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一梦》二夜昙花

55、终章篇（二）

　　景和十二年秋

　　黛玉将小红风风光光嫁给贾芸。虽是出嫁，但也还是要继续在黛玉身边的。别人出嫁都哭，小红一直笑，许多人都羞小红不害臊。林之孝两口子从乡下来，看着女儿如此，实在没什么不放心了。

　　这样喜庆的氛围，黛玉是真心高兴。眼转看紫娟，拉着她的手道，“小红的事办完了，剩下就该你了。”

　　紫娟从不对自己的事上心，贾母把她给黛玉，她一颗心全扑在黛玉身上，“屋里人还多，你替我急什么。”

　　“我不急谁，也得急你。我怎可再耽误你。”黛玉与紫娟的情谊，怎可与旁人相提并论。

　　紫娟心里难过，怎么舍得离开，一下子跪下，“姑娘，你这是要赶我走？瑾哥儿才四岁，琰哥儿还小，屋子里哪里离得了我。有我两只眼睛替你盯着，总比没有好。”

　　黛玉搀起紫娟，她又如何舍得紫娟，“你想哪儿去了，小红嫁出去都要伺候我。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这俩人，主仆是表面，背地里比起亲姐妹还亲，谁都离得开谁。

　　“姑娘，我留在你身边就够了。”紫娟话里哽咽。

　　黛玉同样落泪，“咱们一辈子都在一处，我还指望你帮我理家，丫头千不好万不好，偏生聪明。”

　　黛玉把紫娟许了宁远，王爷贴身侍卫同王妃贴身侍女，一娶一嫁，终究还是在同一个地儿。

　　景和十三年

　　水漩庶长子出生，取名“怀璘”。水漩已有两个庶女，如今喜得麟儿，虽为庶子，也是喜事。不过这个孩子的出生，让分居两年的嫡妻张毓英失望至极，拼了命也要和离。

　　张毓英两年来一直在娘家，两人分居已是笑话，如今庶子出生，更叫人看好戏。太妃做为大家长，终于让二人和离。

　　事已至此，水漩不愿，也要签下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景和十五年

　　水溶三子与长女出生，是对双胞胎。

　　双胞胎出世，是天大喜讯，在世人看来是天降祥瑞。这两个孩子不知是不是真有福气，在久旱逢甘霖的日子里降世。

　　黛玉生哥哥的时候耗了很长时间，等哥哥着了地，妹妹很快就出来了。她是极累的，不过也没到昏过去的地步。大家都在外头逗弄孩子的时候，水溶一直守着黛玉。

　　“这下你满意了吧，儿女齐全。我再也不生了，累死了。”黛玉气喘吁吁的说着。

　　水溶原以为一辈子都该清清冷冷，如今三儿一女，他红了眼眶，起来给黛玉作揖，“谢谢夫人，为夫此生感激不尽。”

　　黛玉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还真当真了。其实我也喜欢孩子。”

　　水溶给老三起名“怀珵”，女儿的名字迟迟不取，不是不想取，而是没有合适的。怕贵气惊了天，俗气不符女儿身份。起草了好几个名字，大家都觉着不好。

　　水溶想了好几日，想出个乳名。黛玉觉着有小字也好，乳名也是名。

　　水溶大笔一挥，便在澄纸上写出“不愚”二字。黛玉与水溶夫妻多年，默契十足，一瞬便体会他的用意。不愚，不渝，矢志不渝。也希望女儿能够活的通透。

　　自从有了阿愚，水溶一回家就逗弄，欢喜得很。黛玉为了以示公平，连忙抱起珵哥儿，不过心中还是更稀罕女孩。这孩子一多，父母的水很难端平。

　　“人们都说，四个孩子都像你，阿愚也不例外。”黛玉眼见女儿眉目分明，很是不甘。

　　水溶心里美极了，怕黛玉生气，强压笑意，“他们是你十月怀胎的孩子，像你比我多。”

　　黛玉睨着他，“得了吧，心里头高兴就别憋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水溶真是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许多声，惹下人频频偷看。

　　“你别得意太早，孩子们再像你，到底和我亲。”黛玉试图挽回面子。

　　水溶安抚她，“都是你生的，自然和你亲。”话虽如此，黛玉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阿愚三个月的时候，册封就来了，得“华宁”郡主封号。

　　水溶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块奇玉，天生便雕刻了麒麟、凤凰。水溶命人把玉分成两半，扣在金项圈里，给孩子们戴上，听说可压鬼神。好些人都特意登门想一观神物。

　　怀瑾、怀琰这俩小子，每日下学就跑过来看弟妹，水溶想着他们兄妹和睦，不免动容，便不责难他们。

　　这日，太妃抱双胞胎在屋里。老大，老二都在逗弄两个小的。老二觉着妹妹可爱，还戳了戳阿愚的脸颊。

　　黛玉忙阻止，“琰哥儿少去摸奶娃娃脸颊，会流哈喇子的。你想不想妹妹以后脸变形。”

　　怀瑾拿掉怀琰的手，“从来就闲不住，什么时候才能不闹腾。如今成了哥哥，也要给弟妹做榜样才是。”

　　七岁大的人，经常管教四岁大的弟弟，颇有长子风范，帮黛玉省了不少心。水溶私下里和黛玉透露过，其实他十分信任怀瑾。

　　怀琰从小和哥哥特别亲，父亲母亲说的话有时不一定听，只要怀瑾发令，什么都照着哥哥的话做。

　　怀琰撇着嘴，低着头，“大哥教训的是，我以后不这样了。”

　　两个小人儿的话着实让长辈欣慰，黛玉想她生的都是好孩子。

　　水漩新娶的继室余氏同在，向襁褓中的婴儿投去羡慕眼光。

　　太妃把孩子交给乳母，拍着余氏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们新婚夫妻，你也要抓紧才是。漩儿什么都有，就缺个嫡子。”

　　余氏羞红了脸，眼角一撇便看见妾室孙姨娘带着儿女，以及庄姨娘带着女儿进来，脸不由一沉。

　　从前太妃绝不许妾室踏入上房一步，如今那两个都有孩子，太妃才稍微松了态度。只是孙氏与庄氏也只能同丫鬟一样，侍立一旁。

　　孙姨娘生下怀璘与女儿水恪，还算知礼，比起其他姨娘，太妃没怎么为难。庄姨娘就不同了，小门小户家的心肝肉，不知天高地厚。平日里在自家院子都是一股子轻狂样，女儿水怡也学了她的样子。

　　太妃见她们从未给过一个好眼色，偏生这庄姨娘喜欢自找没趣，时常带着水怡在太妃面前晃悠。

　　“给祖母请安。”水怡刚足六岁，水恪快满四岁，怀璘不过两岁。这几个孩子虽小，礼数倒不减。

　　“都起来，桌上有点心，自个儿拿去罢。”太妃语气平淡，略有疏离。

　　同为家族长辈，与贾母相比，太妃对这些庶子女并不慈祥。老人家骨子里傲气，瞧不上扭捏作态的姨娘，连带着孩子也轻视。

　　这些孩子都不敢动，黛玉心软，“瑾哥儿，把莲蓉海棠酥分给弟弟妹妹去。”

　　怀璘和水恪得了点心笑的开怀，太妃一时看他们顺眼，面露笑色，吩咐厨房做了给他们带回去。孙姨娘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水怡随便吃了块点心，笑话那俩孩子没出息。自己慢慢走到阿愚那里去，手轻轻碰了凤凰坠子，“哇，这坠子真是美极了！”

　　水怡往下看，斗彩珍珠珊瑚镯，粉蔷薇红蹙金裳，惊道，“妹妹这镯子也漂亮，身上衣服也漂亮。”

　　随后水怡走到黛玉身旁，拉着黛玉的手袖，央道，“大伯母能不能随便给我个和阿愚身上一样好看的东西。”

　　黛玉想女儿一屋子的东西，随便给几个绰绰有余，“好啊，怡姐儿到大伯母那里随便挑。”

　　“如此，便谢过王妃了。”庄姨娘心里都快笑疯了，暗道水怡有出息，这么快就能进褚玉院的门，甚至还可以得金贵的东西。顺便给了孙姨娘好几个白眼，有儿子如何，还不如女儿。

　　“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嫡庶有别，尊卑不分。就算是普通人家庶女尚且不能用嫡女的东西。我们阿愚是郡主，怡姐儿怎么能随意佩戴郡主的东西。”太妃对这个不成器的姨娘，见一次训斥一次。

　　“可不是嘛，小门小户就是不懂礼数。只是念在庄氏初犯，太妃训斥足够了。”余氏明里暗里讥讽，庄氏不敢当着太妃的顶嘴，耐住性子忍着。

　　这一屋子真真是热闹。

　　晚上回去，黛玉将今日太妃那里发生的事同水溶讲，心有疑惑，“母妃不是刻薄之人，对小辈从来是慈爱有加。怎的如此在乎嫡庶一说。”

　　水溶忆起前尘往事，“当年母妃做公主时，其实并不受宠。世祖颇爱贵妃，也宠她生的公主。公主下嫁，府邸间人人都要称公主，可母妃只让人叫王妃、太妃，实是因为母妃在北府比在宫中过的幸福。”

　　“看来一个人年少的恨，真是会持续终生。”黛玉从水溶身后，把头靠在他肩上，“你可一定要对咱们的女儿好，别让她受委屈，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那是自然。”好在水溶的回答让黛玉放心。

　　养儿真是一个艰难的问题，尤其是双胞胎。俩小孩吃在一块，睡在一块，哭闹起来也是平时小孩的双倍。

　　随着双胞胎的长大，他们的五官也逐渐明朗。黛玉很惊奇的发现，怀珵竟是她所有孩子里长的最好看的。星目带点阴柔、高鼻梁、薄唇，好看的过分，就是有点女相。水溶很不喜怀珵相貌。

　　反观阿愚，虽一日比一日漂亮，但并不惊艳，清秀脱俗倒称得。黛玉觉得，女儿长大后应该不属于倾国倾城貌。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孩子美的恰到其处，也是件好事。

　　双胞胎里，阿愚是特别招人喜爱的，见人就笑，谁都可以抱她。怀珵则不与外人亲近。

　　怀珵早慧，不到一岁就开口唤“娘。”一岁时会说很多词语。走路学的很快，而且很稳。

　　阿愚机灵，但说话迟，走路跌跌撞撞。黛玉每日都教她，“爹，娘，祖母，哥哥。”可惜，她就是咿咿呀呀完事。有时黛玉都怀疑女儿是否哪里出问题，最后又自我否认。

　　水溶总是劝黛玉，“每个孩子各有不同，阿愚这孩子机灵，有些事晚一点也是应该的。你不必太操心。”

　　黛玉想着这事，每日依旧孜孜不倦的教女儿说话。皇天不负有心人，阿愚说的第一句话是，“饭饭。”

　　阿愚还一连串蹦出很多词，是黛玉没教过的。大家都觉得神奇，黛玉放心之余，还生出几分骄傲。后来阿愚识字、读书都不逊几位兄长，女红也做得好，黛玉甚至认为女儿是天才。

　　不只黛玉如此觉得，北府的人从来没怀疑过双胞胎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久而久之，好多公侯夫人都来向黛玉讨教怎么育儿。

　　黛玉从来都风轻云淡，“哪里是我教的，都是孩子们自己的造化。”随后公侯夫人投去羡慕的眼光。

　　其实孩子聪慧是一回事，后天教养是一回事，黛玉没少费心。只是黛玉在自己教导有方与孩子天生聪慧之间，选择对外公布后者。

　　坊间传闻，北府有对双胞胎，漂亮聪慧样样有，招人欢喜惹人爱，双喜临门福气来。

　　不过双胞胎的父母，真觉得这坊间传闻夸赞太过，还为此羞愧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