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滩白玫瑰》李庸和

14、拍电影

　　这场戏的开头在野外取景，我所饰演的女子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留过学回来所以很傲慢。
　　白曼薇初步定位女二，她有许清河撑腰，按理来说去别的剧组演主角轻而易举。
　　我有些不明白，她纡尊降贵来我这处演女配作甚？旋即想到了杜若笙，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无非是难忘旧情人，不是来和好，便是来相厌。
　　原本定的男主角是当红男星，钱子时。
　　可是轮到开拍的那一日，许清河执意要上阵演戏，非男主不演，他是投资方，布鲁克不好回绝。杜若笙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许清河闹幺蛾子。
　　而我见到许清河的第一眼，十分惊讶，他这风流的桃花脸面相，过目难忘，他正是原先买过我一篮子花的贵气男人。只不过他没认出我，卖花时我脸上有布巾遮掩，加上如今的打扮天差地别，他不认得我，实属正常。
　　心思千回百转之间我明白了什么，恐怕不是许清河要买我的花，而是白曼薇离开了夜巴黎，还惦记着我这小弟弟，因此叫许清河去夜巴黎的时候顺便买我的花，照顾我生意。
　　白曼薇面对我时没有敌意，她在许清河身边，还俏皮地冲我眨眼睛，我微笑着回应她。她若有若无会瞟向杜若笙，她看他的目光，怨恨且伤情。
　　杜若笙谁也没看，他悠悠坐在长椅上看书，他的位子旁边有一张小桌子，专门有人伺候他，帮他扇风，帮他泡英格兰红茶。
　　杜若笙噙一口红茶，看一页书，偶尔撑撑懒腰看风景，真真是像游山玩水的人。
　　许清河在布鲁克那边好言好语争了半天，布鲁克十分无奈答应了。
　　许清河饰演的是个少将，白曼薇是个平民弱女子，她这次的风格与她过往差了太多。
　　而我饰演的女子，从刁蛮任性到知书达理只是为了讨少将欢心，一个骄傲的女子，甘愿在爱情面前低头。
　　少将在两个女人之间游移不定，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最终抵不过门当户对的坎儿，娶了我这青梅竹马当大夫人，至于白曼薇委曲求全当了小妾。
　　由此府中展开了一系列的爱恨纠葛，少将疼惜小妾，在外面私办了个宅子，让小妾进去当二奶奶，做个一府之主。
　　他因成亲之事一直冷落大夫人，大夫人为了爱情，个性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她的善解人意慢慢俘虏了少将，可抵不过娇美如花的小妾，最终郁郁而亡。
　　夫人死后，少将后知后觉发现他真正爱上了大夫人，爱上那个飞蛾扑火的女子，他用余生惦念了夫人，但依旧和小妾过得如鱼得水。
　　原先的结尾该是小妾病逝，是布鲁克改了结局，他认为悲剧源于现实，曾亲眼见过正室为爱而亡，所以他想将善解人意的悲情女子刻画在他的电影中。
　　这剧本看得我心里发闷。
　　对手是白曼薇，也让我难受，更让我难受的是，要和许清河卿卿我我。若是钱子时当少将，我该没那么膈应，毕竟杜若笙很忌讳许清河。
　　钱子时的角色被抢，他本欲痛快走之，挨不过布鲁克的好心挽留，不想闹僵脸面，钱子时屈才演了一名悲情男配，男配原是平民百姓，年少时对夫人一见倾心，后来进府里当管家默默陪伴夫人，夫人死后，他用余生守着她的坟。这一世，到老，没人知晓他的心思。
　　在片场钱子时看许清河老不顺眼了，因为脚踏实地的人不喜一步登天的人。许清河也看他不顺眼，因为戏子是有钱人的玩物。
　　许清河的个性甚是张扬，他故意搂着白曼薇在杜若笙面前亲热。杜若笙充耳未闻，许清河觉得没意思就没再挑衅了。
　　接着演戏时，有一场我坠马的戏路，许清河身手不凡地搂住我，我演戏的话，杜若笙会抬起头看一看。
　　这杀千刀的许清河趁机摸我屁股，他摸完冲杜若笙挑衅一笑。
　　杜若笙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很犀利。
　　等我休息下来，杜若笙用袖子擦了擦我的屁股，我当时红透了脸，他板着脸对我说:记得，对许清河拒而远之。
　　片刻后，杜若笙又说，我要是成为下一个背叛者，不会像白曼薇那么好运，他有的是办法将我摔到尘埃里碾碎践踏。
　　他的警告冷漠，语气眼神冰冷，半点不像他了，仿佛我认识的温柔杜若笙是个假象，我当时就打了一个寒战，再三向他保证忠心。
　　许清河招摇过市从我面前走过，他撅起嘴朝我飞吻，神情洋洋得意。
　　下一刻，许清河摔得四脚朝天，他的额头磕在石头上，流了点血，我看着都疼。
　　杜若笙淡然地收回脚，他嘴边扯起嘲谑的轻笑，这作风与他很不相称。
　　许清河被人扶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杜若笙，强忍下不快，平静地骂道:“堂堂杜三爷，原来是个无赖！”
　　杜若笙一脸坦然接受的模样，他搂着我的肩膀往棚内走，一耸肩，一抬头：“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之法，姘头当惯了，没脸没皮，我伸个脚帮你治治，不知地上捡起来的脸合不合许少爷骨架，要是不合，我可以再来一脚。”
　　我回头看，许清河气得满脸通红，他淬了一把口水，辱骂道:“十三点，认得你算我路道粗。”
　　这会儿白曼薇走过来，她看见许清河的额头渗血，连忙上去嘘寒问暖，得知是杜若笙绊的脚，白曼薇趾高气昂走过来拦在了我们面前。她摆出强硬的态度，死盯着杜若笙:“道歉！”
　　杜若笙不屑地瞥她一眼，他感到好笑地反问道:“不该是你跟我道歉么？”
　　白曼薇哑然片刻后，她恼怒道:“别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这段感情里，你难道不欠我一个解释吗？！”她指了一下我，冷笑道，“三爷好手段，找了个小白兔，哄得人家巴心巴肝，去除你的寂寞吗？”
　　杜若笙的目光倏然一冷，他慢慢逼近白曼薇，费了一次口舌：“你想的永远都是旁人的不好，这三年来，我亏待你哪点了？我把你当成相伴一生的人，体贴入微，我想的是一辈子，你想的又是什么？不断地猜疑，再三地挑衅，直至踏破我的底线，也曾对你热情，只是这种青涩的热情早被你的无知，给浇灭了。”
　　白曼薇的身影不稳地几晃，她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她慌张上前揪着杜若笙的衣角，喃喃问道:“你……你说什么？”
　　她的手被杜若笙无情地拨开了。
　　许清河捂着头上前来宣示主权，他搂紧白曼薇的肩膀，紧张道:“薇薇，你别信他的花言巧语，他当初是怎么骗你的，你不记得了？”
　　白曼薇脸上充满了犹疑和迷茫，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质问杜若笙，“你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若笙将我牵着走，他不咸不淡道:“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个中的意思，自己理解。”
　　我回头望向那个女子，她失魂落魄地掉着眼泪，低低呢喃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在报复我。”
　　许清河似乎生气了，他捧起白曼薇的脸强吻，白曼薇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杜若笙露出无奈苦涩地笑，他轻微一摇头，带我穿过茂盛的树林里，走到河边，他把那件灰色的外套脱下来，垫在了石头上：“坐吧。”
　　我立即把西装拿起来拍了个干净，“我又不是娇气的大小姐，地上我随便都可以坐的。”
　　杜若笙夺过西装又铺在了地上，他态度强硬道:“让你坐你就坐好了，你的这身戏服弄脏了，怎么拍戏。”
　　我噢一声，坐到了干净的衣服上。心里怪难受的，从杜若笙对白曼薇说了那一番话后，就开始难受了，同时我迷惑了。
　　歌苓和白曼薇哪个才是他的挚爱？而我又算什么？我大概什么都不算吧。
　　一时间，我和他坐在河边默不言语，彼此安静地看着涓涓流水，吹了一会儿风，我看向他，问道:“你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若笙凝了半晌，低缓道:“最开始对曼薇心动过，她是一个很容易让男人心动的女人，不过在我看见她勾三搭四后，这种心动就没了。”
　　我得寸进尺地问:“你喜欢她，喜欢了多久？”
　　杜若笙沉吟后，道:“没多久，第一年看中她的时候，喜欢过一些日子，忽然感觉几年前的喜欢很陌生，可能仅仅喜欢皮相，没持续多久的原因，一则是因她的性子，二则……她不值得用真心去托付，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趴到他的膝盖上，眨眼问道:“那你方才说想跟她一辈子，是在报复吗？”
　　“不是。”他轻笑几声，“不出意外，确实要娶她过一辈子。”
　　我大惑不解:“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杜若笙一声叹气后，没再言语，他掐着我的下颚，故作杀气腾腾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掐得我有点儿疼，我挣扎了两下，他突然俯头吻住了我。
　　他闭着眼睛，一手掌着我的脑袋，一手揽着我的背，持续深吻下来，他的舌尖缓慢轻柔地在我嘴中推进，我被动由他亲吻，白日里近距离看他，我的心跳得仿佛要蹦出来一样。
　　彼此吻有一小会儿，杜若笙便离开了，他满眼戏谑地看着我，我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没好意思去看他。
　　温情的时刻里，我想问问他，喜不喜欢我，可是一向爱问东问西的我，此刻忍住了。
　　我怕问出一个叫人失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