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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第一百七十回 ...

  •   满月楼不愧叫满月楼,在这里赏月实在是太享受了,风格别致,环境优雅,曲折游廊,到处都是精雕细刻的木质镂空雕花装饰的屏风与窗棂,典雅婉约,一看就价值不菲。
      燕子飞惬意的躺在一弦给她定的房间屋子里的躺椅上,从这里的窗户望出去,刚好能看到一轮皎洁如银盘一般的圆月。

      这房间也是燕子飞住过的最好的房间,当中是一张铺着上好锦缎的圆桌,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套细瓷茶具,不时就会有人敲门进来为客人烹上一道上好的茶。房间有一道拱形隔断,坠有纱帘,随风而轻轻摆动。睡房塌上铺着猩红毛毯,两边各设一对梨花木小案,左边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供客人随意使用。房中还摆着几株绿植,枝繁叶茂,清新宜人。

      一弦说她今晚要来,燕子飞特意叫厨房给炒了几样以前她爱吃的菜样,红烧肉当然不能少,满满的做了一大盆,摆在一圈菜的正中间。燕子飞看看月亮,回头看看桌上的菜,咽了口口水,她已经有些饿了,而那些菜的香味就像勾魂一样诱惑着她,可是她硬是忍着,一定要等一弦来了一起吃才痛快。
      这一等,就等到了接近三更,桌子上的菜被热了又热,这会儿已经又凉透了。燕子飞揉揉眼睛,喃喃道:“这菜又凉了,一弦身子弱吃了定是要生病,还是在热热吧,想必应该是快要到了。”
      她起身去端盘子,就听门外有敲门声,登时大喜,口中叫着一弦就去开门,岂知开门一看,门外并不是一弦,而是那白日里见过的小厮。

      小厮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不是给你说了么,不要再叫这么名字了,你这什么记性?这都记不住么?”
      燕子飞忙道:“是是是,对不住了,你们夫人呢?”
      小厮道:“我们夫人最近很忙,要陪着其他几位夫人在附近转转,让你在此多等两日,等她忙完了就来看你。”
      燕子飞怔了怔,又问:“我能不能问问她是去陪哪位夫人?很重要吗?”
      小厮翻着白眼道:“那是自然,至少比你重要的多。好了好了,别问那么多了,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燕子飞关上门,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走到桌旁坐下拿起筷子看着满桌子的菜,想到自己还没吃晚饭。刚夹起一块红烧肉,突然看清楚那上面已经凝固的油,心下黯然,登时没了胃口。连看月亮的心情都没了,索性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睡了。

      过了两日,燕子飞又命下人准备好了饭菜,躺在躺椅上,一边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边等着一弦的到来。她想着今天一弦一定会来的,依她的个性上次爽约,她心里一定内疚极了,肯定会早早的就过来跟她说好话逗她开心了。
      燕子飞一边兴致勃勃的想着,一边郑重的把黑无常和白无常都摆了出来,等一弦来了,她一定要让她看看这两把刀。这么好的刀,即便是南宫世家的人也不是能轻而易举见到的。

      这一等竟又等过了三更,燕子飞趴在桌子旁边等的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猛地窜了起来。接着听到有人敲门,连忙冲过去开门,这次她学聪明了,并没有叫一弦的名字。
      谁知开门一看,还是那小厮一脸不耐烦的站在门外。
      燕子飞探出头往廊上看了看,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疑问:“哎?你们夫人不是说今天来吗?”
      小厮道:“我们老爷今日寿宴,大摆三天宴席,来了许多宾客,夫人忙于招待客人,无暇来这看你,再等三天吧。”
      燕子飞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手里,道:“麻烦你给她带个话,我没什么事情找她,只是想着和她叙叙旧,喝杯酒而已,请她一定来见我一面。”
      小厮的脸色这才有了些好转,道:“得,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转身关上门,燕子飞靠在门上停了一会儿,突然又打开门叫人把一桌的饭菜尽数收走。打开窗户,看着对面不远处南宫府中一片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从中传出,想必一弦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她心里的怒火又一点点的压了下去。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年的正月十五。她拄着拐从家里往外走,看见道路两旁的树上挂满了灯笼。那灯笼画的美极了,上面的景物栩栩如生,接着她看见了谢阑站在道路的尽头,朝她缓步走来。
      篝火旁,他抱着她踩在他的脚上跳舞。
      河水旁,她往水里放下他亲手做的河灯。
      他凝视着的眼神,倒映着水里的灯火,深邃的令人沉醉其中。

      有时候只有在睡梦中,他才是清晰的,可以触碰的。而醒着的时候,燕子飞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她有时候会在街上迷路,有时候从早晨转到华灯初上才能想起来自己住在哪里。
      有时候她会一连吃上两三顿午饭,惹的满月楼的小二很是奇怪,可是她还以为只吃了一顿。有时候她会突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然后开始打包东西想回多宝楼,发现黑白无常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接着贼兮兮的把两把刀藏起来,生怕被人发现给抢走,往往走到一半的时候醒转过来,还要在走回来。

      燕子飞将想做的事都记在纸上,等出门的时候若是忘了,摸出来看看说不定能想起来。
      她想在她忘记一切之前,再见一弦一面,和她说说话,回味下幼时的趣事,只要看到她得偿所愿,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看着她幸福快乐,她也就满足了,可以了无遗憾的走了。

      可是,后来如此反复几次,每到一弦答应要来的日子,她就在三更时分能在门口见到那翻白眼的小厮。她若是不给他些银子,那小厮准能翻白眼翻到他走。
      她不是不能用轻功直接跳进去,可想着那总是一弦的家,既然是好姐妹,怎能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翻墙进去跟她见面。
      这一等,半个月又过去了。
      这日,燕子飞足足在外面转了两天才找到回满月楼的路,其实她白天无数次从门口路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住在这里。因为记着一弦答应了今晚要来,燕子飞才紧赶慢赶的从大老远的乡下跑回来。

      刚到门口就看见那小厮脸色不善的等在门口,看她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跑上来,更是没好气道:“你怎么才回来,跑哪去了?”
      燕子飞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今天什么理由?”
      小厮慌张的瞟了房门一眼,急道:“说什么蠢话,我们夫人就在里面,等你好久了。”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燕子飞一时怔在原地。
      “傻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小厮打开门冲她道。

      脚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燕子飞内心又激动又忐忑,挪了半天才挪到门口,往里一看。正坐在桌旁,瞅着她笑的人,那灿若春花、皎若秋月,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模样的人,不是一弦又是谁?
      她身旁的桌子上摆着燕子飞临走前嘱咐厨房准备的饭菜,仍是一弦喜欢吃的那些菜式,一盆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摆在正当中。便是没几天这么一桌菜,都花掉了燕子飞不少银子。
      她走进屋,小厮将门关好,屋中就剩下她们两人。
      一弦起身热情的伸出手朝她抱来,笑道:“小燕子,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
      燕子飞抱了抱她,笑道:“那你还不快点来。”
      一弦道:“没办法,家里事情太多了,实在忙不过来,寒哥需要我帮他打理很多事务,他家里还把外面的生意都交给我了,哎,天天的我忙的焦头烂额。”
      二人坐下,燕子飞道:“那不挺好的吗?”
      一弦拢了拢头发,她头上的簪花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光,道:“是啊,的确不错,哎呀,小燕子你还记得我爱吃的菜呢。”
      “对啊。”燕子飞摸摸盘子都有些凉了,道:“我再去让他们热热,我们好好喝两杯。”
      一弦拦住她,对着那一桌大鱼大肉撇撇嘴道:“小燕子啊,这些菜我如今已经不爱吃了,太油腻了。”
      燕子飞上上下下的瞧着她笑,啧啧道:“一弦啊,你看你现在可是不一样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你是多宝楼的弟子。”

      二人说了会儿话,难免说到小时候的事情。一弦竟然准备了几壶酒,小厮进来给她们满上之后就退了出去。
      她们坐在躺椅上,品着杯中的酒,一时间屋中回荡着她们的欢声笑语,一如往昔。
      “小燕子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我们在一起玩,也忘了是因为什么事起了矛盾,你非要说我是大小姐脾气,我气不过还与你冷战了几天。”
      “记得,当然记得,那天你还去找玉骨,说以后要跟她在一起玩,再也不理我了。结果没两天就哭着鼻子回来找我,拉着我的手说还是我好。”
      “是啊,小时候多亏你在我身边,那时候你功夫好,还有人护着,你总是保护我。每天傍晚的时候,我们就在多宝楼外面的大石头上坐着看日落,一边吃着师父给我们带的好吃的,一转眼,师父都走了八年了。”
      “是啊,一弦,我好想念那时候的日子。”燕子飞眼神一暗。

      “那时候有什么好?我们不过是多宝楼训练出来的看门狗罢了,小燕子,忘了多宝楼吧,我们都是要往前走的,不可能守着一堆死物一辈子。”她凝视着燕子飞的眼睛,在她娇魅的眉目之下早已不复燕子飞曾经喜欢的天真可爱,她曾经一句话能逗的燕子飞半天直不起腰。而她如今的样子令燕子飞感到困惑,那是虚伪、虚荣就那么冠冕堂皇的挂在脸上,不带任何隐藏。她看着她虽是笑的和善,但眼神却是冰冷的。

      “你知道吗?当年紫霄山的事,你被独影利用了。”燕子飞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会很遗憾、很后悔,甚至惋惜道歉,而此时此刻燕子飞直视着她的双眼,却未从她那双寒光闪烁的眼中发现任何歉意。反倒是她自己浑身一凛,迟疑不决的思索起当年的事可曾有什么纰漏。
      一弦抿嘴冷笑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只能用流仙剑引你过去。不过好在,现在看来你也没什么事,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皆大欢喜?
      她燕子飞被吊在悬崖边风水日晒长达大半年之久,每日鞭刑不断,受尽万般苦楚,而那时,她一弦在做什么?窝在南宫寒的怀里,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吃着山珍海味,过着蜜一般的小日子。
      燕子飞嘴唇阖动,最终也没说出口,慢慢将心中涌起的悲伤化作一声叹息。她今天是来叙旧的,叙旧又不是兴师问罪,何况,一弦其实只是间接被人利用了,她其实没做错什么。
      可是,不知为什么,觉得她们之间仿佛隔着些什么,不再像以前那般有什么说什么,生疏了许多,冷漠了许多。

      “你在这有朋友吗?”燕子飞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
      只见一弦伸出一只玉手,摆弄着手上的戒指,燕子飞瞥了一眼便知价值连城,就听她道:“没有啊,小燕子,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她们不过是生意往来必要的交际罢了。”
      她这话说的燕子飞心里就好受了许多,将方才胡思乱想的思绪打乱,指着一弦的戒指道:“你这戒指的材质脆的很,若是练功的话,碰一下怕是就碎了。”
      一弦瞥了她一眼,娇笑道:“小燕子呀小燕子,你觉得我戴这么贵重的戒指,还会去练功吗?”

      “哦?你的功夫扔下了?”
      “早就扔下了,如今我有那么多事做,哪有功夫练功?”
      一弦突然直起身子,俏目圆瞪看着她,夸张的张开抹的红艳艳的小口,吃惊道:“小燕子,我都忘了问你,你现在和黄倾怎么样了?我在皇城见过他两次,但是为什么你们不在一起呢?”
      燕子飞眉头微皱,道:“我和他本就没什么的,是你想多了。”
      一弦一听这话,眉头舒展,身子向后靠去,笑道:“哎呀呀,那可太可惜了,黄倾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比寒哥还要得皇上赏识呢!据说皇上一天都离不开他,每每招他入宫都是与他一同用膳,他如今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说你啊,也太不会把握了,哎对了,皇族里面的事可能我跟你说你也不是很明白。你不是也认识沈大公子吗?他在皇族之中名望权势都是极强,可是黄倾如今呢,竟然成了朝堂之上唯一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人,你说说,啧啧啧,真是不得了,谁会想到昔日的小捕头会……”

      一弦的一席话却好似千军万马从旁驶过,听的燕子飞心中拨浪滔天、惊魂不定,她缓了缓神,道:“这是为何,他不是昆仑派的关门弟子吗?怎么会跑到朝堂上去?”
      一弦抿嘴一笑,道:“你还不知道啊,他亲手为皇上训练出了一支御林军,他就是一血堂的校尉大人呢!”
      仿佛有人在燕子飞的脑子里放了个响雷,将她整个人炸的懵了。

      原来那支她在龙台城见过的有化形功力的队伍,就是一血堂,而且是黄倾亲手调教出来的。
      那就是说,是在黄倾知情的情况下,将龙逍折磨至死?甚至,可能是他亲手所为?燕子飞不敢想下去,浑身一阵阵的冒冷汗,忽的想到那时候清知在紫霄山要封印她时,黄倾的确是拿着圣旨出现,那时候她还没多想,可现在想来却是细思极恐。还有在七里镇的河边,谢阑不让她上前与黄倾相认,是否也是因为他身边的人并非昆仑派的人,而是一血堂?
      手不自觉的握紧,指甲抠进肉里,刺的生疼,而她浑然不觉,脑中嗡嗡作响。

      一弦并未发现她的变化,突然道:“对了,沈大公子这几日也要成婚了,还给南宫府下了喜帖,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燕子飞一愣,怔怔道:“不必了,我想去看看龙老板他们。”
      一弦红润的面庞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起身整理了下头饰,转身道:“小燕子,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燕子飞茫然问到:“这么早?”放在以前,一弦是会留下来,与她一聊就是一晚上,她没想到一弦今晚还会回去。

      她回头一笑,荡漾起她鬓边的珠玉步摇,绸缎长裙拖在身后,艳色醉人,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惹人疼惜,她道:“小燕子,若是你还和龙老板有联系,那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什么?”
      一弦嘴角抿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摆出以往那种无辜清纯的眼神,怯怯的看着她,道:“我怕会惹祸上身,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一弦了,而是嫔儿。还有,以后若是你和多宝楼彻底没关系了,我可以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燕子飞咽了口唾沫,稳住呼吸,道:“连我,也不行吗?”
      一弦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歉意,却说:“不行。”她抿紧嘴角,最后看了燕子飞一眼,开口召了小厮开门走了。燕子飞愣在门口,看着她越走越远,转下了楼梯消失不见。并没有意想之中的旧友重逢的喜极而泣,也没有同床共枕的彻夜畅谈。

  • 作者有话要说:  在网吧。。。好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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