疑，随着他在浓雾中向前走，只是奇怪的是，她明明能感觉到他的手，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却看不到他的人，仿佛身在梦境之中。
　　走了一会，随着雾渐渐薄稀，脚下竟然出现一道石板路，继而被耀眼的日光照的睁不开眼。燕子飞缓得一缓再睁眼去看，只见道路两旁竟然出现一排排民居，远处山水怡人，风光秀丽，绿水山青，却是江南景色。

　　街上出现许多人，小商小贩、妇女儿童，便如寻常街市一般喧闹，燕子飞面前是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向前走，这人身量修长、四肢有力，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燕子飞快走几步想要看这人面目，却始终走不到他前面去，只能跟在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不禁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谢阑声音传来：“这便是高人留下的执念，是一段回忆，恐怕我们只有突破执念才能出去了。”

　　听到街边有人喊：“江南第一歌舞坊，玉翾坊，要在翠微湖边上演歌舞了，大家快去看啊！”
　　又有一旁起哄者叫道：“三大名姬也会上演歌舞，机不可失啊。”
　　一妇女翻了个白眼，道：“一个妓女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道：“你懂什么，三大名姬素来是卖艺不卖身的，看贞节比性命还重要！那等国色天香的女子，将来不是被贵公子看上就是被侠客名士娶回家，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是看一眼少一眼，不跟你废话了，待会好位子都没了。”

　　又有人说：“听说三大名姬在江南名头大的很，小的初到江南，敢问这三位姑娘怎么称呼啊，小的是担心待会看歌舞莫唐突了佳人。”
　　旁边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接口道：“不用担心，那时候自然会有很多人叫出她们的名字的。”
　　那人道：“哟，看来你这道士是玉翾坊的常客啊。”那道士没有多说，转身离去。

　　燕子飞感到谢阑好像不走了，问道：“怎么了？那道士你认识？”谢阑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那道士离去的方向发了会儿呆，才又和燕子飞继续跟着那人的后脑勺走。

　　这后脑勺的主人显然也是被玉翾坊的名气所吸引，来到了翠微湖畔，只见这翠微湖波光粼粼，水面上搭着一座阁楼，下面是一大片舞台，岸上早已占满了前来观看的人，远远望去人头攒动，好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