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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一百六十九回 ...

  •   这一夜,他们埋葬了小竹子,这个曾经辉煌过、幸福过、欢乐过的女子,她曾经站在江湖的最高端,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而现在她魂归天外,就埋藏在这山里无名的一处偏僻所在,很快就会成为山中众多无主孤坟中的一个。

      龙遥趴在香儿的肩头沉沉的睡着,也许到明天她才会发现一直陪着她的娘亲不见了,也许她会哭上一段日子,也许只是三两天。
      黄倾捡来许多石头将她的坟包层层垒了起来,最后在上面压上了一件龙遥的衣服。并非他们不能做墓碑,而是如今事态不同,留了墓碑反而不如不留墓碑来的可靠。

      杨云城眼中出现了异样的神色,他突然上前对黄倾道:“我们忘记了一件事。”
      黄倾拍拍手上的土,转头问他:“什么事?”
      “龙老板和小竹子是被沈亦侠妥善安排好的,皇族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找到?”
      “你是说?”
      “你还记得刚才那三个人说的什么?”

      香儿突然轻声道:“他们说沈家堡要办喜事。”
      杨云城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依小燕子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龙老板和小竹子出了事,她还会和沈亦侠成婚吗?”
      黄倾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寒意:“难道……”
      三人跃上仙剑,一道夺目的蓝光冲天而起,翻涌的气浪搅乱了周围的树木,树叶哗哗作响,很快就恢复了一片寂静。夜幕中星光璀璨,月色清冷,如水一般,将万物笼罩其中。

      同样的夜,同样清冷的月光,如银色的沙,洋洋洒洒于尘观山上。

      一个蓝衣青年,站在夜幕月色之下,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微风轻抚,夏夜漫漫,他笔直的身姿伫立在群山之顶。他眸中似有千般万般迷惘,眼光掠过层层叠叠的黑水森林,带着几分萧索,几分凄凉,还有几分期许。

      “快要入秋了,小燕子,你为何还不回来?”

      几日前,沈亦侠已经离开了吟啸城回中原了,谢阑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悲伤的神色,反而有种满足的喜悦感。他英姿勃发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离去,他甚至看到了下方人群中站着的谢阑,他是那么的引人注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沈亦侠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继而开了口,带着遗憾的口气说:“她已经死了,谢阑,你终归是不如我,她临死前已经答应了嫁给我,所以她就是成了鬼,也是我的人。”
      沈亦侠的声音很小,他说的话就连他身下的马都听不见,而在这乱糟糟的城门口却清楚的传入谢阑的耳中,可见此人功力又有所进境。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谢阑,她的鬼我不稀罕,送你了。”沈亦侠说罢,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朝人群招了招手,驾马扬长而去。

      他在心中想着,沈亦侠果然是要利用燕子飞,不知是要取得什么东西,看样子像是已经拿到了。
      正想着,天边掠过一道亮影,一个人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他面前,正是御星派弟子檀启。
      只见他行色匆匆,额角见汗,谢阑一惊,上前问道:“檀启?”

      檀启匆匆而来,必然有急事相求,果不其然,他上前一把抓住谢阑的手腕,眼圈一红,道:“师兄,快快随我回去,师父……师父他出事了。”
      “出什么事?”
      “十三罗刹和炎冥宗的炎冥老祖突然袭击了御星派,虽说不足为虑,但是师父与炎冥老祖一番恶战之后,将之重挫。那炎冥老祖好生歹毒,临死之时突然打开了百鬼夜行图,从里面冲出无数阴兵鬼将来,师父被那图给伤了。”
      “可有性命之危?”
      “难说,你快随我回去吧,师父要见你。”
      “炎冥老祖呢?”
      “她死了,炎冥宗被我们尽数诛杀于灵台山上,只是可惜没留下十三罗刹的命。”檀启重重叹道。
      “好,我们即刻就走。”说罢,他突然一顿,眼光向后瞟去,淡淡叹了口气。
      他的手下意识握紧,遥远的黑暗深处,寂寥而危险,那里有他惦念的人儿,还未归来。他却不能进去,已经在此等待了三个多月,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风骤起,吹散了他额间的发,在檀启期盼的目光中,谢阑点头道:“我们走。”

      *

      燕子飞其实早已离开了吟啸城,用了隐蔽的法子使得别人都无法发现她的行踪,此时她就在距离皇城几百里之外的青州。
      不论当日沈亦侠对谢阑说了什么,是意气用事还是故意为之,燕子飞全然不知,她只是不想再生事端,也希望永不再出现在谢阑面前。才将火种交给了沈亦侠之后,与他分开赶路。

      天气刚刚入秋,夜晚还有些闷热。燕子飞从睡榻上缓缓坐起,望着窗外的一片亮影出神,那是窗下溪水映射上来的亮影,明晃晃的映在窗户上,将屋中都照的清晰极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时时醒来又时时睡去,而这次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她穿上一件外衣,轻轻下了床。
      地面的凉意通过脚底板传到她的身上,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的她,被刺激的浑身汗毛倒竖。她走到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一股清凉的夜风迎面扑来,令她的头痛也缓解了几分。

      漫天星光如水波流动,明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光影汇聚,如沙一般的洒了进来,将她的容颜照的更加落寞暗伤。
      燕子飞静静的凝视着天际繁星,一动不动。

      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星月汇聚,巨大的天幕上数之不尽的繁星璀璨夺目,这样美妙的景色,他是不是也在观赏?
      燕子飞暗暗叹了一口气,庆幸虽然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总能和他共赏同一片夜空。
      他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倒映着这满天星光的样子,一定美的令人窒息。只可惜,她恐怕无福在看到那样的美景。

      瞳孔猛地一收缩,她看见天际之上掠过两道亮光,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她深吸一口气,热泪滚滚而下。
      星光璀璨,生生世世都在天空之上闪耀着,永恒不变,看尽人世沧桑,看遍江湖恩怨,却仍是那般高不可攀。

      也许是失魂症的原因,她和沈亦侠之间的种种似乎淡忘了很多,而那年在大王村的种种,却总是时时想起来,无比清晰的浮现于眼前。
      很多次她恍惚中都以为自己还在大王村,出了门就能看见秦大婶忙碌的身影,灶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村里的道路上,站着小丁、小成而若琳,他们伸手招呼着她,叫她一起去坐牛车去七里镇玩。

      她微笑着摇头,背着竹筐,就像往常一样上山去砍柴,还要去白云观种地,那里还会有一地绿油油的菜等着她摘。等她回来,就会看见很多村民在门口等着她,笑盈盈的从她手里买来新鲜的蔬菜。
      甚至,如果巧的话,她还能看见一抹灰色的身影,如果更幸运的话,她也许能看上他一眼,跟他说上两句话。

      一刹那,她又缓过神来,眼望四周空荡荡的,才意识过来,她又是孑然一身。
      擦擦下巴上的泪水,燕子飞摇头苦笑。他是要往前走的人,而她的以后,只有不断的后退,不断的遗忘。即便她如今不想在乎前生前世那么多事,也不想让他们之间最后只剩下他放弃自己今生的使命,而去照顾她到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燕子飞毅然的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床上躺下。她来青州是听沈亦侠说南宫寒在这里做官,他既然在这,那一弦肯定也在。

      这段时间她时常想起过去的事情,她们一起在多宝楼长大的时候。不过她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让南宫府的下人进去通报了好多次,都没有任何回话。
      不过她想也许是一弦不方便,毕竟她现在身在婆家,她婆家又是四大世家之一,家大业大,难免规矩多一些。许多事不能随心所欲,她有着不能说出口的过去,燕子飞也能够理解,只盼着自己多去几次,去的次数多了,难免就有一次碰上了。

      翻了个身,就看见枕边放着的定魂珠和倾诉瓶,两个小玩意静静的躺在她的眼前。燕子飞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一扬手掀开了被子将它们盖上,翻身下了床。也许大早上过去,更有机会见到一弦,说不定她还保持着清晨练功的习惯呢。

      如此一想,燕子飞心中雀跃了几分,随便吃了点东西,抓起外衣就出了门。
      清晨的街上还没什么人,燕子飞晃晃荡荡的在街上走着,一路上轻车熟路,很快来到了南宫府前。南宫府大门紧闭,燕子飞早已习以为常,侧身倚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等着他们开门。

      一直等到晌午,倒是见到了南宫寒,身穿官服、气宇不凡的模样,果然是人中龙凤,难怪能入一弦的眼。不过她没让他发现,只是躲在外面栏杆下面的阴凉处,看着南宫府一上午人来人往,唯独不见一弦。

      燕子飞坐在墙下的石阶上,看着天上云卷云舒,秋高气爽,正是一年好时节,看着街上老百姓脸上的笑容,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皇城周边的百姓过的还算太平,和中原其他地方的人们比起来,境遇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瞅着南宫府前的守门换岗的时候,燕子飞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拱手道:“大哥,敢问贵府一弦夫人可在?能否通报一声,就说是故友来叙旧了。”她不知一弦已经改了名,仍是叫做一弦,看门的都是下人,连夫人的闺名都不知,更不会知道夫人以前的名字。
      那守门的大哥看她衣衫简朴,十足的乡下人模样,哪里像是他们南宫府的人会叙旧的,朝天翻了个白眼,急道:“你怎么又来了?这里是南宫府,不是你想来就来的,赶紧滚,滚滚滚!”
      哼,狗眼看人低。
      燕子飞强忍下怒气,赔笑道:“大哥,我不进去,我就想问问你们一弦夫人在不在?”
      守门瞪着她怒道:“这里没有什么一弦、三弦的,快点走开,否则我叫人赶你了啊。”

      燕子飞并非善男信女,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听他说话好生不客气,当场就想拔刀教训教训他,一摸腰间并未带刀。暗想要是搁她以前的性子,早就一刀把他脑袋瓜子削下来了,冷哼道:“哼,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就在这等,一直等到一弦来。”
      守门不耐烦道:“要等也滚远点,别让老子心烦。”

      燕子飞刚要反驳几句,就听身后一串马蹄声响起,接着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在南宫府门前停下。马车刚刚停稳,就从府内冲出一二十名丫鬟小厮,蜂拥而上将马车围了起来,那些丫鬟则站在马车两侧,恭恭敬敬等着迎马车里的人下车。
      燕子飞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这群热情似火的下人挤到了最后面。

      下一秒,马车帘子掀开,一只芊芊玉手伸了出来,下面立马有丫鬟接住了这只手。那白皙的皓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子,衬着那肌肤更是如羊脂一般,衣衫环佩作响,一双金丝缀着珍珠的绣花鞋探出,马车中的人仪态万方的走了出来。

      再看这人正是一弦,燕子飞吃了一惊,她几乎已经认不出一弦了。她圆润了许多,少了几分江湖气息,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典雅。风吹起她一袭纱裙,一股香风迎面扑来,白净面皮仍是那般娇俏可人,眼中似含秋水,眉若含烟,唇若朱点,仿若一朵魅惑众生的罂粟花。
      她身上穿的戴的无不是万中无一的精品,甚至很多点缀的珠宝是连燕子飞都没有见过的稀罕物。婷婷袅袅,缓步而来,她眉眼带笑,如春风拂面,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人人都愣住了,只顾着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两年没见,她的变化竟如此之大,全然不复昔日在多宝楼时那个伶俐机灵的小姑娘模样。她如今这个样子,说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千金,都没人会不信。

      她下来之后,紧跟着在她后面又下来了三位贵妇人打扮的女子,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个个穿金戴银,很是富贵。
      燕子飞一时踌躇,倒有些不敢上前与她说话。

      就看一弦携了她身后一名女子的手,与其他三位女子说笑着从众人中间穿过,上了台阶就往院子里走,半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兴许是习武之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快到门口的时候,一弦突然停下了脚步,笑着和门边的一名管家说话。偶然间不经意的一瞥,她的目光与燕子飞的目光相接。

      燕子飞的心猛的一跳,没来由的一阵激动,脚步轻抬,就想上前去与她说上两句话。岂料一弦也仅仅只看了她一眼,便和其他三名女子拥着进了门。燕子飞停下脚步,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可她知道,一弦既然已经看见她了,就一定会来见她的。
      她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在大门口与她这样的人说话,传出去的话,南宫寒的脸上也挂不住。

      待人群渐渐散去,燕子飞也还在门口等着。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小厮匆匆跑了出来,将燕子飞引到一旁低声道:“姑娘,我家夫人说她给你在对面的满月楼定了个上等房,请你在那等着她,今晚她会来见你的。”
      燕子飞喜道:“真的吗?一弦当真这么说?”

      这小厮显然是一弦身边的人,皱眉道:“姑娘注意言辞,如今我们夫人已经今非昔比,不能用旧时称呼相称了。”
      燕子飞笑容僵在脸上,道:“那我该叫她什么?”
      小厮扬起脸,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她,道:“就叫夫人吧,还有,你别在这杵着了,快走吧。”

      燕子飞还想再问几句,比如她现在在南宫府过的怎么样?吃的好不好?有没有人给她气受?或者,能不能让她进去悄俏看看她,她还想说,以前她和一弦都是一个被窝睡觉的,是最好最好的姐妹。可是,没等她说出这些话,那小厮就冷哼一声,快速小跑着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用手指扯着衣角,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一年没回的家里,断了网已经很久了,父母家里的网竟然连不上网,很郁闷。折腾了很久才上了网,回家也比较忙……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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