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卖火柴的女子

2、第 2 章

　　我和曾经的父亲击掌为誓，于是，我便成了一个凡人。
　　第一世，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从前的心愿，每日简单地生活着，纺纱，织布，偶尔也补补破旧的网，因为我的父亲时常要出海捕鱼。我没有母亲，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所以父亲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每日里沐浴着斜阳，必然站在东海边的礁石上苦苦地守望着遥远的海际。
　　潮起潮涌，日升日落，历经了无数个日夜的翘首期盼，忽一日，父亲归来的渔船上多了一位朴实的少年。父亲和我说，他叫精卫，家住西村，是个好心眼的孩子，……而且，出海打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父亲说，“……艾生，我已经很老了，再也无法出海，咱们的家需要一个男人撑起来。”说这话的时候，他扭头用探询的眼神看了看憨厚的精卫，“我的女儿艾生，你们……”精卫看了我一眼，红了脸，点点头。而我，羞涩地低首，拼命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年后，在父亲的主持了，我穿上了红红的嫁衣和他一起拜了天地。
　　精卫对我很好，虽然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那个“爱”字，我，每次对视他的眼眸，总是莫明的红了脸，父亲一幅喜上眉梢的样子，三个月后，什么也没有说洒手西去。在父亲的葬礼上，我顾不得自己已有身孕，哭得死去活来。精卫不离不弃，紧紧追随于我，白衫下，我发现精卫的脑际有淡淡的红光，我以为自己悲伤过度，当时，我还对自己的前世一无所知。
　　该过的日子还要继续，安置了父亲，精卫便出海了。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到了后晌忽而阴云密布，我的心跳得历害，早早登上了东海边上最高的望夫崖，我整整等待了三天三夜，所有的渔民都归来了，他们一个个走到我的身边欲言又止……终于，有个老者对我说，“艾生，不要再等了，精卫一个人被漂流到最深的海际，……”我摇摇头，我不信，我不信！我的精卫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他是这里最好的船家，……别人都能平安归来，为何我的夫君不能，我要等，我要等，我的腹中早已有了他的骨肉，他怎舍得，将我们这两个最亲的人生生抛舍。
　　一个星期后，我家的小船从远方的海面晃晃悠悠越来越近，我看见了，是两尾漂亮的海豚将它推到了岸边，便转身离去，扎进了大海的深处。我的男人，精卫，冰冰冷冷地横躺在那里，头顶还有一丝丝的红光在缭绕……就在这一霎那，我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精卫——”我凄历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海水。
　　我恨冰冷的海水夺去了精卫的性命，死后的魂魄化为一只鸟，不停地呼喊着夫君的名字，“精卫，精卫”，此后的人们都叫我精卫鸟，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么些恩恩怨怨。我不停地从西山衔来树枝填在东海里，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那两尾海豚出现了，就是他们亲自送来了精卫的尸体。
　　“帝女，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怨恨央及无辜的水族，”海豚的眼里流着泪。我沙哑着嗓子不停地喊，“精卫，精卫，”血不停地滴落，我尖尖的唇已变色，这还不够，我要让东海变为一片赤红，我要让西山的一沙一石经过我的唇填平这深海，我要让山河变色，我要让敖广后悔，变成一条干龙。
　　“帝女，你应该和龙王谈一谈。”可怜的龟，永远是敖广的马头卒，心内不由一软，跟着他到了龙王的府弟。水晶宫果然奢华非常，那龙缩在自己的王座里，神色不太好，看到我，急忙起身相迎。毕竟，我曾是帝女之尊，虽然是庶出，但帝王家事，岂容非议。
　　“精卫呢？”我问龙王。“精卫已死。”“让我见见他”……“你们有定颜珠。”“对不起，帝女，精卫现在等待着下一世的轮回，你们只有……”龙王的额头冒出了汗，“他只是一个凡人，性命本如草芥，帝女何必较真。”“凡人的命就可以随便取走？那我誓要填平东海。”想不到龙王如此冷漠，我忍不住发抖。“那好吧，”龙王终于退却，“老臣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龙王也只是天帝的一粒子，我的好父皇，言而无信倒也罢了，为何要假手他人，杀了我心爱的男人。“心爱的男人？”看到我站在他们的面前，义愤不己的神情，西王母哧之以鼻，“那么他爱你么？那头猪。”猪，心内灵光一闪，什么都明白了。西王母她怕我和父亲的约定，所以唆使了我糊涂的父皇。我的泪一滴滴洒落在天庭，看着微隆的肚子，“山膏，他爱我，无论生生世世，甚至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爱？”西王母撇了撇嘴，不再搭理我，闭着眼聆听着丝竹之声，……“啪，”一根弦断了，她斜眼看着抱琴的仙童，“他对你说过那个字么？”我摇摇头，我的母后“唰”轻甩衣袖回转后室，只剩下我和抱琴童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