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168、第一百六十八回

　　杨云城听到动静立时冲出去看，只见街上三三两两走着些散客，哪里还有雨夜三魂的影子。

　　“皇上留着他们不杀，定是还有其他的用处。”黄倾走出来，看到地上亮晶晶的有一粒钢珠，捡起来一看，皱眉道：“这是一血堂的飞雨珠。”
　　杨云城转脸看向他，正色道：“你说，他们知道什么？”
　　黄倾神情凝重，道：“该不会……和江无夜有关系？如果有关系，我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江无夜谋害我爹娘的证据。”
　　香儿走来拉起杨云城的手，道：“黄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毕竟，你是云城的兄弟嘛。”
　　看她如此通情达理，杨云城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

　　入夜，黄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是燕子飞昏迷不醒惨淡的容颜，一会儿又是一片腥风血雨，每每闭上眼就仿佛能看见龙逍被一血堂严刑拷打，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模样。这件事虽非他之过，但他是一血堂的人这件事若是被燕子飞得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以她的性子，非得跟他绝交不可。
　　既然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

　　刚出了后门，抬头就看见一只黑猫躲在屋檐下，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黄倾浑身一凛，一股寒气涌了上来，伸手就去抹关胜剑。再看那黑猫忽然跃下了房梁，冲着他的方向，突然两脚着地直立了起来，双爪合十竟然冲黄倾拜了两拜。
　　黄倾愣在原地，浑不知所以然，此时也不知是该转身离去，还是也对它拜上两拜。黑猫拜完，双脚一蹬就跃上了墙头，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想让黄倾跟着它去。
　　“我才不去呢。”想归这么想，他的脚却不由自主的跳上了墙头，跟着那黑猫朝皇城之外飞奔而去。

　　夜色之下，一人一猫走在路上，月光拉长了影子，猫在前，人在后。
　　他也不知为何要傻乎乎的跟着一只猫走，只是这猫会随着他的脚步调节速度，他快点它就快点，他慢下来它也慢下来。甚至若是黄倾一时想不通想要回去，它还会停下来冲着他“喵喵”的叫，叫得让人好奇心大作，又是迷茫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接着跟着它走。

　　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荒芜的田地中停下，那猫停在一处土堆旁边，回头看了黄倾一眼，那眼神竟如同人类一般有喜怒哀乐。黄倾微微一怔，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看那黑猫腰身一扭，青光四起，如迸发的火焰，当中黑影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一个黑发、黑眸，肤色白腻穿着黑裙子的七八岁小女孩。

　　黄倾吓了一跳，却硬生生忍住惧怕，抽剑直指那女孩，问道：“你是谁？为何叫我来此？”
　　岂料那女孩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而下，声音如泣如诉，仿佛就在耳边环绕：“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吧？有人要害我，要杀我，还要吃了我！”
　　黄倾疑道：“你是妖，谁会杀你？吃你？”那女孩跪在自己面前，看着她的眼神中尽是渴望，满脸的泪，瘦弱的肩膀轻轻颤动，不禁动了丝恻隐之心。

　　“小女名叫纯洁，只是一只三百年道行的猫妖，刚刚能化成人形。我有三个姐姐，她们也都是猫妖。我们姐妹四人本就在皇城周围生活，一心想要修成妖仙，从未想过害人，也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就在几天前，有人冲进了我们藏身的土地庙里，抓走了我的三个姐姐，我也是躲在桌子底下才幸免于难，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我的姐姐，我不能没有她们，我想去救她们，大哥哥，你能帮我去救她们吗？”
　　“你为什么来找我？我并不是妖，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黄倾冷笑的看着她。
　　纯洁打了个冷战，颤声道：“因为，因为你在思念一个妖，你很想很想那个女子，我能看到。”
　　“你能读人心？”黄倾一惊。

　　纯洁怯生生的点点头，迟疑道：“是的，我能看到人的思想，可是……只有我看着对方的后脑勺的时候才可以，所以我是看不到你现在在想什么的。大哥哥，你能帮我吗？”
　　黄倾突然笑了起来，道：“可以，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这样才公平。”
　　纯净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好的大哥哥，现在能快点去救我姐姐吗？我怕她们……她们已经……”

　　“不成！”一声厉喝在他身后响起，黄倾反应极快，一把抱起纯洁闪在一边，再看纯洁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被一道蓝光打出一道深坑，冒着缕缕黑烟。

　　一回头，正是杨云城与香儿匆匆从仙剑上下来。
　　“杨兄如今真是今非昔比。”黄倾放下纯洁抚掌笑道。
　　杨云城疾步抢上便要去拿纯洁，几番被黄倾挡在身后，怒道：“贤弟，你这是做什么？她是妖啊！你若是跟她走，肯定会落入陷阱！”
　　纯洁又流出了眼泪，高声道：“我不想害人，只想救出我姐姐！高人不要杀我！”

　　黄倾仍然将纯洁挡在身后，道：“妖也有好坏之分，你忘了在坤城帮过我们的兔子精了吗？”
　　杨云城一愣，眉毛高高扬起，大声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把背后要害留给她，你可知这时若是她想袭击你，你早已经死了！”
　　黄倾笑了笑，将杨云城手中的剑按下去，道：“我信她，只因她能看见我心里的小燕子。”
　　杨云城摇头叹道：“你也太托大了。”
　　香儿瞧着那小女孩可爱漂亮很是喜欢，道：“看她挺可怜的，云城，我们不如帮帮她吧。”
　　纯洁感激的朝香儿看去，却迟疑了片刻，眉头一皱，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藏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黑夜如一团浓墨，伸手不见五指。三人跟着前面领路的纯洁，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密林深处走去。他们各自提防着，四下漆黑一片，暗藏杀机。
　　风呼啸山林，发出如鬼哭一般的声音，树影摇摆，犹如张牙舞爪的恶魔。此时即便杨云城和黄倾都有些不安，何况香儿和那小黑猫妖。两个女孩子各自躲在他们后面走，纯洁显然已经快被吓破了胆，一手捂着眼一手颤抖着伸出来给他们指路。
　　香儿已经快要被吓哭了，道：“到底在哪啊？这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太可怕了，呜呜，我要回家。”
　　杨云城索性将她背在身上，只觉她身子娇柔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安慰道：“快了快了，我们就去看看，很快就回去。”
　　香儿小猫似得呜咽了一声，接着闷着头直接趴在了杨云城的身上，杨云城气息一滞，只觉后背上的人儿软软的紧紧的贴着他，滚烫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后面，脸登时烧的通红。

　　“那里，她就在那里面！”纯洁忽然叫了一声，接着就扯着黄倾的袖子道：“我姐姐就在里面，我能感觉到，大哥哥，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姐姐。”
　　杨云城手中长剑发出幽幽的蓝光，照亮了前面的路，只见纯洁手指的地方是个杂草丛生的山洞，那里面脏乱不堪、蛛网密布，问道：“这洞看起来已经荒废了许久了。”
　　黄倾拔剑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就要闯进去。

　　杨云城拦住他道：“除妖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你在外面保护香儿和这小妖，我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黄倾道：“不行，这是我揽下的事，怎能让你替我犯险？”
　　杨云城道：“这还分什么你我？”
　　香儿连忙道：“云城，我陪你一起去吧。”

　　杨云城道：“不用，我倒要看看她能编出什么吃妖怪的人来。”他显然还是并不信纯洁的话，纯洁本想跟着一道进去，却看他眼光吓人，往后缩了缩，也不敢再说要一起进去的话了。
　　看黄倾还是坚持要自己去，杨云城道：“黄兄，除魔卫道本是九生剑派的职责所在，你还是不要跟我抢了，就在外面等着便是，以现在我的功力，这世间没有几个妖能伤的了我。”
　　黄倾沉吟片刻，道：“那我们就一起进去看看吧，这外面阴气森森的，显然也不安全。”
　　周围诡异莫测确是如此，杨云城招出四把发着蓝光的仙剑，围绕在他的身边，仙气腾腾，威力凶猛。黄倾亦是不甘示弱，手中关胜剑泛起一层淡黄色的气雾，甚是玄妙。

　　他们刚进入洞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霉臭味，像是尘封已久的咸菜缸突然开了封，熏的人简直睁不开眼。待适应了这股气味之后，才逐步深入，借着微弱的剑光，可见这洞穴实在是脏的下不去脚，地上尽是湿哒哒的烂泥，他们只有小心翼翼的走，才能避免那又脏又臭的泥沾在身上。
　　难得香儿一个娇滴滴的女郎中，一句怨言都没有，和小猫妖两个在跟在后面。
　　“你们听，里面好像有声音。”黄倾忽然道。
　　“小心为上。”杨云城轻声应道，他一边要注意看着前面，一边还要留神后面的香儿。
　　“那边好像蹲着一个人。”

　　或许是他们弄出了些声响，惊动了某些东西，突然“哇”的一声，前面不知有什么东西大声啼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在这漆黑空荡洞穴之中显得尤其响亮。这哭声来的实在太过突然，直吓的他们三人头皮发麻，一颗心险些跳了出来。
　　香儿更是直接吓的一头钻进杨云城怀里，惊慌失措，泪水连连。

　　黄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扑到了他的腿上，大惊失色连忙后撤，那东西“噗通”扑倒在地，哭声更响，听这哭声就来自于身前这东西，连忙去看。微弱的剑光下，他终于看清楚了扑在他腿上的东西，那是一个脏兮兮看不清面目的孩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哭的满脸鼻涕泪水，两只小手在空中扑腾着，显得委屈极了。
　　“这是你姐姐？”黄倾疑惑的看向纯洁。
　　还没等纯洁答话，墙边蹲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那是一个成年人，披头散发的朝他们蹒跚着走来。

　　黄倾只看了她一眼，浑身就僵硬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人动惮不得。只见那人脸上布满青色的血管，一双眼只剩下浑浊的眼白，双掌如枯骨，已然行将就木。她显然虚弱到了极致，嘴里却叫着：“遥儿，遥儿，快回来，外面危险，来娘抱。”
　　纯洁突然冲了出来，呲牙咧嘴冲她呲着牙，叫道：“就是她！大哥哥，就是她抓走了我的姐姐，她是坏人！”
　　那人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奇怪的看着他们，道：“我不是坏人，我只是饿了，我好饿……”她突然蹲下身子不停的颤抖，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肩膀，颤抖着说：“我只是想维持成正常人的形态，给我家遥儿去找些吃的，她太小了，她还不到一岁，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
　　杨云城道：“这么说就是你抓走了那三只猫妖？”

　　那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又脏又臭的泥水沾在了她的头上，而她浑然未觉，连连叫道：“我没杀她们，我是抓了它们想要吸取妖力，但是我没有，我……我下不去手。”
　　纯洁尖叫一声，立时冲到了那人的身后，果然看见地面上静静的躺着三只昏迷过去的猫，她们还活着，只是被打昏了而已。

　　黄倾突然伸出手，将地上的孩子抱了起来，将她脸上的泥水抹了抹，再看她容貌清秀可爱、唇红齿白、细眉细眼，黑如玛瑙的瞳仁明亮有神，便是如此幼小的孩童，已然能看出她天生一副娇魅之态。
　　黄倾突然眼圈一红，将孩童紧紧抱在怀里，那孩子看黄倾抱着她竟不哭了，还伸出手去摸黄倾的头发，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她是小竹子啊。”

　　此话一出，杨云城大吃一惊，只觉浑身冰冷，上前一把拉起那人，忙问：“圣涟漪，你是圣涟漪？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和龙老板在一起，他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你的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这人当真是小竹子，她听了杨云城的话，仰着苍白的面容，浑浊的眼白一动不动，浑不知她在想什么，突然她大叫一声，如受了惊了兔子，哇的一下跪倒在地，对着杨云城不停的磕头。
　　“小燕子，小燕子，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么？”

　　杨云城一颗心砰砰乱跳，他记得当年龙逍的惨状，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说不怨小竹子是不可能的，但看她如今这个模样，更是又痛又惜。曾经那个高贵矜贵的圣女，清丽无双的圣涟漪，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小竹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香儿见状，连忙上前替小竹子诊脉，一边查探她的神情。

　　小竹子缓了口气，仰着头看了杨云城好一会，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小竹子和龙逍两情相悦，而当他们到皇城之后，小竹子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惊慌失措之下告诉了龙逍。
　　龙逍高兴极了，那天他兴奋的一夜没睡，抱着小竹子笑了整整一夜。

　　可他不知小竹子心中的煎熬，圣教如今阴谋败露，作为圣女的圣涟漪自然也不能避免的食用了用锁魂鼎炼制妖力而成的仙丹，她突然有了龙逍的孩子，生怕会因为自己身上的妖力而伤害到腹中的胎儿。
　　于是，她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这个决定，直到如今都在折磨着她。无休无止的后悔，和众叛亲离的伤痛，就像有一把刀，每天都在她心上狠狠的割下去。
　　她去求教主圣君玉，求他能撤去她身上的妖力，能让她安全的生下孩子。作为交换，她愿意交出龙逍。
　　于是，她亲手把毒酒端给了龙逍，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然后在眼睁睁的看着龙逍被圣教的人抓住，她什么也不能做，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她爱这个孩子，可她更爱龙逍，即便这样做实在太过自私，可在那时的情况之下，小竹子满脑子都被腹中的小生命占据，导致她一步错、步步错。

　　后来，圣君玉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她身上的妖力散去了，圣一泓将她放了出来，她无处可去，最后才托黄倾找到了多宝楼。
　　她以为她只要到了多宝楼，就能见到燕子飞，却未想到燕子飞已经因她间接造成龙逍的死，而被折磨了大半年之久。她也未想到，燕子飞得知自己身世之后，会悲愤跳崖。
　　她以为她只有在多宝楼，才能保护她的孩子，却未想到圣教覆灭之后，圣教的余孽彻底成了半妖半鬼，直接寻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将多宝楼屠尽。她也未想到，传承多年的多宝楼，因她一个人，彻底从世上消失，门下数十名弟子，除去失踪者之外，无一生还。

　　即便，后来他们得知燕子飞并未死，龙老板甚至还要求燕子飞去替多宝楼报仇，去做任何她能做的事，不问生死。
　　她躲在房里，看着遥儿笑的灿烂，而她已然哭的泣不成声。她那时已经发现身上仍有残存的妖力，锁魂鼎效用失去之后，她也渐渐起了变化。她不敢见燕子飞，也没脸再见她。

　　本想等着燕子飞回来，她找个机会好好给她赔礼道歉。却不想有一天，突然有人冲进了他们的屋子，看样子像是朝廷的人，龙老板拼死拦下他们，小竹子才得以带着遥儿逃脱，躲进了这个破败的山洞。
　　不见日月，靠吃野果草根才过了几日。
　　直到这几日，她越来越虚弱，而遥儿也饿坏了，她才想抓几只妖来吃了，能恢复下容貌，然后出去给遥儿找吃的。可她本性未失，对着三只猫竟下不去手，她挫败极了，好不容易才将遥儿哄睡，她万念俱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等就等来了杨云城、黄倾等人。

　　小竹子说罢，长叹了口气，看向杨云城道：“小燕子，你能原谅我么？”
　　杨云城喉间哽咽，点头道：“小燕子那么善良，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小竹子失声痛苦，泪雨滂沱：“我对不起龙大哥，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她……她是龙大哥的孩子，我……小燕子，你原谅我吧，原谅我……我还想和你一起出去，我们一起……看山看水，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杨云城落下泪来，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只觉她肩上尽是皮包骨头，道：“我原谅你。”
　　“我们结拜吧。”
　　黄倾忍不住哭出声来。
　　“好，我们结拜。”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圣涟漪与燕子飞一见如故，心意相连，情投意合。今日结义金兰，我们虽为异姓，既结为姐妹，便再无异心！永世肝胆相照，倘若奸心反骨，有始无终，神昭其上，鬼阚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轰顶，报应分明，人神共鉴！背恩忘义，天人共戮！”

　　她嗓音沙哑，而句句誓言却一如当初，依稀看到那一袭白衣、翩翩若仙，举手投足都圣洁高贵的小竹子，高傲的扬起一只手掌，就射出万道圣光的模样。长发飞舞在空中，衣袂翻飞，而她身边站着那个不可一世的龙逍，笑容满面的看着她，那样一黑一白，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这么不复存在。

　　黄倾闭着眼，眼泪顺着脸颊淌下，他如小竹子一样，对于那天看到的景色、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恍若昨日。

　　罢了，才听杨云城低声叹道：“我……燕子飞，愿与圣涟漪结为姐妹，从此携手并肩、不离不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
　　小竹子忽然伸出手掩上他的嘴，笑道：“足够了，足够了。”

　　说了这么多，她似乎已经很累了，她慢慢阖上眼睛，口中唤着：“遥儿，遥儿。”
　　黄倾怀里的龙遥挣扎了一下，软糯的奶音叫道：“娘。”黄倾将她放在地上，那孩子年纪太小还走不好，蹒跚着走过去靠在小竹子的身上又叫了一声娘。
　　小竹子摸着她的头，道：“娘累了，要睡一会儿，你跟你姑姑出去吧，她会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你要对她好，要疼她知道么？”

　　龙遥还说不了太多话，也听不懂小竹子说的话的意思，只是知道娘要她走，她小小的手抓着小竹子的手，道：“不要，不要，要娘。”
　　小竹子浑浊的眼白看着洞顶，惨笑着流下泪水，道：“小燕子，遥儿她是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是个正常的人，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他，现在……我要下去给他赔罪了，请你帮我抚养她。”

　　杨云城连连摇头，道：“不，你不会死的，你要亲口把这些话说给小燕子听，她并不恨你，她非常非常关心你，若是知道你出了事，她会疯了的。”说着他看向一旁的香儿，却发现她已经停下了手，静静的听着，接着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小竹子看到了香儿，勉强扯起一个笑容，道：“她真漂亮，比我还要漂亮，小燕子一定会喜欢她的，会和她做姐妹的，是不是？”

　　杨云城觉得喉间似乎有一团棉花堵着，鼻子发酸，刚要说话，就看小竹子的头重重一垂，再不做声。
　　“小竹子？”黄倾上前试探的问了一声，接着伸出手指去探她鼻息，微微一怔：“她去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向龙遥看去，只见那小小的女孩蜷缩在娘亲的身上，用她肉呼呼的胖脸蹭着小竹子枯瘦如柴的手指。小竹子瘦成这般，而龙遥却胖乎乎的，她果然爱极了这个孩子，一点没让她饿着。

　　即便她做错了很多，错的离谱。而杨云城和黄倾，还是在这一刻选择原谅了她，她同样也是圣教的受害者，即便没有她，事情难说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