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祎》简单好

8、一地鸡毛

　　第八章

　　冬天天黑的早，采完花菇，再烧好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冯云英叫醒女儿，吃饭了。

　　陈苒祎又饿又想睡，原本打算不吃饭了，又想起还没和老妈说自己的事情，就起了。

　　电热锅里煮着萝卜猪肉，上面铺了一层自种的绿菜，还炒了一盘香菇丁。继父王建国已经捧着大碗头坐在电视机前了，冯云英还在外边的小厨房摆弄着什么。睡了三个小时多，陈苒祎坐上桌还眯着眼，等老妈来时，她把想好的措辞讲出来：“妈，你们平常晚上看这部电视剧吗？听说很好看。”刚刚坐下来的冯云英：“看什么看，我哪有时间呐，吃完饭洗洗碗，就很晚了。哪像有些人，吃了就东逛逛西走走的，自家活没干完他还跑去帮别人运东西，我看就是一个脑膜炎。”怨气颇大，冯云英虽不懂什么叫指桑骂槐，但她运用自如。

　　说实在的，陈苒祎有时很恼火继父，原因挺多的，但总结起来就是他没上进心，没责任心，得过且过。

　　她最最看不惯的是将近五十岁的男人，干活要人哄着，老妈不做他就不做，有人来家里就大呼小叫彰显自己是一家之主，遇事就找老妈出面。陈苒祎有时候私底下觉得老妈不是再嫁给丈夫，而是领回一个儿子。

　　哎，不过可恼之人也有可怜之处，生活哪有尽善尽美的。陈苒祎还是帮老妈说了一句：“你也帮洗洗碗，干干家里面的杂物活，妈要帮着做外面的活，又要忙着家烧饭洗碗洗衣服，也很累的，你们要分工一下。”

　　王建国含糊着说道：“我又洗不来，烧不来。”“什么洗不来，你刚来的时候不是就帮着洗过了吗，你以前没娶我妈的时候谁烧的，你不吃饭的吗？什么洗不来，烧不来，说白了就是不想呗。”陈苒祎有点生气，语气就硬了点。真不怪她不怎么称呼他为爸爸，也要看他是不是有做父亲的样子。虽然陈苒祎认可他，也认定以后会赡养他，但是平常对他还是有比较大的意见。也正是如此，他还会听听陈苒祎的话。所以每次回来老妈都免不了借势说一说。

　　不过陈苒祎也不独讲他，“妈，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有时候语气要改改，这话听着就难听。”“我有好好说啊，但说了不听啊。上次他也是这样，哎，自己家的活一点都不关心，整天想着去打牌，人又笨，算不过人家，回回都输钱，他也不想想一百两百的都是我们一朵一朵菇摘的，天上是不会掉钱的啊。”

　　听着老妈有越来越生气的趋势，陈苒祎赶紧打住：“好啦好啦，不想过，那就不要过，你们离了我是没意见的。一家人不一起努力，靠个把人怎么办的好。你们两个，一个少说一点，一个就勤快一点，日子总会宽松一些的。”

　　王建国来了一句：“什么宽松，银行里还欠着九万呢！过几天就要还利息了，一分钱都没有。”冯云英一听，声音立马高起来了：“你怕什么，怕什么，又不会让你还的，我会还的，花菇收来账就可以还的。”说着又转头对苒祎说到：“他就是怕死了，银行的贷款是用他的名字贷的，这几天天天念还不了了，还不了了，当初就不应该盖棚做花菇，一直在逼我，我也没有钱，花菇今年卖不上价格，你叫他去他亲戚那边去借点来周旋一下，过完年我们再去银行贷款出来还他们。哼，一个子都借不来，他那些亲戚啊你要借钱是不要想了。”

　　陈苒祎心里堵得慌，有点想哭，为老妈，为继父，也为自己，更因为这个家，但她忍住了。多么熟悉的话啊，去年，前年过年前他们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内容稍微换了换，以前是花菇做得少或者是花菇袋烂多了，钱挣得少，今年花菇做得多，中途烂的也少，但是价格低，总之就是不挣钱。借银行的钱倒是一年比一年多，四万，六万，九万。陈苒祎已经预想的接下的话了，可她仍然问道：“那现在钱凑到了吗？”“你外婆背利息找别人借了三万，你大姨借了一万，二姨五千，舅舅把房贷拿出来借了一万，这几天花菇收来六千多，还差一点。”冯云英说道，“祎啊，你…你能问你同学借一下吗，过完年就还。”

　　“我助学贷款还没还，现在手里有一万七，先给你们吧。”继父王建国听了就说：“这哪里够，还差两万，昨天华军又来拿盖棚的工钱了。”他一说，又点了冯云英的炮仗：“你还说，你这个外甥就是个吸血鬼，他来这里一点忙都没帮上，你还一天一百五十元一天的工钱开给他，我弟做水泥工才一百三十一天，你怎么不不叫他去抢呢！二十天盖个棚，还要我过来给你搭把手，他在旁边聊天抽烟，你这么有钱你自己给他吧。这附近谁不说你懒，叫来的帮工也偷懒，这钱给的不值。”接着又长篇向陈苒祎解说王建国多笨多懒，一点计划谋算都没有，要钱就找她……

　　一个是死猪不拍开水烫，一个是得理不饶人，哎，贫贱夫妻百事哀。心堵得很，眼睛发酸，陈苒祎不说话了，听得是一肚子的气，她突然觉得他们不知道也好，至少可以少操一点心，可一想又不行，她要是被夺舍消失了，老妈他们不是白养她了吗，这个家会更雪上加霜的。

　　“哎，这些事小杰知道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在店里表现怎么样？”冯云英有点重男轻女，十分宠弟弟陈旭杰，苒祎用他转移话题非常顺手。可哪想，猪队友在测，刚刚还装沉默的王建国就带着冲哄哄的语气道：“跟他说过有什么用，他也不帮啊。我们都和他说了家里穷，让他省着点，哼，天天就知道向你妈要钱，香菇一朵都不帮采，谁知道是去做什么！”

　　“哇哟嘞，王建国你不用怕噶，那些贷款我会还的，用不着你担心，小杰他用的那一点钱你要说几天啊，就五十块钱，他都说了是拿去买鞋子的，你要这样不啦。”“哼，五十，大前天不是刚拿了吗，今天又用完啦，他啊，就是乱用的。”“祎啊，小杰他在店里做学徒总要孝敬带他的师父的，请其他同事吃点什么的，大前天跟我拿一百，今天回来和我说用完了，要买双暖一点的鞋，五十块。中午给钱的时候他看见了骂得可难听了。”冯云英情绪上来了，声音越发尖锐，“他这人良心可坏啦，自己天天二三十的烟抽得多，我给小杰一点钱他就要跳脚、骂人，自己挣不来就怪别人。现在小杰都被他说的不想回家了，也不和他说话了。不过人家可说啦反正他以后是要靠侄子养老的。”

　　陈苒祎是又气又堵，据她观察继父的脑子应该是有一点病的，情商低到负数，像个孩子，刚来他们家的时候还有个大人样，不久就原形毕露，时常吃弟弟的醋，怪老妈宠弟弟。都说继父母难为，本来和继子之间的关系就不好处理了，他倒好，经常摆架子学老妈训人，老妈一骂小杰，他也学着怎么骂。陈苒祎也了解自己的妈妈，脾气非常固执，那张嘴真是会造谣更是会骂，有时候还有那么一些没文化的刻薄。这两大人加青春期的弟弟，可见是怎样的热闹煎熬了。

　　在争吵不休中吃完饭，陈苒祎随口扯到了当前最火的穿越剧，来隐晦地暗示冯云英他们，可想也知道这两人都是半文盲，平时字幕都看不太懂得，当然不能会意陈苒祎的意思。苒祎虽然焦急可以也没办法，总不能大大咧咧地告诉他们她可能会变成不是她，只能从弟弟那边入手，慢慢提醒他。

　　知道了老弟陈旭杰今天晚上不一定会回来，苒祎也不想再听他俩的官司，劝不了就回“房”休息去。

　　第二天上午，陈苒祎爬上猴山。临近过年，猴山庙里自然是没有多少人来，庙里的道人也大都回家休息了，只留下一个开门打扫的俗家弟子。陈苒祎看到没有可以询问的人就自行下山了。她打算去医院检查一下，虽然可能没有什么效果，但至少能让她安心一些不是吗。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苒祎去菜场买了一些菜就骑着电瓶车回家去，检查单要明天才能拿，她还是抓紧时间陪家人比较好。

　　回到家里，陈旭杰还在睡觉，苒祎炒了一盘青菜，做了一个葱油花蛤，再用电热锅煮上老妈早上的剩菜，就叫还在采花菇的两大人吃饭。

　　结果，不知道他们又在打哪庄官司，两人竟然都不来吃，陈苒祎只好自己先吃。陈苒祎现在有点愁，不仅仅是夺舍的事，还有贷款的事。他们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两天，还差一万三。虽然昨天晚上她答应把一万七先拿出来，但是她知道他们还是会要她再借剩下的一万三的，前两年就是这样。之前已经和三个朋友借过了，她不想年年都向他们借，更何况自己的情况不明，万一要是被穿那人赖他们账怎么办，还有她的助学贷款以后怎么还。

　　多想无益，最后，陈苒祎打定主意，那就是信用卡刷卡套现。她的额度有两万，原本可以提现五千，她再找一家熟人的店刷卡帮忙套现八千。这样下个月老妈他们重新贷款再把钱给她就好，如果她还是她的话。

　　果然不出陈苒祎所料，不久先后来吃饭的冯云英和王建国就在她面前唱起双簧，一个说今天谁谁谁来要账了，另一个就发脾气说都怪陈苒祎生父，生前欠那么多钱；一个说贷款换不上年过不去了，另一个紧接着说我今年做完就不做了，明年我们离婚，以后各自去做散工；一个说家里的两孩子不懂事，这么大了都不帮忙摘花菇，另一个就说他手慢，摘的不好，好吃懒睡，某某某凌晨四点就起来摘……

　　“姐，你回来啦，什么时候？”“昨天回的，你睡醒没，吃了饭来帮忙摘菇。”“我等会要出去，有事。”“什么事啊，我还想和你聊聊呢。”“我同学找我有事，而且我晚一点就要去上班。”“你这个工作时间不能调吗，每天凌晨两点下班太伤身体了，你还在长身体，要注意的。”“我又没办法，店里都一样的，我先去洗头。妈热水有吗？烧点给我。”

　　冯云英就说道：“怎么又洗头，我都四天没洗也好好的，天天洗累不累啊，饭吃了先。”王建国也说道：“天天洗，洗发水都快没了。”“就洗个头你们都要念咯，我不吃啦，没有法吃的。”

　　陈旭杰十七岁，正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地的年龄，加上冯云英不自觉的溺爱，养出了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气，不怕冯云英和王建国，是个只会窝里横的孩子。陈苒祎这做姐姐的自己都没活明白，姐姐自然是做得不是很好，但经常会责训他也会给他一些零花钱，相较而言陈旭杰有时还会听她的话。苒祎其实很是心疼她老妈，冯云英对陈旭杰那是在她能提供的范围内最大限度的给他爱，偏偏这小白眼狼还看不起她，嫌她丑没钱，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好好说话，平常那是爱理不理的，连敷衍都是敷衍的很。

　　王建国沉不住气，就对着陈苒祎道：“祎啊，你管管你弟弟，实在太不听话了，来帮我们采采花菇，让他知道钱难赚嘞。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能帮我们转转钱吗？”冯云英也帮腔到：“你问问你同学，就借一个月，钱贷出来马上还。”

　　陈苒祎说：“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每年过年前和他们借。”“我们也是没办法，这一带的熟人都是做花菇的，这几天都借不来，你再问问吧，大学同学，高中同学什么的。”“额，我不知道能不能借到，人家借钱都是借急不借穷的，你们明知道这几天要还贷，怎么不早点就把钱准备好，要是我没回来呢，要是我借不来呢？”还有句话陈苒祎没说，是不是就这等着她呢？

　　晚上，等陈苒祎把一万三的现金拿回来时，王建国竟然还嫌少，说是还有几笔散账需要还，总共两千多一点。陈苒祎有点控制不住脾气：“怎么会少，你们总共欠银行九万，外婆借三万，大姨他们借二万五，你们自己有六千，我昨晚的一万七加这里一万三，都不止九万了，还不够吗！再不够找你的亲戚去。”

　　冯云英就打圆场说：“够了，够了，银行的账够了，这两天还能采菇卖出了来也够销账了，这傻人是想多借点钱给他们家的侄子侄女发压岁钱，不用管他。”王建国就说了：“过年总要给孩子一点压岁钱的呀，祎啊，你妈是真小气，我报个红包她都要说我几天的，就过一次年呢，还有年后有几场喜酒要喝。”“叫你不要去那么多的酒席，你怎么就听不懂呢，那些人你有喜事的时候他们都没来你去干什么，就那么喜欢吃酒席啊那烟抽的很舒服是不，那些钱自己留着用不好吗”冯云英又逮着他数落，但是王建国是你数你的，我做我的。

　　这一地鸡毛陈苒祎看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