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卖火柴的女子

1、第 1 章

　　“是天将你送到朕的身边吗？”我身畔偎着的男人面容已苍老，按说以他的阅历和尊荣不会有这样深情的目光。这个大汉王朝的天子，武帝陛下。可是他还是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我，整整一夕。我似乎红了脸，两腮如火。其实对于我，他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呢？延年哥哥告诉我，他终于找到了，我宿命里的男人，所以就带我来了，以非常离奇的方式。
　　“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是想不起来了。”男子的口气好像有些伤感，“我叫刘彻，你呢？”“我？”我茫然低下了头，不想让他看穿心思。我是谁呢？无根无本的，延年哥哥姓李，那么我也姓李吧。“他一听笑了，“朕当然知道你姓李？”“那么叫我弃儿吧。”我无可无不可地说。
　　“弃儿。”他抬起手抚着我的满头青丝，手不是很白，非常的滑嫩，赛过了小家碧玉。我羞涩地笑着，看着他，——延年哥哥说这个男人的头顶有红光，我努力地凝视着，但依然如普通凡人，只是瞅见了王冠而已。该怎样得到他的心呢？到那时，一切都会改变。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他呢喃着，沉浸在延年哥哥设置的温柔陷井中。于是，我大胆地笑了，露出了细白的齿，“我可以叫你彻吗？”
　　他以意料中的神情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笑涡，温柔地一件件除去我的衣衫，“提出这样的要求，夫人是第一个，不过我喜欢你叫我彻。”
　　良宵苦短，红烛泪流，第二天，宫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叫我李夫人。
　　延年哥哥又进宫了，是奉了皇帝的命来的，总是一袭白衣，夹了焦尾琴，我和着他的歌声而舞，红衣飘飘。彻不停地大笑，喝酒，终于醉了，瘫在了我们宽阔的龙凤榻。
　　“你看到他头顶的红光了吗？”延年哥哥看着鼾声如雷的彻，问我。我摇摇头。“唉，帝王无情，你要努力。”
　　
　　我该怎样努力，才能得到彻的心，这个猪，红色的猪。
　　“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喜欢上一头猪。”恍恍忽忽，天帝的声音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他曾经是我的父王，只是曾经，现在不是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头红色的猪，他的名字叫山膏，家在苦山，是个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的神，也许这就是父皇不喜欢他的原因。而我的名字叫女尸，和山膏是紧邻，是天帝三十三个女儿之一，最不受喜欢的那个。我的家在姑瑶山，和他相隔了不过二十里。对于神邸而言，就是对门的邻居，端碗饭就可以串门的那种。
　　可是我哪里也不喜欢去，没人喜欢见我的，连名字都这样难听，我不愿意别人每日里，“女尸女尸”的叫着，心里别扭。怪谁，父皇吗？怪他的偏心，我不敢。每日里呆呆地在自己的家里，看山看水看月亮，偶尔瞅一眼对山上空的红云。那一日，我悄悄地看着，发现他也在看我，可爱的山膏，憨憨地注视着不起眼的女尸。我害羞极了，转身便跑。
　　“帝女，帝女。”身后传来山膏焦急的声音，“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会在这里等你，每天都在等你。”
　　秋天，西王母的蟠桃宴，本来她是不想见我的，因为我是庶出的孩子，不是她的女儿。但我的母后不愿因此落人口舌，所以女尸也在被邀之列。
　　自知之名，我还是有的，调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安置好自己。各路神仙自不消说，各种的奇珍异宝纷纷敬献，我的姐姐们取来属地的吉玉表彰着自身的美德。西王母会心地微笑，不停地把玩、抚弄着。宴会将毕，乘着酒兴，她大声地说，“女尸，你为自己的母后带来什么样的礼物呢？”知道再也躲不过，在众仙的目光中，我怯怯地起身，手里捧了一束碧绿的草上前，“禀母后，这是姑瑶山的仙草，女子食之，容颜更加妩媚动人。”“妩媚，是像你的娘一样，只会讨好男人罢了。”西王母尖刻地笑着，嘴里的虎牙一闪一闪，众仙也随之哄然大笑。我羞愧极了，不知该怎么逃避这样难堪的羞辱。情急之间我想起了父皇，虽然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女，但总也是他曾经的女人，也许会说两句开解的话吧。于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天帝，但他转而将目光投向别处，一脸地讪笑，然后讨好地向西王母笑了笑。
　　我的泪哗哗地流，不知如何自处。“哗——”一道红光闪过，山膏发怒了，浑身冒着烈焰，众仙急急避过，太白老儿略微迟了一步，白胡子也被烧焦了。“山膏，你想做什么，？！”天帝大怒，天兵天将团团围了过来。山膏怒而不答，只是一味地喷火，徒手和他们搏斗，宴会被搅了一塌糊涂。总是人单力薄，雷公来了，电母也在，东海龙王灌起了飘泼大雨，山膏被众仙绑在了缚仙台。
　　“山膏，反了你了，信不信我会让在你瞬间灰飞烟灭。”天帝阴郁的眼睛冒着怒火，“你是共工的爪牙么？”山膏一楞，继而大笑，笑得不可开交。“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这样？”山膏抽动着嘴角，伤感地看着我的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待女尸？她也是你的女儿。”天帝也楞了楞，没想到答案居然是这样的。
　　西王母此时终于凑了过来，调笑着天帝，“呵呵，没想到你这个女儿比她娘还有本事。”天帝的神情有了几分恍惚，他问我，“女尸，是这样么，你居然爱上了一头猪？”我看了看山膏惨白的脸，然后点点头。
　　“可是，他犯了法，将要在这缚仙台上受尽诸般苦难，三十三天后被贬下凡，你……”天帝犹豫地看着我。
　　“我可以不做天帝的女儿。”我冷冷地说。“那好吧，如果你得了红猪的心，那么……”“听听，她不愿再做你的女儿，也让她下凡好了，看看红猪会不会爱她。”天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西王母抢过了话头。
　　“那么，便怎样？”我逼视着天帝。“无论生生世世，山膏如果还爱着你，那么，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心愿……任谁也无法阻拦。”
　　